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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明遠沒想到林清婉也在林江的房裡,不免有些躊躇。畢竟老祖宗信里涉及到了林家財產的安排,而林清婉也是林家的姑娘,她現在跟玉濱在利益上應該是相對的吧?
尚明遠便巴巴的去看林江。
林江靠在榻上,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看向尚明遠道:「老太太的信呢?」
尚明遠只能從懷裡掏出信奉上。
林江在窺天鏡中早已見過一次,但還是鄭重的打開了信封。他的面色有些複雜,這封信和他在窺天鏡中看到的毫無分別,竟連遣詞造句和語氣都一樣,可見窺天鏡推演功能之強大。
他慢慢捏緊了手指,半響才把信遞給林清婉。
坐在一旁的尚明遠瞪大了眼睛,差點忍不住跳起來,這封信怎麼能給林清婉看呢?
他可是看過信的內容的。
尚老夫人在聽說林江要變賣家業後便忙碌起來,在她看來,林氏那些產業最大的價值還是在生產上。
賣出去固然能得到大筆的銀子,但不賣,每年都能得到很豐厚的一筆收益,所以她覺得林江不該那樣魯莽,將所有產業都賣掉。
林江要是不放心林氏宗族,可以把產業交給尚家嘛,她是玉濱的外祖母,總不會虧待了玉濱。
她早就想兩家親上加親,玉濱身子弱,性又敏感,到了別人家,沒個兄弟撐腰,肯定難過,還不如嫁到尚家來。
有她看著,公婆又是親舅和舅母,只有更親的。何況玉濱和明傑還是青梅竹馬,倆人從小一塊兒玩,感情好得不得了。
做親的念頭在玉濱來尚家時就有了,此時也不過落實。所以尚老夫人很快找了尚二夫人,畢竟是她兒子,總要問她一聲。
但尚二夫人似乎對這門婚事不是很滿意,所以猶豫著沒給個準話,尚明遠這才耽誤了兩天時間。
不過在他出門前尚二夫人已經想通,老太太這才把這柄玉如意交給他。
而她們雖沒有明說,但尚明遠心中是有數的,尚二夫人之所以會答應就是因為林氏這筆巨額的遺產。
林氏的家產將會是林玉濱的嫁妝,會在她進門前先交到尚家手裡,由尚家進行保管。
尚老夫人信中說的就是這事,她或許真的很疼愛外孫女,信中都是對玉濱的憐愛和安排,她表示林江故後,她會把玉濱接到尚家親自撫養,等玉濱年滿十六便可尚明傑成親。
感情很豐沛,但他們似乎忘了,林家還有一個人——林清婉,要是林江把林家所以財產都給了林玉濱,交由尚家保管,那林清婉怎麼辦?
尚明遠額頭有些冒汗,在沒來之前,他們是真的忘記了林清婉這號人物,因為她似乎已經出嫁了,雖然又歸宗了。
但錯誤已鑄成,尚明遠只能想盡辦法給老祖宗開脫,只是還沒等他開口,林清婉就將信折起來看向他問道:「明傑的生辰八字你們帶來了?」
尚明遠眨眨眼,捧著盒子道:「祖母讓我把這柄玉如意帶來了,這是老祖宗的嫁妝之一,是要傳給未來的二弟妹的。」
林清婉垂下眼眸,看來尚家對這門親事也不是很有誠意嘛。
林清婉眼角的餘光一直觀察著林江的神色,見他面色雖沉鬱卻不開口拒絕,便抬頭對尚明遠笑道:「世侄不知道,林氏這些產業賣了的銀子是要交給國庫的,且兄長已經給陛下遞了摺子,這會兒估計已經放在陛下的案頭了。若不然,把產業交給尚家管也沒什麼,畢竟我們兩家不僅是世交,還是姻親呢。老太太又是玉濱的外祖母,這點兒我和兄長還是信得過的。」
尚明遠張大了嘴巴,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給,給國庫?為什麼,姑父犯事了?」
林清婉沒答,而是道:「世侄最好再問問老太太,這門親事她可還願意結。」
沒有了這些財產,你們還願意讓兩個孩子結親嗎?
尚明遠張了張嘴,最好捧著玉如意退下了。
林清婉將信放在桌子上,爬上榻盤腿坐在林江對面,看著他的臉色問道:「你想結這門親?」
林江抬眼盯著林清婉的眼睛,透露道:「不管尚二夫人和趙家如何,老太太和尚明傑對玉濱的確很好,玉濱,」他斟酌著道:「她和婉姐兒很像。」
林清婉腦海中就閃過婉姐兒成親那天的神色,為了謝逸鳴,她可是連命都不要了的。
林清婉忍不住蹙眉,猶豫著道:「可是他們是表兄妹。」
林江不解的看向林清婉,這有什麼關係?
「在我們那裡,表兄妹是不能結親的,因為血緣太近,結合後生下的孩子其隱形疾病發作的可能性會很大,還有可能是畸形兒。」
林江微微蹙眉,道:「在我大梁,表親結親的大有人在,特別是世族之間,也沒見誰家裡出現畸形兒呀。」
林清婉正要詳細的解釋,便聽林江道:「我祖父和祖母便是表兄妹,他們二人感情深篤,而我伯父和父親不僅健康,還聰明過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國。在庚午之變前,就連尚老國公都不及我伯父和父親的。」
林清婉張了張嘴,最後只能無奈閉上,好吧,哪怕是她所在的那個年代,表親結親的人其實也不少。她知道很難說服林江了,只能從別的方面著手。
「尚二夫人才是尚明傑的娘,她不喜歡玉濱,玉濱嫁過去能有什麼好日子過?你可想好了。」
林江就嘆息一聲,「我何嘗不知道,但一是他們的感情在那兒,經過婉姐兒的事,我明白有些東西並不是強求便能改變的,二是尚明傑這個人……」
林江頓了頓道:「等你見到尚明傑你就明白了。」
明白為什麼他明知尚家不是良配還猶豫不決。
他揉了揉額頭道:「總之你看著辦吧,要是能攔住他們就攔,要是攔不住,還請你多為玉濱安排一二。」
林清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可是你閨女,婚事這麼隨便?」
林江看著她,他能怎麼辦呢?
他也很無奈啊,他家這兩個女孩都是重情之人,要是她們愛上的人不好,他還有藉口去阻攔。
可不管是謝逸鳴還是尚明傑都很好,不好的是他們背後的家族,婉姐兒的婚事且不說,那是他定下的。
玉濱,那孩子跟婉姐兒一樣犟得很,若是輕易屈服之人,窺天鏡中推演出來的結果也不會壞成那樣。
說到底,還是他把孩子養錯了,沒能讓她們能屈能伸,骨頭太硬太傲,反而易折。
林江看著林清婉頭疼的樣子,不由歉意的閉上眼睛,來了個眼不見心不愧。
林清婉磨了磨牙,最後回歸正題道:「嫂子的嫁妝是我拿著,還是交給尚家保管?」
林江這才睜開眼睛,「我倒是想交給你,只怕尚家不放心。」
「所以?」
「所以我會和老太太爭取,把嫁妝給你打理,老太太可以每年派人去查賬,若是虧損連續三年超過往年均值老太太就能收回經營,到時嫁妝的收益全給老太太做辛苦費,等玉濱出嫁了再收回。」
林清婉撇了撇嘴道:「你對我的經營能力可真信任,我可沒做過生意。」
林江笑道:「沒關係,虧了便虧了吧,林氏的收藏也不少,光賣那些你們姑侄二人便能很好的生活幾輩子了。」
「你就不怕把家業敗光了不好去見林氏的列祖列宗?」
「人都沒了,家業在不在有什麼干係?」林江垂眸看著桌子上的信道:「這些東西都是死物,存在的意義便是給人用的。」
林清婉見他傷感,便扯開話題道:「和我說說尚老夫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吧,等回了蘇州少不了要與她打交道。」
林江對這位岳母觀感可要複雜得多,她是真疼愛玉濱,但更愛尚家。
在林江和林清婉說尚老夫人時,遠在開封的皇帝才收到林江的摺子。
他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眉頭緊攏,「林江病重?他不是已經好了嗎?」
書房內一片寂靜,無人能回答他的話。
皇帝沉著臉走了兩圈,轉身吩咐道:「宣四尚書。」
劉公公立即躬身退下,吩咐候在殿外的內侍趕緊去勤政殿裡叫人。
此時四尚書都在勤政殿裡處理公務,一叫一個準兒。
左相前不久才因為籌措軍糧不力被降職外放,而右相自兩年前因大楚戰事被罷黜後一直沒再選人,所以現在朝中最大的官兒便是六位尚書。
如今兩位丞相的活兒皇帝分了一些,剩下的則由六位尚書負責,輪流當值,每次四位尚書。
今天當值的是工戶刑禮四部尚書,等人一到皇帝便把林江的密折給他們看。
「四位愛卿近來可收到浩宇的消息?」
林江字浩宇,這字還是皇帝給取的呢。
四位尚書面面相覷,最後禮部尚書沉吟道:「三個月前聽聞謝侍郎次子夭折,林大人和謝侍郎起了衝突,還把對方的腦袋砸爛了,最後是稱病沒去衙門,我等還以為他是閉門思過呢。」
皇帝蹙眉,不悅的看著禮部尚書道:「浩宇自不屑做這種裝病之事。」
禮部尚書低頭,「陛下說的是,是臣小氣了。」
戶部尚書反覆看了一下密折,最後嘆氣道:「陛下,林大人只怕真的病重,不然也不會連遺產都安排好了。之前分給江南籌措的軍糧任務是最先完成的,那時候林大人只怕就已病重了,卻一直到糧草運抵邊關才上折。」
皇帝聞言也有些傷心,弓下脊背道:「浩宇一向清高自傲,可這次他竟也忍不住示弱了。」
這封摺子很是催淚,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跟林智的交情都很好,此時都不由眼含熱淚,低著頭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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