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謝氏是家中幼女,出嫁已二十來年了,一直跟丈夫在任上,有時候離得遠,一年都未必能收到一封信,所以對家裡的事知道的並不多。
前兩年只知道二侄兒出意外死了,她也只傷心了一陣,還是這次回京,回娘家才發覺不對。
大嫂竟然不住在家中,而是住到郡主府,偶爾碰見,大嫂的言行可謂犯上,可父親縱然生怒也不會發火兒,兄長更是不敢訓斥。
她仔細查問才知道三年多前的事有貓膩,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大郎犯了那麼大的事竟然只是關祠堂三天。
王謝氏便是想替父兄出頭都沒理由,每次見了謝夫人都要矮一頭,碰見家中的妯娌相問,她連說都不敢說。
現在父親要走動,兄長不想著把人請回來,反而要把她請回去主持大局,別人見了會怎麼想?
她公婆問起來她要怎麼答?
所以王謝氏在噴了兄長一頓後便拒絕道:「大哥還是快些把大嫂請回來吧,這是父親難得的機會,六部尚書多少年都沒挪動過了,下次這樣的機會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謝延聞言咬了咬牙,起身道:「那我去了。」
「大哥等一等,」王謝氏叫住他,想了想道:「你先去請人,若請不到我再親自去郡主府一趟。」
謝延面色一松,對王謝氏笑道:「還是妹妹疼我。」
王謝氏扯了扯嘴角,要不是為了她爹,且娘家好她也好,她才不會摻和他的這些事。
謝延上門卻連謝夫人的面都沒見到,是林清婉接待的他,如同待客一般,她憂鬱的推辭道:「母親身體有些不適,現才吃了藥睡下,公公有事不如告訴我,我晚些再轉告母親。」
謝延皺了皺眉,這才感受到謝夫人住到郡主府的不便來,他要見自己的妻子竟然還要林清婉同意才行。
「我是來接你母親回去的,」謝延知道她吃軟不吃硬,所以軟了語氣道:「她也許久不回家了,府里有許多事還仰仗著她呢。」
林清婉嘆氣,「我知道,本來早兩天就要送母親回去的,偏巧她病了,這就不好吹風了,所以就留在了郡主府,公公不如先回去,等母親身體好些了我再送她回去。」
林清婉笑道:「我知道府里離不開母親,可她現在病了,也管不了事,大嫂子不是在嗎,她管家也是管慣的,我想倒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反正就是不給謝夫人回去。
謝延最後煩躁的起身道:「那我去看看你母親。」
林清婉起身擋在他身前笑道:「公公也知道,母親精神不好,一旦醒了就很難睡下,母親她又不想見你,所以……」
謝延抽了抽眼角,在她譏諷嘲笑的目光下呆不住,不由甩袖離開。
到了門外就忍不住和隨從發牢騷,「以前婉姐兒溫婉賢淑,她如今怎麼變成了這副樣子、」
隨從低頭吶吶不敢言。
林清婉見了他離開便冷笑一聲,對林安道:「出去請兩個大夫回家裡坐坐,把今日遞來的帖子全推了,就說我要在家中侍疾,不去宴席,也不待客。」
林安一愣,問道:「我們家不是有徐大夫在嗎,特意請了大夫來是不是有點假?」
「沒事,讓徐大夫去崔家住兩日,他不是正好想和太醫院的御醫們切磋嗎?正好崔家也更信任他些。」
「那謝夫人那裡……」
「不要告訴她,一併瞞著楊嬤嬤,我讓你找的庵堂怎麼樣了?」
「庵堂倒沒有找到,只是西郊外倒有個白雲觀,不多有名,但勝在清靜,小的去看過,裡頭只有十來個道姑,都是實在清修之人。」李安道:「香火不盛,只有偶爾有村民上去參拜,小的看她們也安貧樂道,最主要的是在山裡,幾無外人知道。」
林清婉微微頷首,「你去問問主持,可願意幫我們做做法事,讓夫人和大小姐去住一段時日。」
李安應下,「小的這就去。」
謝夫人和林玉濱根本不知道她們要被林清婉支到深山老林里,她們才開開心心的從外面購物回來,買回來一堆衣服。
果然,不管哪個時代,衣服都是女人們的最愛。
林清婉看了眼她們帶回來的衣服,無奈的道:「母親,你們再這樣買下去我真的會窮的。」
林玉濱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謝夫人則不在意的道:「這錢就是拿來花的,不然留著幹什麼?」
她對林玉濱道:「你別怕,以後要買什麼來找我給你結賬,以後呀,我的錢都是要留給你姑姑的,你姑姑的錢不都是你的錢?現在不花,難道還能帶到地下去?」
林清婉搖頭笑了笑,道:「母親,近日我查了一下曆書,發現月末咱家運道不好,主陰,應該是陰事不利,不如我們找個道觀做兩場法事,給二郎和兄長祈福,也讓家裡順些。」
謝夫人一愣,「怎麼不利?可是二郎在陰間被人欺負了?」
林清婉就去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給她看,婆媳兩個研究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做法事。
她嘆氣道:「只是這場法事不好像以往一樣交給管事們去辦,得我們家的人親自去盯著,兄長這邊自然是玉濱去,只是二郎那邊……陛下壽辰將至,只怕我不好去。」
「你不是還有我嗎?我去就好了,只是……」謝夫人看了一眼林玉濱,猶豫道:「只是玉濱不去國宴嗎?」
林玉濱年紀到了,這次上京的主要目的之一應該是為了說親吧,陛下壽宴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林清婉道:「這就得看師太們怎麼說了,要是能在陛下壽宴前完成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不行,那也只能等來年了。」
她嘆道,「陽間的事重要,但陰間的事也不可小視。」
謝夫人只能惋惜的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她向來是說做就做,問道:「那去哪個道觀好?不如我讓楊嬤嬤去打聽打聽?」
「母親放心,我已經讓李安去打聽了,」林清婉道:「因為是您和玉濱要去住,這地方得仔細的選,頭一件便是安全和清靜,最好還能避暑。」
「又不是去玩,哪有這麼多要求?」謝夫人嗔怪道:「照你這麼選,那得選多久才能選出來?二郎在地下該等急了。」
二郎早和婉姐兒投胎去了,有什麼好急的?
林清婉心中吐槽,卻和謝夫人笑道:「母親放心,最遲後天便能選定。」
白雲觀不行,那就選其他的道觀,有錢還怕砸不出一個清靜來嗎?
林玉濱一直靜靜地看著她姑姑,等把謝夫人哄回房間,林清婉才點著她的額頭道:「可不許多嘴。」
林玉濱「哦~~」了一聲,「我就知道姑姑是故意的,我怎麼不知道您什麼時候信道了?姑姑說吧,要侄女做什麼?」
「你只要把人哄住,留在道觀就好,」林清婉道:「我會給你們選個好地方,就當是去避暑了。」
林玉濱就好奇的問,「姑姑到底要做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道:「您可得先問過謝祖母,畢竟有些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林清婉笑,「我家小姑娘不錯,連這個都考慮到了,你放心吧,把她支出去只是不想她勞神,我要做的事自然是要合她心意的。」
在郡主府住的這段時日,雖然謝夫人還是會時不時的失眠,但卻好了很多,以前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現在卻只是偶爾失眠。
睡眠足了,精神也好了許多,心情也愉悅起來,連帶著身體更好了,這讓徐大夫更確定她失眠是心病。
謝家就是她的心病。
上次她已知謝夫人的心意,自然不會再拿這件事去問她,她只要知道她內心深處是想和離的就夠了。
在這場風暴來前,她得先把謝夫人支出去,她好容易養起來的精神,她絕不容許再垮掉。
李安很快聯繫好白雲觀,林清婉乾脆第二天就把人打包送走了,這是林玉濱第一次長久離開林清婉的視線,所以她給他們安排了不少護衛。
除了護衛,還有丫頭婆子,林清婉叮囑他們道:「大小姐身邊一定不能少人,最少要有兩個跟著。」
眾人應下,簇擁著謝夫人和林玉濱上馬車。
謝夫人無奈道:「不就是去道觀里住幾天嗎,怎麼看著像搬家似的?」
「就算是幾天也應該以舒適為住,」林清婉堅持道:「給您安排了您就接著,等法事結束了我去接你們回來。」
謝夫人點頭,等出了京城才發覺不對,問楊嬤嬤,「她再忙這第一天也應該與我們同去才是,最起碼得給她哥哥和二郎上炷香吧。這做法事的事莫不是她在哄我?」
楊嬤嬤就笑道:「夫人想多了,法事是真真的,林老爺和二少爺的生辰八字總不可能是錯的吧?」
「那就是陰事不利的事是騙我的了?」
「不聾不啞不做家翁,少奶奶既然不想夫人留在京城,那不如出來散散心,孩子們的事讓他們折騰去好了。」
林清婉上京後的確神神秘秘的,問她為什麼上京她都不肯說,現在指不定是有什麼密事要做,她搖了搖頭道:「算了,我是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