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馬車在顛簸的泥濘的道路上前行著。
張牧帶著幾分倦意斜靠著馬車的車窗。
每一次顛簸,都會牽動著張牧的傷口,讓張牧的臉sè,顯得更加蒼白。
這樣的鞭撻已經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打的最狠的一次,記得在去年秋天,就因為張牧沒有背誦下來《千字文》,周姨娘都差點將他活活打死。
好在後來張熾出現,怕族長起疑,這才放了他一條生路,後來族長知道之後,訓斥了幾句,也就不了了之。
自古都是棍棒下面出孝子,在張家這樣規矩森嚴的大家族,更是如此。
張牧不是沒有想過除掉周姨娘,只是他心裡明白,事情遠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容易。
首先他親自動手,沒有足夠的把握,其次藉助其他人,族長是不會相信一個只有十二三歲孩子的說的話,再有,中間還有一個張熾。
對於張熾,張牧起初以為他可以依靠,本想借著他扳到周姨娘,現在想起來,多虧了他多年的謹慎。
也就是因為在官場混跡多年養成的謹慎習慣,才在後來偶然間他才發現,張熾和周姨娘有染,從此對張熾十分戒備。
在張牧看來,張熾是一個頗有城府的厲害角sè,而周姨娘不過是張熾手裡的一枚棋子罷了,這一點從張牧父親去世之後,他得到了族長的青睞便能看出來。
有他幫著周姨娘那個賤人,除掉周姨娘容易,但是對付張熾卻難如登天。
至於周姨娘和張熾有染這件事,府內已經成了不公開的秘密,幾乎人人都心知肚明。
男女之間那點事,如果瞞著外人或許可行,但是張牧天天都在府內,自然也逃不出他的眼睛。
再有,張熾窺視張家家產,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情,就好比昨天,他進入中堂便做到主位上,絲毫沒有任何掩飾之心,已然把張牧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府邸。
這些小事看出一斑,更加不要說其他的事情了。
車窗外,yin雨綿綿,馬車碾過的道路,留下了兩道泥濘的痕跡。
濕冷的空氣,湧入車窗,張牧緩緩的閉上眼睛,開始籌劃復仇的細節。
馬上便是二月,縣考在即,按照張家的規矩,凡滿十二,又在張家宗學超過三年者,便要參加。
張家到底是詩書門第,對於舉業異常重視。
對於這些孩子而言,考上考不上都無關緊要,目的是讓他們去見見世面。
張牧知道自己是符合條件的,只是,他心知肚明周姨娘和張熾是不會給他任何機會,無論張牧是不是一個傻子。
就從昨天的退婚風波來看,張熾無疑是要斬斷張牧任何的生路,讓張牧孤立無援。
如果不退婚,張牧便會多一個媳婦和多一個岳父,這周姨娘和張熾是不會允許的。
張牧只能自己早作準備。
參加縣試自然需要報名,因為歷代科舉都有舞弊現象,到了大明,更加是嚴防死守。
報名需要有親供、互結、具結三個步驟。
所謂親供,便是個人履歷,要求填寫姓名,年歲,籍貫,體格,同時填寫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歿履歷,過繼的人要寫本人親生父母三代。
張家在本地地位顯赫,這個問題不大。
第二個便是互結,要求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寫具五童互結保單,作弊者五人連坐。
而第三個具結,請本縣廩生具保,稱之「認保」。保其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cāo踐業。完成以上,方准考,名冊分存縣署。
一般情況下,這些瑣碎的事情,都是各房房族長去辦,不過,張牧知道,張熾是不會給他辦的。
眼下,必須要解決互結和具結這兩件事,而今ri便是一個機會。
片刻之後,馬車在張家宗祠外停下,張牧便恢復了呆傻的神情,在松紋的拖拽之下,朝著宗學而去。
宗學乃是張家自家辦的私塾,其實以張牧的條件,府內應該請西席先生單獨教學。
估計是周姨娘怕請人在家裡礙手礙眼,再加上張牧呆傻等原因,便讓張牧上了宗學。
張家各房長子,必須上學,這是家規,周姨娘和張熾自然也要順從。
好在有這個家規,給了張牧一條生路。
張家宗祠灰牆灰瓦,莊嚴肅穆,牆壁各處,舊跡斑駁,一看便是歷史悠久,飽經滄桑。
張家先祖源於三國,興盛於魏晉,當時在這裡,乃是赫赫有名的世族。
經歷了唐宋元之後,便已經衰敗,不過,到了大明之後,便漸漸恢復了生機。
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張家此時人丁興旺,在本地威望極高。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並不准庶民私自立廟,一直到了明世宗採納大學士夏言的建議,正式允許民間皆得聯宗立廟,祭拜先祖。
所以這裡乾脆成了宗學所在。
「快看,張愣子來了。」門口幾個同宗的孩子,紛紛的大喊著,一溜煙的跑進了宗學內。
宗學內,大多都是家境一般的同宗學童,而且年齡和張牧一般大小,在這裡接受啟蒙教育。
起初張牧到了這裡,難免會別欺負。
不過,張牧可不是一個能被人欺負的人,對於這群熊孩子,拳頭可是硬道理,打了幾架之後,將這裡的幾個熊孩子揍的屁滾尿流,他們自然也不敢再對張牧如何。
再加上張牧一向裝傻充愣,先生都很少責備,他們自然氣焰更加低迷,到了現在,根本不敢去惹張牧。
松紋打著油紙傘將張牧拖到了宗祠內,便鬆了一口氣道:「少爺,您可別在裡面惹是生非,不然小的的屁股又要開花了。」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別人有傘,我有大頭。」張牧目光游離,提著裝著筆墨紙硯書籍的籃子,便晃悠悠的走進了宗學之內。
進入學堂,裡面一片哄鬧,都是十多歲的孩子,大一些的不過十五六,正是玩的時候。
張牧徑直走到了學堂最後面,屬於他的桌子上,剛把東西放好,頓時整個學堂內鴉雀無聲。
這個時候,門口走進來一個四十多歲,身材消瘦,穿著一席灰sè棉布交領窄袖儒袍,頭戴老人巾中年男子。
這個人便是宗學的先生——王宏泰。
王宏泰乾瘦的臉頰上,須著幾縷飄逸的鬍鬚,一臉嚴肅,手裡一手拿著戒尺,一手拿著《大學》環視一圈,淡淡的說道:「年已經過了,入學就要收收心,一會我會逐個詢問給你們布置下的功課。誰要是沒有完成,仔細你的手掌。」
說完,下面的這群熊孩子人人都低著頭,急忙翻書。
而張牧根本無視這一切,乾脆爬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昨天晚上後背火辣辣的疼,又在父親的牌位先跪倒了子時,回到房間之後,又看了背了半夜的書,早就支架不住了。
睡夢中隱約聽啪啪啪打手掌心和熊孩子哀號聲。
「少爺,吃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被松紋給搖醒,張牧揉了揉眼睛,剛要伸個懶腰,便牽動後背,頓時後背火辣辣的劇痛,當下讓張牧清醒過來。
松紋看張牧醒來,扔下了食盒便出去玩耍。
張牧一看窗外,已經是中午時分,學堂內已經只有寥寥數人。
打開食盒,裡面只有小半碗的白飯和幾個油膩的空盤子。
周姨娘雖然想讓張牧死,但是到底在外面上學,臉面還是要的,每次都四菜一湯的準備好。
只是,這些下人們當張牧是個傻子,早就不把張牧放在眼裡,偷吃張牧的午飯,已經是經常的事情。
「果然又只剩下白飯了?」這個時候,一側突然一個嬌滴滴聲音說道。
張牧一回頭,便看到一個和張牧的年紀一般大小小蘿莉,她梳著雙丫鬢,劉海微微有些天然卷,外面罩著紅sè碎花比甲,裡面套著紅sè棉襖,皺著秀眉,一臉慍sè的爬在窗戶上。
這個小蘿莉肌膚白皙如玉,似乎吹彈可破,元寶一般的可愛耳朵,小巧的鼻樑略帶彎曲,有著濃郁的外域風情,尤其是她睫毛纖長,眼窩深陷,一雙閃亮藍sè眸子宛若夏ri浩瀚璀璨星空,就憑張牧前世糜爛的生活,閱女無數,他便斷定,這小丫頭絕對是個美人胚子,而且還是一個略帶波斯血統混血美女。
話說這個小美人乃是王宏泰的寶貝女兒,小名喚他巧兒。
王宏泰生在元末泉州一個詩書之家,而泉州當時是全世界最大的貿易港之一,有大量波斯商人在那裡居住。
那個時候的王宏太,家境落敗,作為第四等人南人只能當個雜役,於是便在一家商行內當計帳先生,從而結實了巧兒的母親。
明初之後,太祖皇帝對蒙人、目sè人恨之入骨,屠了泉州城,王宏泰舉家一路逃命,到了永康,隨後才結實了張牧的父親。
只是,家裡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而王宏泰和妻子感情頗深,沒有納妾之意,便視這巧兒如同掌上明珠。
王宏泰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當先生,便是張牧父親一手促成,早先是王宏泰落魄,宗學給的費用也不算低,而有了功名之後,他又極其喜愛小孩,便繼續在這裡教書育人。
這些年張家子孫,大多都是由他啟蒙,故而,他在族內也頗有一些威望。
更加重要的是,王宏泰曾經是院試案首,有廩生資格,族長看他德高望重,又有功名,而他又成ri里和孩童為伴,自得其樂,族長自然更加歡喜放心他在這裡了。
此刻的張牧,擦了擦鼻涕,憨憨的朝著巧兒一笑。
「別愣著了,我娘喊你吃飯去。快點。」話音一落,巧兒便一溜煙的離開了。
張牧深吸了一口氣,成敗就看今ri!起身便朝著宗學大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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