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不知道是故意還是走了火,天空此時竟又炸起一朵絢爛煙花,流金一般的細碎火星從夜空流淌而下,映襯著地上萬永信乾枯泛著青光的屍首,實在是反差極大。
絢爛的煙火,頹喪的死亡。這種強烈的反差更讓眾人覺得萬永信的死是如何的慘烈。萬永信的寶豐隆可是所有商號中的領頭招牌,他今日大壽除了帝君這位貴客微服而來,來的更多的都是各大銀號的掌柜們。他們早就風聞最近的銀號殺手是以銀號掌柜的為目標的,本就惴惴不安,此時見到萬永信慘死的情狀,這些掌柜們早就嚇得雙股顫顫了。萬永信是何等樣人物,那人連他都敢殺,更何況是自己?
「這也太荒唐了!」清平侯的劍終於收回,怔怔地望著萬永信的屍首,他也覺得眼前這恐怖的場景不是九纓這個小丫頭能夠造成的。他用手裡的劍撥挑起萬永信手裡的艷紅尾羽,細細看了看,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當下忍不住喃喃道:「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
傅雷堂和邵雲濃此時更是緊張到了極點,他們兩個是什麼人,可是六扇門的統領和神捕!這兇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無聲息的把人給殺了,他們卻束手無策!如此看來,若想要帝君的性命豈不是也是易如反掌?
傅雷堂陰沉著臉一擺手,十數個隱藏的黑衣勁裝侍衛紛紛現身,消無聲息地圍攏在帝君和太后身邊。
「公子、夫人還是儘快離開這裡比較好。」不等傅雷堂開口,清平侯便勸道。
「不。」那少年帝君不知是好奇還是同傅雷堂一樣覺得被人冒犯了,竟梗了脖子要留在現場,「既然傅大人和魔鈴都在,相必那兇手也跑不了。魔鈴的盛名我可是聽得多了,有如此機會自然是想領教一下六扇門的高超手段吶。」
「皇……公子過譽了。魔鈴無能,這案子只怕一時半會兒理不出頭緒來,萬一那兇手尚在現場,公子夫人安微要緊!」邵雲濃跪下懇求道。
「尚在現場?」帝君眉毛一挑,倒更是生出了幾分好奇,一雙乾淨的眼眸看似無意地掃過身邊的眾人,竟笑了,緩緩說道:「這裡似乎只有我們幾個,不知道魔鈴覺得誰會是兇手呢?」
邵雲濃一聽這話嚇了一跳,這周圍的人個個位高權重,怎麼可能是兇手!「公子玩笑了,屬下不敢。」
「若真是血噬,這蠱蟲也斷不能自己爬到此處,還是要有人帶了來才是。血噬危險但也脆弱,一定要特製的蠱囊,血噬是不能離開蠱囊太久的,從放到萬永信身上到收回,都要很快。」九纓從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一隻盒子一抖,幾隻小小蟲子掉在了地上。
「這幾隻也是蠱蟲,血噬這種極危險的蠱蟲,只要在附近,其他蠱蟲就一定會有反應的!」九纓蹲在地上,盯著那小小几只蟲子看了起來。
「你還說自己不是兇手,你這幾隻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陳凌霄憤恨道。但沒有人搭他的話茬兒,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地上的幾隻小蟲子身上。
那幾隻小蟲渾身透明,肉乎乎的身子裡透出一股胭脂紅色,看起來極為詭異。它們幾個探起身子來左右搖擺了幾下,似乎是在試探四周的環境,但慢慢的覺得好像沒有什麼危險,就緩緩蠕動了起來,可卻只動了一下,幾隻小蟲便受到了驚嚇一般,猛地縮成了一團,再也不肯挪動一下!
「血噬還在這裡。」九纓抬起頭,無比嚴肅道。
「還在?」邵雲濃的眼睛飛快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帝君和太后,幾乎所有人都靠近過萬永信的屍首,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有機會放下血噬並且收回。她的視線最後看向傅雷堂,這位都統大人以難以察覺的輕微動作搖了搖頭,示意邵雲濃不要說話。
「那就是在這些人的身上了?」薛靈嫵立刻道,她可遠沒有邵雲濃謹慎,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大膽地看向四周的人。
「大膽!你是懷疑本官嗎?」傅雷堂一步上前,喝道。
「我又沒說話,大人這是做賊心虛嗎?」薛靈嫵毫不示弱,反唇相譏道。薛靈嫵從一開始就是跟著孟旭的,他連商木華這種豪貴都敢抓,哪裡把官場這一套放在眼裡?這也就導致薛靈嫵也完全不懂這一套,當下便同傅雷堂嗆聲。
「姑娘的這句話只怕是連本王都包括在內了。」清平侯倒不像傅雷堂反應那麼強烈,只淡淡一笑,似乎看著個孩子辦家家一般。
「是。」薛靈嫵毫不畏懼,昂著脖子答道。她方才已經看出來了,帝君似乎對這個清平侯並不十分友善,有他和太后在,面子上的公允還是可以保證的。
「那這位捕快大人想要怎麼樣呢?」清平侯依舊笑著,得體地問。
「血噬既然還在,那就一定還在那人身上!」
「那你想怎麼樣呢?」清平侯負起雙手,微微昂著臉,雙眼眯起似笑非笑地望著薛靈嫵,其間的威嚴不言自明。
九纓的蠱蟲嗅到了血噬的味道,早就嚇得縮成一團動彈不得,靠它們想是找不出血噬在誰身上了,薛靈嫵咬咬牙,心一橫道:「搜身!」
「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不等清平侯說話,身後的幾個侍衛便寶劍出鞘,橫在了自己主子身前。
「這件事事關數條人命,若此時不能抓到兇手,只怕他還會繼續殺人!」
「可萬一你搜不出什麼呢?姑娘不怕得罪人嗎?這裡的人可都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傅雷堂心中倒對薛靈嫵的大膽生出幾分好感來,忍不住側面提醒道。
「正是因為這裡的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所以我才敢說出這種話來。各位都是皇親貴戚,想必不會同我一個小女子一般見識的。」薛靈嫵感激地望了傅雷堂一眼,繼續說道:「若能搜出自然是好事,若真搜不出,也沒什麼。況且這也是無奈之舉,同幾條人命相比,幾位尊駕的顏面可以略放一放。」
「你好大的口氣,也沒什麼,你……」
「依我看也確實沒什麼。」帝君打斷那侍衛的話,冷冷道。那侍衛忙住了嘴跪下,帝君緩緩走到清平侯身邊,一雙漆黑晶亮的眼眸毫無顧忌地望著自己的叔叔,用無比禮貌卻毫無示弱的口吻道:「這麼大的案子若只是搜個身便能查出來,自然是好的很。倒省了六扇門的不少麻煩,薛捕快說的對,搜個身並不損失什麼。若攝政王叔不願,只怕會被人說咱們天家小氣了。」
清平侯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隨即便掩飾了下來,緊抿起的嘴角鬆弛下來,笑容又爬上了唇角。
「公子既然如此說,臣自然領命。只是不知道薛捕快要如何搜身呢?」
薛靈嫵望了望四周的人,那些侍衛都是清平侯的手下,就算讓他們搜肯定也搜不出什麼,再說他們也是不敢的,但也不能讓自己一個姑娘家的去搜身吧?
「既然諸位都不敢,那不如我來代勞吧。」帝君臉上露出了頑皮的笑容,作勢便要往清平侯身邊去。
「川兒,不許胡鬧!」太后突然開了口,這次的語氣已不似之前水般溫柔,多了幾分嚴厲。
「薛姑娘是吧?」她轉向薛靈嫵,「你要知道自己什麼身份,這裡的人又都是何身份,有傅統領在,還輪不到你出謀獻策。我想即便不搜身,傅統領和魔鈴應該都有辦法查得到兇手的吧?」
太后說完眼睛掃向傅雷堂,後者忙跪下,即便他對查明此案一籌莫展,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很好,再說,我相信這件案子一定跟這裡的幾位都沒有任何關係。說一句不該說的話,縱然是想要他們的命,也是易如反掌,大可不必如此費事。」太后理理衣袖,泰然自若道。
「可是……」薛靈嫵還想再說什麼,但一碰到太后的目光,竟有些畏懼起來。這女人明明笑得猶如三月暖陽一般溫柔甜蜜,但自己卻從骨子裡寒了起來。
她如此年紀竟能輔佐幼子登基為帝,自然也不是簡單角色。
「什麼人!竟亂闖這裡!」眾人僵持的當,不遠處傅雷堂帶來的侍衛突然一聲斷喝,「這裡也是你們能來的嗎?」
「我們有急事要見薛大人!」
「薛大人?我們這裡沒有什麼薛大人!」
「薛大人!屬下袁游遠!有急事相見!哎呦!」袁游遠大喊著,卻突然慘叫一聲,應該是挨了侍衛狠狠的一下。
「大人!陳家的四兒又不見了!」袁游遠拼命閃躲著侍衛們的拳腳,用盡全力大吼道。
「什麼!?」薛靈嫵聽到這句話立刻炸了毛,不禁暗叫倒霉,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