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新一也沒有找出什麼線索,坂田警官倒是也沒表現出什麼失望。
他只是很自然地幫著分析起案情:「這邊也沒什麼線索的話,看來我們只能等府警本部對駕照的調查結果出來,才有可能發現兇手的真面目了。」
「是啊,重點還是在調查3名受害者的社會關係。」
林新一隨口附和了一句,便又轉過頭看向屍體。
他也不多加解釋,只是埋下頭來,繼續仔細地給死者做著屍表檢查。
坂田警官的神色悄然變得微妙:
「林管理官,屍檢還要繼續麼?」
「嗯,還沒做完。」
林新一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得按程序把死者身體的每個角落都檢查一遍,不然就有可能出現遺漏。」
「有時候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痕跡,反而會會成為破案的關鍵線索。」
「這樣啊...」
「林管理官的工作態度真是夠嚴謹的。」
看著林新一不厭噁心繁瑣,仔細檢查屍體的專注模樣,坂田祐介不由客套地感嘆了幾聲。
隨後,他就和服部平次等人一樣,認真地在旁邊等待著林新一進一步的驗屍結果。
許久之後...
林新一檢查到了死者的腳踝部位。
他似乎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目光悄然變得凝重。
「林管理官,怎麼了?」
坂田祐介很積極地發問道。
「......」林新一一陣沉默。
他沉沉地思考了一會,便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死者的右腿腳踝,也就是腳後跟上,有小面積的表皮剝落。」
「有這種程度的表皮剝落,卻沒有伴隨出血等生活反應,說明這處損傷是在受害者死後形成的。」
「而且,大家也可以想像一下:」
「腳後跟這種地方,正常情況下也沒有什麼機會和什麼硬物摩擦,所以很少會出現這樣的皮膚損傷。」
「所以...」
林新一引導著講了幾句死者腳踝處的損傷情況。
一直擔任著他助手的毛利蘭小姐很快反應過來,完成了搶答:
「所以這是兇手在殺死死者後,搬運屍體時,屍體腳後跟拖在地面上,跟地面摩擦產生的損傷?」
她給出了一個猜想,然後還解釋道:
「因為死者的體型極為壯碩,即使兇手體能強大,也不一定扛得動他。」
「所以兇手會選擇用『拖』這個姿勢,讓屍體背對著自己,用雙手托住死者的腋下,倒退著拖動屍體。」
「而如果是用這個姿勢的話,死者的腳後跟,就會一直跟地面產生摩擦了。」
說著,毛利蘭還刻意放下關東空手道冠軍的身段,學著那些「羸弱」普通人的模樣,模擬著做出了一個費勁拖運屍體的動作。
「這的確很有可能。」
「但死者腳踝處的損傷,應該不是在地面上摩擦出來的。」
「光滑的地板很難磨破皮,而如果是和室外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出來的,創口處應該會捲入大量灰塵。」
「可死者無論是腳踝的創口,還是腳踝處的襪子,看著都較為乾淨,沒有什麼灰塵。」
「而且...」
林新一俯身蹲下,示意大家也跟著湊近了觀察: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死者腳踝創口處,創口處的襪子裡,都帶著一丁點黑色的漆點,還有紅棕色的鐵鏽。」
「這說明死者的腳後跟,曾經和某種塗著黑漆,且微微生鏽的金屬部件發生過摩擦。」
「你們覺得,這種金屬部件會是什麼?」
「這...」大家面面相覷:
塗著黑漆的金屬部件,生活中倒是也算常見。
可要想找到一種在死者死後,在兇手搬運屍體的過程中,屍體腳後跟最有可能碰到的金屬部件...那可就得考驗人的想像力了。
「是什麼東西,會跟屍體的腳後跟產生剮蹭呢?」
「難道說...」
服部平次瞳孔一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他發揮出了自己作為偵探的想像力,緊跟著毛利蘭加入了討論:
「是汽車後備箱的鎖扣吧?」
「老式汽車的後備箱鎖扣都是金屬打造,防鏽處理也做得不好,所以容易掉漆、生鏽。」
「而且那金屬鎖扣邊緣製作得還比較鋒利,摩擦時的確容易刮破皮。」
「更重要的是...」
服部平次目光銳利地說道:
「死者大概率是在其他地方被兇手殺死,然後運到這棟樓上拋屍的。」
「而這裡可是鬧市區,就算是在無人的半夜,兇手也不可能膽子大到拖著一具屍體在路上走。」
「所以,他肯定是先把屍體放進了後備箱,然後開車運到了這棟樓後門朝著的小巷。」
「而就在兇手打開箱蓋,把屍體拖出後備箱的過程中...」
他微微一頓,幾乎是確定地給出了結論:
「屍體的腳後跟,就很容易被後備箱的金屬鎖扣給刮到!」
「這樣一來,死者腳踝處的創口上有漆點和鐵鏽的奇怪現象,就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原來如此...」毛利蘭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投入到了對案件的推理和眼睛之中。
所以,不顧身旁某個小鬼和某個少女的幽怨目光,毛利蘭不知不覺地做起了服部平次的推理搭檔: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因為汽車後備箱鎖扣這種地方,是很難被注意到的。」
「兇手的反偵察意識再強,估計也注意不到自己在搬運屍體的過程中,屍體的腳後跟會在金屬鎖扣上被刮傷。」
「所以...」毛利蘭眼裡泛著興奮的光芒:
「兇手很可能根本沒有處理那汽車金屬鎖扣上的痕跡。」
「在那輛汽車的後備箱鎖扣里,應該可以找到死者留下的皮屑——」
「而這就是足以給兇手定罪的決定性證據!」
此言一出,案情頓時變得更加明晰。
「沒錯。」林新一讚賞地點了點頭:
「我之前說過,人越是工於心計,就越容易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
「像後備箱鎖扣這種極為不起眼的小東西,他恐怕很難注意得到。」
聽到這話,一旁坂田警官的表情不禁變得有些複雜:
「是、是啊,如果真是這樣...」
「那我們只要確認兇手的身份,再找到他運屍的那輛汽車,就能把他抓捕歸案了!」
他附和著說了兩句,神色倒是很快恢復了平靜。
不僅如此,坂田警官還頗為感慨地讚嘆道:
「不愧是警視廳的林管理官...」
「這麼快就為我們確定了尋找證據的關鍵方向!」
「哈哈。」
林新一很自然地笑了一笑:
「我也只是做了很有限的工作。」
「接下來還是得依靠大阪府警的力量。」
「只有儘快從受害者的駕照上找到線索,想辦法確認兇手的身份,我的這些發現才能派上用場啊!」
說著,他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對坂田警官說道:
「坂田警官,現在出了這檔子事,飯也吃不下去了。」
「就不麻煩你再招待我們。」
「等等警察趕到現場,我們會自己跟著他們回大阪府警本部的。」
「所以,你要是還有什麼工作的話,就先去忙吧!」
「嗯...」坂田警官稍稍想了一想。
他很快就同意了林新一的提議:
「也是,接下來就是您和府警本部的工作,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那林管理官,我就先回東尻警署了。」
「我開的警車被屍體砸成了這樣,的確是得回去向署里做個報告。」
「好,再見。」
林新一微笑著和坂田警官告別。
坂田警官也微微點頭致意,緊接著便告別眾人,獨自離開了現場。
而他剛一走...
林新一就驟然轉過身,對著服部平次說道:
「服部先生。」
「你可以給你老爸打電話了。」
「嗯?」服部平次微微一愣:「什、什麼意思?」
「我有一個懷疑的目標。」
林新一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接下來,就是驗證答案的時候。」
..............................
半小時後,東尻分署,地下車庫。
這裡停著的都是分署警員上下班用的私家車。
此時正是警署上班時間,沒什麼人會用到自己的私人車輛,所以地下車庫裡空無一人,顯得極為安靜。
一個身影悄然走出電梯,來到車庫裡。
那正是先前告別了林新一等人,獨自回到東尻分署工作的坂田祐介警官。
他手裡提著個小塑膠袋,步履匆匆地走出電梯,尋找著來到了自己停車的地方。
那是一輛老款的豐田車,看著有些年頭了。
坂田祐介掏出鑰匙,打開後備箱。
後備箱的鎖扣打開,發出了一陣喀嚓的金屬脆響。
坂田祐介把那後備箱蓋掀上去,緊接著就打開自己手裡提著的塑膠袋,從裡面拿出了一沓紙巾,還有一個瓶子。
瓶子上是有包裝的。
包裝上寫著:「漂白水」。
坂田祐介著急忙慌地想要擰開瓶蓋,而就在這時...
原本靜謐無人的地下車庫,竟是突然傳來了一陣排山倒海的腳步聲。
幾十號警員如神兵天降般自四面八方湧現而來,手裡還都舉著槍。
他們以車庫裡的汽車和柱子為掩體,迅速地向中心靠近收攏,把坂田祐介團團包圍起來。
而站在在那些警員前列的,赫然是林新一。
與他同行還有大阪府警本部的一把手,服部平次的父親,平時極少會親自出動的,警視監服部平藏。
「這、這...」
坂田祐介被嚇得呆若木雞。
他訥訥地站在那裡,手裡提著那瓶漂白水,臉色蒼白如紙。
「坂田祐介...」
服部平藏身上始終有種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場。
而這時,面對坂田祐介,那股威嚴中更是多了一種掩飾不住的憤怒:
「你對得起自己身上背負的警徽麼?!」
「我...」坂田祐介一時語塞。
他還根本沒有從這震撼的一幕中反應過來。
而林新一打量著他手裡攥著的漂白劑,還有他身前打開的後備箱,不禁語氣輕鬆地說道:
「坂田警官...」
「謝謝你,幫我們把證據都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