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的第二天凌晨,戈鋒還在熟睡的時候,歐陽野叫醒了他,他們兩個一直就在一個宿舍。
「什麼事?」戈鋒迷迷糊糊地問道,這傢伙來中國這麼久,不會時差還倒不過來吧?過得還是美國時間啊他?
「快起來,看影影的演奏會。」歐陽野又推了推他。
「不管什麼重要的會也得先讓我睡足再說……等等,」戈鋒一骨碌爬起來,顫聲道:「你說是誰的演奏會?」
他的眼睛內閃耀著炫目的神采。
「是歐陽淺影,也就是戈楊,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她拜在古典鋼琴大師基雷姆.布萊特門下,進步神速,被認為是50年來最有天分的少年天才,如今已經備受音樂屆矚目,上周她的老師在世界第一音樂廳——紐約卡內基音樂廳舉行獨奏會了,最後也有她的一首獨奏曲,據說非常轟動,我和她通過電話,她告訴我,今天凌晨有直播,你要不要看?」
(一個多世紀以來,卡內基音樂廳為世界上最優秀的演出提供了標準舞台。不同時代頂尖的古典音樂家、當代最偉大的流行音樂家和舞蹈家都曾在卡內基音樂廳演出。有許多著名的音樂家就是在音樂廳舉行首次演出後才引起轟動最後成名的。音樂廳也是世界著名的交響樂團所選擇的最佳演出地點之一,世界著名的指揮家如斯托科夫斯基等均在音樂廳舉行過演出。)
他話還沒有說完,戈鋒已經把衣服穿好了,迫不及待地抱了枕頭直奔會議室,打開了電視,「哪個頻道?」他回頭問隨後跟來的歐陽野。
「cctv3有轉播。」歐陽野說道:「這些天來你不聞不問,我還以為你把影影忘記了呢!你身邊的女孩兒可不少啊!又是小蟬又是小蕾的!」
「那不一樣,」戈鋒換到了cctv3,緩緩說道:「沒有人可以代替影影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沒有人……」
他說不出來話了,因為他看見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兒,她一襲白裙,如雲的秀髮披散在肩上,頭上戴了一頂珍珠串成的花冠,她的眼波,比薄霧下的遠山還要朦朧,一張絕美的嬌顏,如天鵝般修長高貴的頸項,此刻的歐陽淺影,仿佛天上被貶入凡塵的仙子,沒有絲毫人間煙火的氣息。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鋼琴前,人和琴都是白色,在一束燈柱的照射下,如夢如幻,她還沒有開始彈奏,光是這種氣氛,已經讓人心醉神迷。
「楊楊,我的楊楊……」戈鋒眼睛有些濕潤了,此刻他的眼中,根本看不見世界第一演奏廳的風采,更加不會注意到台下的觀眾,他的眉間眼底,只有那張如幻的絕美容顏。
一別經年,曾經還很稚嫩的女孩,已經出落得這麼美了。
她開始彈奏了,如春蔥般修長美麗的手指在琴鍵上捺下一串音符,有戈媽媽幼年的薰陶,戈鋒聽得出來,是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
在許多年前的一個冬夜,貝多芬走在街頭,他遇到了一個叫愛麗絲的小女孩,她告訴貝多芬,雷德爾大叔是個好人,但是他馬上就要死了,臨死前想看看家鄉的草原,想看看阿爾卑斯山脈,雷大叔把所有的家產都變賣給了窮人,只剩下一架破鋼琴,貝多芬被感動了,被雷大叔感動,被愛麗絲感動,他坐在雷德爾那駕破鋼琴前,自然而然地捺出了一首即興曲子,雷德爾大叔在音樂中驚喜地叫了起來:「我看到了,看到了家鄉的草原,看到了阿爾卑斯山……」他帶著滿足與喜悅與世長辭。
回來後,憑藉這段記憶,貝多芬把曲子寫了下來,後來把他獻給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特蕾澤,但是,這位音樂界的偉人愛情並不幸福,他一生都沒有結婚。
此刻這首曲子在歐陽淺影手底彈出,是那麼的優美,仿佛世間萬物都已不存在,只有那好似天籟的鋼琴聲,在空氣中傷感地流淌。
戈鋒沒有看到阿爾卑斯山脈,他看到的是,此刻坐在鋼琴前的女孩頭上的珍珠冠已經變成了花冠,和他一起在郊外的花叢中追逐嬉鬧,他看到的是,冬日的街頭,小女孩凍得通紅卻倔強的臉龐,他聽到那個細細柔柔的聲音在叫他:哥,你傷口還痛不痛?哥,你帶我回家……
淚水無聲無息地在他的臉龐上悄悄滑落。
被人打得渾身是傷,他沒有哭過,面對命運的作弄,他也沒有哭過,但是聽到這首楊楊傾注全部的感情彈奏的曲子,他卻流淚了……
也許全世界的人當中,此刻他是唯一能聽懂彈這首曲子的人,抑或者,楊楊本就是彈給他聽的。
一曲既終,全場一片死寂。
歐陽淺影眼中含著淚花,非常典雅地向觀眾答禮。她眼中的淚花,此刻就如同天上的星辰一樣璀璨!
過了半分鐘,現場的所有觀眾齊刷刷起立,長時間地鼓掌。
一個15歲的東方少女,憑藉一首小品式的鋼琴曲,一夕之間征服了全世界,她的鋼琴天賦是勿庸置疑的,但是,讓眾人震驚的不是她的技巧有多麼嫻熟,而是她琴聲中傾瀉的情感,她不是單純用手指,而是用整個靈魂在彈奏。
每一個人都沉溺在這優美又略帶憂傷的琴聲中,如痴如醉,每一個人的腦海中都想到了平生最浪漫的事,最酸楚的回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多雨的冬夜,站在某個姑娘窗前傻傻期待的日子……
這也許是音樂最深層次的魔力吧,不是愉悅你得耳朵,而是震顫你的靈魂!
只是,每一個人都在問,這個只有15歲的少女,她怎麼會有這麼深摯的情感,小小年紀,又怎麼會領悟地這麼透徹?
貝多芬一生創作過許多震顫人靈魂的音樂,源於他「生命中一位永恆的戀人」,(貝多芬語)而這個美麗的女孩,她生命中永恆的戀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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