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柳絮的心情更亂了,索性翻身起床,和正一臉擔心看著自己的謝惠琳周玉仙打了個招呼,並拒絕了她們相陪的好意以後,獨自一人來到了人江湖邊。
真正決定放棄的那一刻,柳絮才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但想到李問天的安危,柳絮卻提醒自己,放不下也必需得放下,所以,她來到了人工湖邊,想要在這裡懷念和李問天一起度過的日子,和過去做個決別。
在做出離開李問天的決定的時候,柳絮也想過,自己永遠離開李問天,李問天將沒有機會再給自己治療,兩年以後,自己會因為病痛的折磨而死去。
柳絮知道,只要自己退上那麼一步,李問天肯定不會離開自己,而且還會繼續保護自己,治療自己,兩年之內,李問天肯定會將自己治好,但自己真的能為自己的病,為自己的生命,再去牽連李問天麼。
柳絮也不是沒有想過,等兩年以後再和李問天分開,但柳絮很害怕,害怕只要再和李問天這樣接觸下去,自己就會泥潭深陷,會忍不住將一切告訴李問天,以李問天的性格,在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以後,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會義無反顧的陪自己跳下去。
更何況,柳劉兩家的聯姻已經迫在眉睫,又會任由李問天陪伴自己兩年麼。
李問天能為自己一怒沖天,能為自己擋風遮雨,自己不能再那麼自私了,不能再連累李問天了。
看著碧波鱗鱗的湖面,和李問天交往的一幕一幕,卻不時從腦海里閃過,一時間悲從中來,柳絮已經是淚流滿面。
「哭吧,哭吧,哭過了,痛過了,以後我就會更加堅強,就可以坦然面對一切,在有限的餘生里,來和命運抗爭。」柳絮如是安慰著自己,努力想要將那個剛毅的面孔從腦海里排除出去,但越是這樣,那個影子卻在自己的腦海里變得越是清晰。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尤在,只是朱顏改。」不舍,不甘,不平,自憐自艾等各種情緒在柳絮的心中激盪著,使得她想要發泄,忍不住吟起了這首自己最喜歡的詩。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個低沉的聲音接過了柳絮的詩句,柳絮猛的扭過頭去,在看到那個剛毅的面孔以後,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掩嘴,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李大哥,竟然是李大哥,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是老天爺也不願意讓我們分開,將他送到了我的面前麼。
臉還是那張臉,但此刻看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身材還是那個身材,但此刻卻仿佛變得越來越高大,這個男人,一直默默在給自己擋風遮雨,今天,在自己最失落,心意最低沉的時候,他又來到了我的身邊,他沒有放棄我,也沒有因為我的絕情而離開我,他是在意我的。
剪不斷,理還亂,在這一刻,柳絮只覺得心中亂麻麻的,她很想撲入李問天的懷裡,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但是理智又告訴她,自己不能這樣做,不能衝動,如果不能快刀斬亂麻,只能是害了李問天。
「李大哥,你來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柳絮將頭扭向了湖面,她不敢面對李問天,因為她害怕看到李問天的目光以後,會克制不住自己撲入李問天的懷裡,她更害怕李問天看出自己心已經亂了。
「我來了。」李問天也同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也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柳絮,心中自然也泛起了一陣波瀾。
「柳絮,你難道不想跟我說些什麼麼。」看到柳絮良久沒有出聲,李問天繞到了柳絮的面前,直勾勾的目光,如同能看到柳絮內心深處。
「我們之間本來就是僱傭關係,我好像沒有什麼好對你說的吧。」心尖又一次刺痛了起來,但有些話,柳絮必需說,有些痛,柳絮必需勇敢的去承受。
「柳絮,我們之間固然是僱傭關係不假,但我可以給你帶來生的希望,你卻因為一件小小的事情,選擇了放棄,我覺得你不傻,你能分得輕誰輕誰重,所以我能判斷得出來,你是因為某些原因,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說得對麼。」
「你。」柳絮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李問天,李大哥竟然分析得這麼透徹,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身無彩翅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麼。
「你不想說,我來幫你說吧。」從柳絮的表情中,李問天越發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心中也有了底氣:「柳絮,你這樣做的一個重要原因,怕就是因為劉國輝吧。」
「因為劉國輝。」柳絮喃喃的念著,嘴角泛起了一絲苦澀,如果只是一個劉國輝,我又怎麼會擔心你,我柳家也不是吃素的,劉國輝再猖狂,實力再強,我柳家想要保你,你以為憑著劉國輝一個旁支弟子,就敢動你麼。
我擔心的是你和我在一起以後,打亂了家族的計劃,從而使得柳劉兩家聯合對付你,在兩家的強力輾壓之下,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念及這一層,柳絮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堅定:「李大哥,你想多了,我和你解除僱傭關係,不是因為劉國輝,而是因為我自己,因為我覺得學校里很安全,已經不需要你的保護了,更何況,我不想再耽誤你什麼。」
「真的是這樣。」李問天看著柳絮,扭頭就走。
「李大哥,你幹什麼去。」柳絮卻突然間湧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覺,一把拉住了李問天。
「既然我們緣分以盡,我自然不好多說什麼,但念在我們主僕一場,我去幫你滅了劉國輝,這樣一來,就算是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他也不能再來欺負你了。」
「李大哥。」柳絮心頭一震,李問天竟然是要去殺了劉國輝,他明明已經和我沒有了僱傭關係,竟然還要幫我掃除前路的障礙,他想要讓我在有生的日子裡過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柳絮,這是我幫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做完以後,不管是死是活,我都永遠不會再來煩你。」李問天輕輕掙脫了柳絮的手,一臉昂然的向前走。
「李大哥,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只想你離我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為難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柳絮歇斯底里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你擔心我不是劉國輝的對手,怕我會因為保護你而讓劉國輝更恨我,下狠手對付我,但你想過沒有,我又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這些壓力,又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李問天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
「你不想讓我以身犯險,我又何嘗想讓你承受壓力,傻瓜,你難道還不肯跟我說實話麼。」
「傻瓜,你難道還不肯跟我說實話麼。」這聲音,如同一縷溫泉,滋潤著柳絮的心田,她反覆念著這句話,似乎有些痴了。
「有困難,我們一起面對,天可塌,地可裂,但我想為你頂天立地,天塌下來我頂,地裂了我補,我只想保護你,保護一輩子,就算為此獻出生命,我也再所不惜。」李問天擲地有聲的話又響了起來:「如果你決意要讓我離開,那我也會暗中保護你,暗中對付劉國輝,這樣,難道我就不危險,難道就會安全麼。」
「李大哥。」柳絮抬起了頭來,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釋然,一臉認真的看著李問天:「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麼。」
聽著李問天擲地有聲的話,柳絮突然間對自己以前的決定啞然失笑,李問天維護自己的心,蒼天可鑑,自己就算是真的和李問天分開了,李問天又真的會不管自己的事情,真的會獨自離去麼。
自己又何必執著,何必鑽牛角尖,為什麼不珍惜現在,和李問天在一起,和他一起面對危險。
自古艱難唯一死,李問天不怕死,自己為了李問天也決定獨自面對死亡,那自己還怕什麼呢。
在李問天堅定的目光下,柳絮的所有心結霍然打開,所以她決定將自己的故事和盤托出。
拉著李問天的手,在湖邊坐了下來,柳絮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寧靜,她開始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柳絮出生在一個世家大族,這個家族很大很大,大到柳絮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但是也正如劉國輝所說的,從柳絮呱呱墜地開始,她的命運就註定了,她必定成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在長大以後,要嫁給同樣是世家大族的劉家,從而鞏固柳劉兩家的聯盟。
可惜的是,三歲那年,柳絮得了一場怪病,從那天以後,柳絮的胸口就會莫名發痛,到醫院檢查以後,結論是心臟病的一種,名叫血管積瘤。
柳家家大業大,在柳絮得了這樣的病以後,自然動用了家族所有的力量,尋遍了大江南北的名醫,但是幾乎所有的醫生都下了結論,柳絮活不過二十歲。
所以,家族開始放棄柳絮,變得對她不重視,柳絮的母親為此和家族據理力爭,鬱郁成疾,竟然走在了柳絮的前面。
柳絮的父親本是柳家第二代的接班人,但因為只有一女,再加上柳絮的病,所以這個接班人的位置也給否掉了,從此一蹶不振,混跡於歡場,整日買醉,而柳絮父親的表現,自然使得家族的其他人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柳絮。
如果不是秦氏姐妹一直在暗自照顧,柳絮也許在十二歲那年就已經死了,但也正是那一次,讓柳絮下定了決心,離開那個家,離開那個讓自己傷心透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