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彩字輩少女遠遠地跟在兩人後面,直向景山后街胡同馳去。鳳彩雙眉緊蹙,心中自思,看此情況,少主人這是要去十八窯。十八窯,京師有名的**女子聚集地。鳳彩跟小主人這幾年,很少見少主人去這種地方。他今日怎麼會帶艾公子去十八窯?在大洛府中,雖說像鳳彩這種高等丫頭,比起他人要尊貴得多,可是在少主人面前,她依舊是一個丫鬟。即使她有心跟著少主人,可她又怎麼能駕馭少主人的心呢?
果真洛青松是奔著十八窯而去的。一進胡同口,第一窯紅燈高高掛在門樓上,兩個粉頭撲面的小廝半倚著門樓,對著兩位爺笑臉相迎。洛青松卻不睬他,徑直縱馬過去,直奔最後一窯過去。
這最後一窯卻是第十八窯麗春院,據說裡面隨便一個侍奉倒茶的丫頭都要比外面的女子絕色幾分。當然,麗春院最出名的人物卻是宛如姑娘。宛如姑娘祖居蒙古巴查干,康熙末年,以罪犯之女身份進入京師,賣入麗春院。那時,她才剛滿周歲,如今,她已經是十七歲的大姑娘。宛如原本姿色超常,自小又被媽媽花大價錢聘請各色師傅培養,薰陶出一個琴棋書畫樣樣出色的女子來。
這樣一個絕色女子自然是院中至寶,媽媽輕易不肯許人,王公貝子花重金也就是請宛如姑娘唱個曲、宴個酒什麼的。
洛青松在麗春院門口噓的一聲拉住馬韁,先行跳下馬來,之後,他又緩緩扶著公子下馬。後面的四大少女也已到來。洛青松擺擺手對鳳彩說道:「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你們回去吧。」
鳳彩原本一肚子不樂意,這時又想爭辯兩句,可少主人見他們不動,沉下臉再次呵斥道:「還要我再說第二次?」
鳳彩哼一聲,轉身對玉彩、虹彩和水彩說道:「主子讓我們走呢,還待在這裡礙眼做什麼。」說著扭轉馬頭,憤而上馬小聲嘟囔道:「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狐媚子**的,挑撥少主人不學好。」
公子置若罔聞,甩開洛青松扶在自己腰上的手說:「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可不是你家的丫鬟,任憑你想怎樣就怎樣。」
洛青松笑說:「你要是我家的丫鬟,我倒是想怎樣就怎樣呢,不過你確定你是姑娘家嗎?看這玉麵粉臉小樣兒,我怎麼覺著就是姑娘呢?」
他直直地瞅著公子,公子臉一紅,心悔自己說露嘴,但表面上依舊義正言辭地說:「我只是那麼一說罷了。」
兩個身著麗春院迎客服的小生笑盈盈走過來,一個攙住艾公子,一個手挽著洛青松。不知為何,洛青松卻用力甩開他的手。那小生卻也不以為然,低頭躬身請兩位爺往裡面進。
好一個麗春院!果真是賓客盈門一派春風!剛走進去,迎面就是一股香暖風撲面而來,和外面的寒風刺骨有天壤之別。這些食香客還沒挨到女兒的身子,骨頭就先酥了一半。大堂甚是熱鬧,公子爺們熙來攘往,姑娘丫鬟個個妖嬈,好似進了天宮仙子府、人間帝王家。
迎接洛青松和公子的是一位年約四十的女人,她徐娘半老,年輕時也是一位頗有姿色的姑娘。如今,卻是麗春院的媽媽,人們稱呼她為肖媽媽。
肖媽媽迎著洛青松和艾公子走來,臉上帶著僵化的笑容:「哎呀,我說喜鵲大早上就在枝頭喳喳叫,想著今天有貴客進門。我又想,這半天了,貴客在哪裡呢?卻應在兩位身上。哎呀,兩位公子唇紅齒白,倒比我們這兒的姑娘還俊俏,和兩位一比,我這麗春院的姑娘倒都成了村姑了。」
洛青松輕鬆自如地回答說:「肖媽媽,客氣了。這裡有上房沒有,給我們預備一間,還有,別人我不要,我直奔著宛如姑娘來的。這一百兩紋銀算是我的定金,宛如姑娘請到,我重重有賞。」
一聽對方奔著宛如姑娘來的,肖媽媽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她親自帶著洛青松和公子往樓上請,嘴裡卻說:「哎呀,爺啊,您今天來的真是不巧,宛如姑娘今天身子不太好,不能見客,不過我們這兒的『青絲』和『娥眉』兩位姑娘也很不錯,要不我把兩位姑娘請來給爺先唱一曲?」
雖然肖媽媽知道對方出手闊綽,可她也知道宛如的性兒,她怎麼會見尋常人等?在沒有搞清楚對方的身份時,最好還是先讓其他人頂一頂。
誰知道洛青松一聽就惱了,厲聲說道:「什麼青絲娥眉,爺我一概不要,爺只要宛如姑娘。宛如姑娘在,爺在,宛如姑娘不在,爺走。」
這一來可把肖媽媽難壞了。她左思右想,沒有主意。她知道宛如今天並沒有客人,可要貿然把這兩位不知名姓的客人請到姑娘的房間,十拿九穩會惹了宛如,說不準還會幾天擺臉色不接客,那才損失大呢。
肖媽媽果真伶俐,她殷勤地把兩位爺讓到一間擺設雅致的房間,讓屋內的丫頭上一壺上等的『碧螺春』,六碟點心又端了滿滿一桌,這才溫言相勸:「兩位小爺既然是為宛如而來,肖媽媽我當然會請宛如過來親自相陪。」
洛青松喝著茶點點頭說:「那還等什麼,快請去。」
肖媽媽吩咐屋內又一小丫頭:「還愣在哪兒幹什麼,沒聽見爺說什麼?快去請宛如姐進來。」
小丫頭回答是,然後快步離開了房間。不一會兒,小丫頭回覆說:「回媽媽,宛如姐剛被十四王府叫去了,估計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其實這是肖媽媽的一貫計策,借勢要請宛如,然後再回說宛如出去了,以此謝絕登門的一般客人。即不抹了客人的面子,又保全了宛如,實在是一箭雙鵰。可是她沒想到,眼前這位爺一腳踢翻了桌子,桌上的點心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洛青松叫道:「當我是雛兒呢,渾說什麼打發我,快請宛如姑娘下來!」
肖媽媽鬱悶了,這可怎麼辦好。她暗想,難道他們是來踢場子的,要說肖媽媽也不怕這些市井混混,麗春院樓下那些大漢就是應對這些人的。可她為難的是,要真的是市井混混倒也罷了,萬一真是哪個微服私訪的貝子貝勒豈不壞事?
就在這時,門輕輕一推,一縷香風撲來,引得人熏熏而醉。之後,一個艷若桃李,妖妖嬈嬈的女子走進房間,盈盈彎身道個萬福,嬰聲細語道:「奴家就是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