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馬不停蹄從山東趕來。這一路上,曉行夜住,又有暗香他們幾個照顧,倒沒有怎麼吃苦。只是眾人惦記紅翠,所以一路上除了吃飯睡覺就是連日趕路。不幾日,他們就回到京師。再見京師繁華,格格頗是感慨,仿佛幾天之內就經歷了饑飽兩重天。那裡餓孚重生,這裡紙醉金迷。但此刻格格已經顧不上這個,她要即刻去順天府見見府尹,聽他怎麼說。
暗香看看天色,說道:「格格一路上風塵僕僕,這會兒又是午膳時分,暗香認為格格還是先回錦繡瀾一趟,沐浴更衣,再行拜訪不遲。」
格格心道暗香說的也是道理。這一路上趕得太急,這麼狼狽去見府尹確實有礙觀瞻。
洛青松說道:「回什麼錦繡瀾?順天府和我府邸咫尺距離,妹妹就去我府邸更衣洗漱,順便吃個便飯,不比回錦繡瀾爽快?」
格格有些委決不下。她之前只去過大洛府一次,還是剛來京師的時候,充任鏢師進去的。這一年多時間,格格自矜身份,哪兒能輕易再進去?但洛青松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一來一回之間會耽誤很長時間。
暗香見格格遲疑,開口說道:「格格若去大洛府多有不便,還是回錦繡瀾的好。」
洛青松叫道:「妹妹說去就去,一個侍衛哪兒那麼多廢話?」
格格怕他們在路上再次爭吵起來,只好對暗香說道:「我們就去他府上小憩一會子,一個時辰內就又走了。暗香,還是不要計較了。」
洛青松得意揚揚。暗香卻垂首說是。
一行人進了大洛府,府內總管見是小爺回來。忙跑過來奉承迎接。洛青松顧不上進府拜見大奶奶和自己的娘,先將格格一行人招待進去,安排妥當才去後院內室行禮。
他們三人在前堂更衣等候,格格在內室另有丫鬟使女侍候。格格沐浴後,有丫鬟拿上來嶄新衣服,里里外外換個乾淨。接著重新梳妝,這些全弄完後。才開始吃飯。或者洛青松為了顯擺府邸富貴。桌上只有格格一人,飯菜卻有幾十碟之多。格格只略略吃了幾口,全賞伺候的下人了。
看看天色不早。格格擔心紅翠,吩咐就要起身。這次,洛青松並沒有強加阻攔,他們幾個從府內換了馬。又請格格坐進轎內,這才往順天府而來。
格格知道。此時的順天府府尹已經不是當年的馮廣才。馮廣才被格格以貪贓王法、雇兇殺人罪上報皇上,皇上重責下來,他卻趁此瘋掉了。馮廣才下去後,代替他的是新任府尹周天倫。格格聽聞說周天倫是雍正十年進士。為官多有正聲,只是心性狹隘膽小。
格格從未和周天倫打過交道。她想憑著格格的身份私見一番,看他能否看在晴格格的面子上多多通融。格格正在沉吟間。轎子已經落下。果然不一刻,他們已經到了順天府大門口。
門人見轎子內下來一個姑娘。旗人打扮,裝束雍容,不像是尋常人等,所以態度恭謹得很。門人對著格格打千行禮,低頭問道:「請問姑娘有什麼事麼?」
格格從懷內摸出一張名刺,由暗香送到門人手中。格格淡淡道:「你進去稟告周大人,只說錦繡瀾晴格格到訪!」
乍聽到錦繡瀾三個字,門人將頭埋得更低一些,連聲答是。格格說完話,門人請格格進門在門廳坐下稍等片刻,他即刻進去稟告大人。格格坦然坐下,另有人獻上茶點。…
格格沒有心思喝茶,只盼著早點和府尹見面,好知道紅翠到底怎樣了。很快,門人跑步出來,稟告格格道:「周府尹請格格大堂內相見。格格心中納悶,怎麼不在會客廳見面,而是在辦公大堂?他可是存心要和若晴公私分明麼?
府內自有衙差接著,躬身前請格格進入大堂。格格由他引導步入順天府大堂,果見大堂正上坐著一官員。這官員官袍加身,端端正正,那樣子不像是接見客人的,倒像是審問案子。
見了格格,周天倫也不下堂,抱拳作了一揖,說道:「不知晴格格到順天府有何公幹?若是皇上差遣來的,晴格格身上必有聖旨在身。周天倫準備妥當,只等晴格格宣旨。」
他這一說明擺著給格格一個下馬威。那意思是:若你是為公事而來,只說公事,順天府大堂可不是敘私情來的。
格格何等聰明,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若在平日,格格會掂量一番,然後藉機離開,自然不會自討苦吃。可如今為了紅翠不得不賣個交情,於是她示弱說道:「若晴無事不登三寶殿,此來順天府確實有求於州大人。」
周天倫說道:「不知晴格格有何事吩咐?若是因公,天倫再沒有什麼不應承的;若是為私,天倫可得斟酌斟酌有礙公法不礙?晴格格乃皇親貴胄,於情理上要比天倫明白的多。」
格格無言以對。她心知周天倫是故意刁難她,不想幫她,所以才這般言辭推脫。她猜想,若不是去年使計整翻了馮廣才,他們也不會這般心懷猜忌。但此時,無論如何格格也得低下頭來,說不得她莞爾一笑,開口說道:「若晴也知道周大人不徇私情,但此事和若晴大有關係,還請周大人多多理解一下。」
周天倫回應一笑說道:「晴格格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天倫再推辭可也太不盡情面。天倫且問一下,到底誰的私情讓晴格格大駕光臨呢?」
格格正色說道:「說來周大人也該知道,就是前幾日被關進順天府獄內的紅翠姑娘。」
周天倫詫異問道:「哦,原來是紅翠姑娘啊。她和晴格格有什麼關係?」
格格說道:「紅翠雖說是若晴的近身丫鬟,但實際上和若晴情同姐妹。若晴問問周大人,紅翠姑娘到底犯著何事?又要怎麼處置?」
周天倫凝思一刻,方才說道:「這話可也難說,不過既然晴格格問到了,天倫也不好不答。紅翠姑娘白日行兇,現有人證物證都在,只怕是難逃罪責。至於處置麼?也不是天倫一個人說了算,要看原告怎麼說?這話可能天倫說得不對,晴格格可想,若是晴格格說通原告,將這事放下來。正所謂民不告官不究,天倫正好順個人情。可原告要死揪著不放,天倫也不好那公法賣私情。晴格格,說對不對?」
格格心道,這面子圓的可夠周到的,既開罪了紅翠,賣了面子,還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但格格也知道,周天倫說得不無道理,最好還是先見見陳璘再說。於是,格格打探道:「周大人可知道這原告是什麼來頭麼?若晴也想知己知彼,方好想法子買通原告呢。」到這裡,格格也知道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一旦說到原告,周天倫反倒支支吾吾起來:「天倫只知道原告是陳家的下人,陳老爺子父子並沒有出面。這來頭麼,天倫怎麼會清楚呢?再說,天倫也不知道晴格格說的是哪方面來頭。」說罷,周天倫竟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再問下去也沒什麼必要,格格只好站起來起身告辭。出了順天府,他們幾個忙近前問情況如何。格格搖頭說回府再說,然後竟上了轎子。
幾個人只好悶著頭跟著格格回府。轎子在錦繡瀾門口停下,菩提領著總管得貴早迎了出來,請安罷,得貴要稟告這幾日府內情況。格格搖頭說道:「我累了,改日再說罷。」得貴見狀,只好作罷。
暗香送格格進內室,由畫屏和金縷侍候進去,他才轉身回到前廳。剛進院內,就聽見亂蝶在廳內大吼大叫,又聽幾個人連聲叫三爺饒命。暗香知道亂蝶心中煩惱,找機會鞭打下人,忙過去攔阻。他忙進入前廳一看,三五個小廝跪在地上,面頰紅腫,嘴中只叫饒命。而亂蝶正在一旁罵道:「爺養著你們吃,養著你們喝,白日裡,什麼活兒都不做,竟讓你們睡覺呢?」說罷,對著眼前一小廝又是兩巴掌。
亂蝶喝道:「三弟,你鬧什麼?」
此時即使見了暗香,亂蝶依舊吼著嗓子說道:「你忙你的,管我做什麼?亂蝶心裡不舒坦,幾個下人還打不得了?」
得貴聞訊趕來,也勸解亂蝶說道:「三爺,青兒他們備了一席酒在側廳呢。青兒說,三爺一路奔波勞苦,今日多喝些酒,總是沒人管的。」說罷,拉著亂蝶就往外走。
亂蝶這才罵道:「爺今天有酒喝,改日再找你們幾個算賬。你們都滾吧!」
可暗香還沒走,他們幾個怎敢起來。暗香嘆口氣,說道:「三爺為紅翠姑娘的事兒煩,你們幾個多體諒吧。這幾日,府內事多,別做那些挨打不找地兒的事兒。」
幾個小廝連連磕頭,嘴上只說不敢。最後,暗香吩咐走吧,他們才紛紛起身出去。
等廳內都靜下來,暗香才頹然坐下。他想,剛才在外面才送走洛青松,以後怎地要嚴加防範他一下才是,莫不要什麼時候再劫走格格才是。格格也真夠累的,才解決了濟南楊釗的案子,身子還沒回來,這就又要想法子解救紅翠。格格身邊,怎麼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人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