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凍 第五十八章 松柏同心

    測試廣告1不過,氣惱歸氣惱,沉下心來時,她還是對他們不約而同的隱瞞行為選擇了理解與寬恕,畢竟,她是一個「明理通達的人」。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想到這兒,她不禁又想起了寒香亭下某人說過的一句話「傻丫頭,你不喜歡可以不嫁嘛,我不喜歡也可以不娶嘛。你爹和我爹都是明理通達之人,又怎會強迫我們?」

    所以,她有理由相信祁穆飛適才說的那段動聽卻拙劣的恭維話是他故意說給她聽的。

    這麼一副直鉤子,就要我上鉤?休想!師瀟羽在心裡暗暗一笑。

    放下信箋來,師瀟羽沉沉地嘆了口氣,面露為難之色:「就不能是別的事了嗎,非得是這個事兒?」

    「別的事?唔……」祁穆飛凝眉沉思,雙手籠在袖間,一步一踱,許久,臉上還是一籌莫展。

    「夫人今日答應我收下秋水印,對祁門來說,固然算得大喜。只不過,你想要黃柏心甘情願地交出他手上那本《京房易辯釋》,怕是……」祁穆飛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神情始終無法舒展。

    「好吧,要我答應也行——」師瀟羽十分勉強地鬆了口,表示了同意,但拖長的語調里卻給自己反悔留下了餘地。

    祁穆飛趕緊道:「夫人有什麼條件儘管提,黃柏說了,他什麼都可以答應。」

    「嗯,聽起來,好像真的挺有誠意的。」師瀟羽摩挲著手裡的秋水印章,撇嘴道,「那這樣,念他一把年紀,我呢也就不為難他了,只要他答應三個條件,我就同意他倆的婚事。」

    「不知是哪三個條件?」祁穆飛趨前以聞,眼睛裡仿佛已經預見了這三個條件必不會十分容易。

    師瀟羽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斂容正色道:「一、他娶松音,必須明媒正娶!而且,結婚六禮,一應的繁文縟節,一樣都不能少,一樣都不可從簡。」

    「這是應該的。」祁穆飛微微頷首道,稍稍鬆了口氣。

    「二、他二人若是日後琴瑟不諧,那也只能松音休他,不許他休了松音。就算和離,這放妻書也只能松音來寫。」

    「夫人這話……」一者言娶,一者言離,祁穆飛深覺不妥也不吉,但話到嘴邊,他還是以附和意味多過贊同的眼神點了一下頭,目光與師瀟羽一先一後往那份和離書上覷了一眼,然後繼續問道:「那第三呢?」

    「第三……」這第三條,師瀟羽沒有直接說出口,似乎還未想好,沉吟許久,她才說道,「三、他倆成婚之後,家裡的規矩由松音制定,黃柏不許有異議,更不許陽奉陰違。」

    「您的意思是,在祁家,黃柏是管家;在黃家,松音便是管家?」說著,祁穆飛不禁為黃柏的未來生出了一絲擔憂和一絲同情,但這樣的擔憂與同情轉瞬即逝,甚至,話音未了,他的嘴角就生出了一絲不甚厚道的竊笑。

    「嗯。」師瀟羽儼如一位不苟言笑的主人,帶著一種不願被人輕易看透自己心思的模稜腔調微微點了一下頭,神情一如她在宣讀那三個條件時那般莊嚴深沉。

    很明顯,師瀟羽這第三個條件,分明就是在刁難黃柏,讓這個規矩的「主人」變成規矩的「奴僕」,這是對其「一刀齊」的嘲諷,也是對他手裡的圓規與矩尺發起的一次明目張胆的挑戰。

    祁穆飛背負著雙手,猶豫地從書案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貿然替黃柏答應下來,「夫人,您這……」

    但轉念一想,師瀟羽今日好不容易鬆口,若這次就這麼放棄了,怕是以後再難有機會重提了,就算日後再有機會重提,師瀟羽提出的條件也必然會比今日更為苛刻更為刁鑽。

    想到這裡,祁穆飛立時口風一轉,轉身贊道:「夫人您這三個條件真是——高!」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同意。」祁穆飛答應得不假思索。

    「你真的能替黃柏作主?」

    「當然可以。」祁穆飛答得非常自信。

    「行。只要他肯答應,我就同意。」

    師瀟羽微微一笑,充滿和氣的臉上顯露出了一位當家主母應有之寬容與決斷,言語之間,也沒有絲毫的含糊,沒有絲毫的猶豫,給人一種一言九鼎的力量感。

    但是,善變的女人很快就變出了另一副臉孔。

    「不過此事,照道理,他應該親自來跟我說的,這樣才顯誠意嘛,眼下這個樣子,對我家松音,未免輕慢了些。松音照顧了我這麼多年,細心周全,如今這樣許了人,我心裡總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師瀟羽悵悵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黃柏雖說什麼條件都肯答應,可這種話終究是說得容易做起來難,我怎知道他是不是為了哄我將松音嫁他才這樣說的。」

    聽著師瀟羽半真半假的一番話,祁穆飛的心裡忽然一咯噔,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答應得太過爽快了,沒有給黃柏留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但話已出口已無法收回,他只好懷著對黃柏的歉意替他剖白道:「黃柏老誠忠厚,他不敢欺騙夫人的。」


    師瀟羽不以為然,眼角的餘光還有意瞥了一眼那封猶似雕版印刷出來的信,每個字都嚴格地排列在烏絲欄限定的框架里,每個字都按照某種既定的規則鑲嵌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有絲毫的旁逸斜出,不敢有絲毫的偭規越矩,仿佛整封信的章法比之內容更為重要。

    「哼,除非他能讓他的鬍子每一根都不一樣齊,我才信他。」師瀟羽的眼角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

    「這……這……」祁穆飛聞言一怔,動黃老的鬍子,這不是動他的命根子,這可怎麼得了?

    他的眼前驀地閃現出了一個畫面,一把嬌慣已久的鬍子被一把粗俗的剪刀剪得參差不齊,被剪斷的鬍鬚凌亂地斜躺在地上,殘留在下頷的鬍鬚則氣得渾身發抖,而那把剪刀則以它鋒利而齊整的刃口向那一把威嚴掃地的鬍鬚發出了一陣恣肆的嘲笑聲。

    「怎麼,前面三個那麼刁鑽的條件,他都能答應?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他倒是不肯了。呵呵,一把鬍子比一個松音還重要?」師瀟羽拂了拂衣袖,嘴巴一翹,意欲反悔,「不肯就算了。」

    「夫人,且慢。」祁穆飛急忙攔道。

    明知道她這個「小小的要求」一點兒都不小,但一時間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仰起頭來,兀兀地凝望著在火光里飄浮的塵埃,許久,只聽「啪」的一聲,一個空有一身力氣的拳頭生生地撞進了一個手心裡。

    「好罷,好罷,一把鬍子而已。」

    祁穆飛艱難地點了頭。

    不過,這次的妥協,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爽快,轉頭來時,他還特地用眼角的餘光向師瀟羽懇求道,這是最後一個條件了,不能再多了,要不然,那本《京房易辯釋》,他怕是不肯交了。

    師瀟羽莞爾一笑,沒有再增加額外的要求。

    祁穆飛鬆了口氣,但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一絲輕鬆。提起筆來,好長時間都不知該如何下筆,他不知道這封信對黃柏來說,算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他只知道,黃柏看完信,又要頭疼了。

    在一番字斟句酌的反覆思量之後,祁穆飛將黃柏的保證一一載之以雲箋,呈於師瀟羽閱覽。師瀟羽覽畢,拿出秋水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行使了她當家主母的權力。

    祁穆飛本欲取雪水過來,濡濕印文,以暈出朱墨之色。不想,這師瀟羽另有奇招,取印覆於掌心,以其掌心之寒氣催生墨色,不多時,印文便已變色敷紅,連祁穆飛都不得不佩服其多智。

    祁門這夫妻二印,通體取材於羊脂白玉,只這印文之處經過墨府鴻漸堂處理過,其技藝謂之「冰肌玉骨」——凡落印之時,無需銀泥著色,只需取冰冷之水於印文之處稍稍濕潤,便可使印文轉成朱色;用訖,也只需稍稍呵氣,便可墨色自凝,丹朱自消。

    然後,她又在那份放妻書上落了印。

    次日,這蓋了秋水印的保證書和蓋了紅葉印的冊正文書以及這份鈐了紅葉秋水雙印的放妻書一起被送往了姑蘇。數日之後,這三份文書和一封密信便到達了黃柏手裡。

    黃柏將其中的冊正文書以祁門既定之禮儀奉進了清徽堂,將那份放妻書按照密信上的指示留在了常棣堂。至於那封保證書,黃柏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在上面簽名畫押,只是將它和那本《京房易辯釋》放到了一處,一併束之高閣。

    之後數日他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松音見他精神懨懨的連鬍子都不加打理,還道他得了什麼重病,一問才知,是頭疼病犯了,為這,松音還私下裡向杜衡問了幾張治頭疼的藥方來,但始終未見好轉。

    處理完所有文書之後,師瀟羽將秋水印遞還給了祁穆飛,但祁穆飛將之投進了一香囊之中,又遞到了師瀟羽手裡,「你已經在我這裡留了印,所以這枚印章,你自己留著吧。」祁穆飛指了指自己嘴唇說道,無意間,目光落在了師瀟羽那一抹朱唇上,想起方才那一刻的旖旎柔情,心頭不覺又是一陣激盪。

    師瀟羽一臉嬌羞地咬了一下嘴唇,將香囊接將過來,感覺香囊沉重,似有別物,她即解開香囊來,只見其中還有一月白色藥瓶,正疑惑間,祁穆飛開口道:「這裡面的九轉元香丸,夠你一個月了,你自己好好保管著。如果……」

    「需要一個月那麼久嗎?」師瀟羽手捧香囊,小聲咕噥道,心頭一陣難言的悲傷。

    被人盯著吃藥的日子固然讓人覺得舌頭髮苦,但一想到往後的一個月里,這個從前定時逼她吃藥的人再也見不著了,她卻覺得更加苦澀。

    看著她落寞的眼神,祁穆飛心口猛地一酸,再沒忍心將嘴邊那句「或許會更久」的回答說出口。

    「就當我防患未然吧。在這小小的七星鎮,你就丟了兩次,這往後的路還長著呢,萬一你又不小心把自己弄丟了呢?」祁穆飛微微一笑,帶著一絲譏誚的口吻道。

    「我才不會把自己弄丟了呢!」師瀟羽頗為自信地說道,「就算弄丟了,我也會回走丟的地方等你們的。你們肯定會回去找我的,不是嗎?」這是師清山在她很小的時候囑咐她的話,只是那時她太小了,分辨不出師清山在說這話的時候,兇巴巴的眼神里滿是焦急與自責。

    「再說了,我有金剛護體,神鬼莫欺。」說著,師瀟羽抽出身後的霜竹笛,作出了一個猶似寺廟中多聞天王手執慧傘的動作。收起「傘」來,她又像往常一樣咧嘴嘻嘻一笑。

    美人一笑,遠勝千金良藥。祁穆飛輕撫著那一抹清甜的笑容,猶似在為她撫去曾經留下的淚痕。

    「那倒是,誰能欺負得了足智多謀的你。」祁穆飛笑了笑,差點忘了這句「我有金剛護體,神鬼莫欺」還是他曾經說過的話。

    小時候的祁穆飛身體並不強健,曾因此在雲屯寺休養過一段時間,回來之後,有一次下大雪,他們幾個孩子一起堆雪人,愛捉弄人的柳雲辭時常破壞師瀟羽堆的雪人,當時的師瀟羽年紀尚幼,口齒也未有如今這般伶俐,所以總是哭鼻子。

    為了安撫這個眼淚汪汪的小女孩,祁穆飛想了一個辦法。他在她的雪人周圍畫了一個圈施了一個法,還煞有介事地捏訣道:金剛護體,神鬼莫欺。

    儘管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法術一點兒都不靈驗,但師瀟羽卻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裡。每每遇到危險時,她總會拿出這句話來擋在跟前,直到後來長大了懂事了,她還時常把它掛在嘴邊,為此,還招來了柳雲辭一通奚落。

    但不知從何時起,師瀟羽已不再提起這句話,好像是從兩年前她身中幽冥毒開始,又好像是從六年前她跌入湛盧池開始。她已經記不得了,她只記得那年後來他們一群孩子被一個老蒼頭像哄小雞一樣從人家菜園裡驅趕了出來,那模樣,又狼狽又窘迫,卻又無比歡快。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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