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凍 第四十五章 皓月落西山

    測試廣告1「姑姑——」忽然,狼跋站了出來,「那侯堂主怎麼辦?」

    躊躇良久,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怕玉蕊忘了這件於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大筆趣 www.dabiqu.com

    玉蕊望了他和他身旁的幾人一眼,從他們遲疑又憂心的眼神中看得出來,這個問題在他們心裡已經徘徊很久,只是怕自己悲從中來,故一直沒敢問。

    按照墨門的規矩,以侯度這樣的品級,他死後的葬禮也自當風光無限極盡哀榮,可是依照眼下的情形,似乎並不適合大操大辦,甚至連扶柩歸葬都無法實現——這對這位功勳卓著以身殉職的秋水堂堂主來說,未免太過悲涼。

    儘管蒙沖院的這幾位對這位侯堂主素來都沒大沒小沒規沒矩,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他不存半分敬意,從某種層面來說,他們早就把他當作了生死與共榮辱與共的戰友。戰友犧牲,他們實不願他去得太淒涼太寒酸。

    「五爺早就有了安排。」默然良久,玉蕊遞出了侯度生前交於她的錦囊。

    「安排?!」四人驚訝的目光一齊落在了那個錦囊上。

    沒過多時,四人將更驚訝的目光一齊落在了那張紙條上。白華的眼睛患有翳症,看不清紙條上的字,急得直揉眼睛,還好,耳朵還算靈光,無衣默念之時,他就側耳聽著。

    「……星沉秋水,月落西山。秋水寒兮,西山日薄。霏霏雨雪,莫知我哀。煢煢計短,唯從君願:與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五爺早就知道侯堂主今晚會……」竹竿心直口快,直接道出了眾人心中的驚疑之處,只是有人不願相信他們的主人會未卜先知,也不願相信他們的主人會未卜先知卻不預先告知。

    不可否認,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們與玉蕊一樣,把他們的主人視作了謀殺侯度的罪魁禍首,但很快,他們體內那顆跳動的忠心就制止了這個可怕而僭妄的念頭。

    「胡說什麼呢,侯堂主的死是意外,五爺怎麼可能未卜先知?這不過是五爺做的最壞的打算而已。」狼跋懊惱地敲了一下竹竿的後腦勺,也懊悔地責備著自己那一瞬的妄意。

    其餘諸人面面相覷,一言不發,慚愧的臉上默默地泛起內心激盪過後留下的點點余瀾。

    「五爺當然不可能未卜先知。他把錦囊交給我的時候就說了,萬一你們的侯堂主出現什麼意外,才讓我打開這個錦囊。我想,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侯堂主會出這樣的意外。」

    看著眼前四人臉上的點點餘波逐漸平息下去,玉蕊的臉上浮出了一個略顯蒼白的微笑。雖然這個微笑很短暫,就似那船底的浪花一樣一眨眼就被前頭更大的浪花給拍到了湖底,杳不可尋了,但眼尖的狼跋還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只不過,在他看來,那個勉強的微笑比淚水更為苦澀。

    那張紙條的最末,墨塵提到自己要去拜訪一位朋友。在他回來之前,門中一切事務由蒙沖院新任院主玉蕊全權負責處理。至於他要去拜訪哪位朋友,信上語焉不詳,不過,看著「不日即回」四字,眾皆料想那位朋友定然不遠,只是大家心裡都有些疑惑,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候離開?還有,這一帶多的是墨門的敵人,哪來什麼朋友?

    眾人看著那張紙條,有人微微頷首表示贊同,有人沉吟不語不置可否,有人凝然眺望著遠處的江面,仿佛那黑暗的深處有某個消息傳來。

    「無衣,你的身體還未好全,一會就不要同他們去找祁爺了。好好休息。五爺過兩天就會回來了,你們幾個要齊齊整整的,帶領你們的部眾,好好保護祁爺和九爺。」

    「是!屬下聽命。」

    「秋水二姝呢,為何一直未見她們身影?」

    作為保護墨塵的最後一道防線,她們二人原本應該是最清楚墨塵現在的去向的,但湖面上的風波已經平息許久,玉蕊還是未曾見到她們兩個的身影。

    四個人互相瞅了瞅,似乎在用眼睛在推舉由誰來回答這個問題。最後,狼跋以絕對的優勢「勝出」。

    迎著玉蕊峻肅的目光,狼跋硬著頭皮答道:「五爺命她們去保護祁夫人了。」

    這個回答,意料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

    他們的主人已經不止一次這樣不計後果的感情用事!只不過,這次的安排竟然背著她執行,所以,她有些生氣。當然,她不是在氣她的主人偷改計劃,而是在氣自己思慮不周。

    那個女人,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人,那個主宰了他所有喜怒哀樂的女人,她的安危,是高於一切的。

    是的,和墨門中很多人一樣,她對那個女人懷有怨言。

    因為從她的花轎歡天喜地地抬進祁門的那天起,他就把自己禁錮在了無限的悲傷之中。但他們也不可否認,他們的心裡還是很在乎那個女人的,儘管他們無法像他們的主人那樣對那個女人不顧一切又無怨無悔地愛惜她呵護她,但他們對她的尊重和心思從來不亞於一名真正的墨夫人。

    「祁夫人——」

    沉吟之際,玉蕊忽見遠處的江面上有一個如雄鷹一般的影子在黛藍色的夜空之中逆風而來,顯得有些突兀。

    她不知道當世間萬物都被冷酷而昏暗的大地拘禁在懷的時候,他是怎樣掙脫地平面的桎梏在那樣高的空中展翅翱翔?

    刻下,她還無暇多想,因為她識得這個不羈的身影。

    「不好!祁夫人有危險!」突然,她失聲喊道。

    遽聞此言,蒙沖四虎皆陡地心上一凜,齊循著玉蕊目光所指的方向往遠處望去。

    那是海東青的身影,他們一眼就認了出來,同時也和玉蕊一樣一下判斷出了那個危險的信號。江上的陰風一刀一刀地刮在他們堅硬的臉上,讓他們的面色更多了幾分鋼鐵一般的顏色。

    「啊!」忽然,鋼鐵染上了一層鮮紅的顏色。

    誰也沒有想到,正當他們懷著萬一之念翹首相望時,那具早已咽氣卻死而不僵的屍體,竟突然死而復活了。

    沒錯,雲臻子沒死,但,這位天生心臟偏右長的雲臻子重生之後,想的第一件事不是逃生,而是繼續找死。


    鍾凌岳刺穿了他的左胸膛,卻沒有刺穿他的心臟;鍾凌岳抽劍回身時,還在他胸口狠狠地落了一掌,讓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當場昏死了過去。

    不過,他只是昏迷了一陣,當玉蕊問及秋水二姝的去向之時,他已偷偷睜開了雙眼,偷偷摸出了袖中的兩柄解腕尖刀,眼角露出了一個得意而刻毒的笑容。

    「狼跋——」

    「姑姑——」

    陡然間,兩道白光閃過,隨即所有人駭然驚呼起來。

    儘管雲臻子已是奄奄一息,但他手裡的這兩柄尖刀還是在狼跋和玉蕊的手臂上留下兩道長長的血痕。

    「沒事,刀上無毒。」無衣扶著玉蕊,半是慶幸地對著這個在危急時刻為自己挺身而出的女人說道。

    「不好,刀上有毒。」竹竿笨拙而驚慌地抱著狼跋,圓墩墩的臉上早沒了往日的紅潤氣色,他緊緊地摟著狼跋,可對方的身子卻一如往常那般毫不聽話地一直往下沉。

    竹竿提著狼跋的兩脅,將他安放在自己綿軟而溫暖的懷裡,就像摟抱著自己的孩子一般寵愛著他。

    誰能想到,此刻倒在「母親」懷裡的這個「孩子」方才還奮不顧身地為他的這位「母親」擋了一刀呢?

    「狼跋——」有人在呼喚。

    「狼跋——」有人在哽咽。

    「狼跋——」有人在哭泣。

    四個好兄弟齊簇擁到了這個「孩子」跟前。

    「不哭,竹竿,平時你比誰都慢,怎麼今天眼淚流的比誰都快?這會叫人笑話的!」

    「白腸,你眼睛不好,也快別哭了,你剛被惡無怒胸口打了一拳,再傷心動氣,牽動傷口可就不好了。答應我,以後替我好好看著竹竿,別讓他再貪吃了,胖成這樣,難看呢!」

    「匪風,這次去天山早些回來。你不在的時候,他們幾個都好無聊。記得,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樣東西。我聽說西域有一種布叫火浣布,它不怕火燒,而且髒了,拿火一烤,污漬就會消除,你幫我買一件來,送給無衣。」

    「無衣,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衣服,等雞皮把那衣服買來了,你一定要穿給我看。說好了啊,買衣服的錢,你一定得去找老郎要,我的積蓄也都在他那裡,嘿嘿……」

    這個玩世不恭的傢伙連發表遺言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只不過,從前他都會把大家逗得哭笑不得,這次,卻只剩下了哭。

    生命的色彩和溫度從他的臉上一點點地褪去,他努力挺了挺身子,將自己的目光向上抬高几分,他想再看她一眼。

    那個高不可攀的女人,以前,他遠遠地窺看一眼,心都要怦怦亂跳好久;如今,他終於可以這樣明目張胆地看她一眼了——儘管這仍近似於一種卑怯的仰望,但於他而言,此生足矣。

    「姑姑,對不起,昨天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向你撒了謊,不過,我……我猜你應該已經知道真相了。」

    「是,我已經知道了。」玉蕊冷靜地回答道,手臂上的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昨晚,玉蕊問他關於他與侯度一起追殺暗月七星當天發生的事情,狼跋沒有說實話,但心思縝密的玉蕊還是根據龍丘玉衡身上那枚鐵彈子這一線索推斷出了當天,中了淳于開陽媚術的那個人不是狼跋,而是侯度。

    「那就好!那就好……」狼跋使用著生命最後的一點力氣說道,「師……師姐,狼跋要走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擁在他周圍的四個人自動自覺地為玉蕊讓出了一點空間,而玉蕊並沒有出現在這個空間裡,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露出一副有求必應的表情,而是在二人未曾逾越過的距離外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錦囊被她緊緊地攥在手心。

    她多麼希望死的人是她自己,這樣,她就可以再見到他了。

    可是,這個老謀深算的雲臻子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失算了。

    其實,這並非雲臻子失算了,他原本的目標就是二者之一。

    這兩把外表一模一樣的尖刀,他行走江湖多年,一直深藏於袖間,一把是他為自己準備的,一把是他為別人準備的,在一個適當的時機,兩把刀神不知鬼不覺地交替使用,其妙處絕不輸他的那兩把鎖。

    不過,從今往後,他再也無法使用這兩把尖刀施展他的陰謀詭計了。

    躲過了祁穆飛的銀針、躲過了鍾凌岳的利劍,這個僥倖的人終於把他一生的好運都揮霍光了。

    飛風而來的匪風二話不說,便擰斷了他的脖子,虧他臨死前還拼命護著自己的右胸處,因為,那裡不僅有他的心臟,還有他昧著良心謀來的解藥。

    「以後不要老闆著臉,你笑的時候很好看,上次你和玉英堂主在西山撲棗時的笑聲就很好聽。真的……」

    狼跋帶著一種滿足的回憶和一陣劇烈的抽搐離開了人世。當吳希夷與杏娘在岸邊重遇之時,他和侯度也隨著那艘「蒙沖號」一起灰飛煙滅了。

    煙火散去,寂默的湖畔,響起了一位書生清朗的吟唱聲。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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