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兒時戲語才說罷,祁穆飛又想到了兒時遊戲,好似已渾然忘了眼下是什麼時辰,也忘了師瀟羽是為何而來的了。599小說網 http://m.xs599.com
「我們像小時候一樣再玩一次我猜你想的遊戲吧。你來寫,我來猜!」
不待師瀟羽答允,祁穆飛便已起身離座,興致勃勃地為師瀟羽取過紙筆,興致勃勃地為師瀟羽研墨抻紙,可師瀟羽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多大的興致,直到祁穆飛將筆遞到她的眼前,她才勉為其難地將筆接將過來。
祁穆飛將身隱於書案之後,目不斜視,身不妄動,耐心地坐待其成。
師瀟羽整衣危坐,援筆沉思,怎奈此刻心頭跟筆頭一樣枯槁,搜遍枯腸,不獲一字。不過,她每次執筆都頗費時,以致柳雲辭每次都要用「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來取笑她,為了刁難別人,倒把自己給難住了。
祁穆飛知其鍊字之苦,所以也不來催她,任她反覆推敲。
拈筆良久,她也有過幾次下筆的念頭,但最後都輟然提筆,覺得不甚稱心。凝眸無緒,忽瞥見祁穆飛落在地上的影子,頎長而俊美,她靈機一動,再次提筆,筆頭在墨水上輕輕一舔,筆毫飲墨,飽滿而潤滑。
只恨她自己雙手生寒,雖然手指依然蜷曲自如,但抓握筆桿時,已是力不從心。她在箋紙上笨拙而吃力地寫下了一個字,待箋紙完全吃透紙上的墨汁,師瀟羽又取過一張箋紙,覆於其上,才喚祁穆飛轉身出來。
師瀟羽落筆之時,一直暗暗窺察著祁穆飛的一舉一動,明知他不會像柳雲辭那般耍賴作弊,但她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側轉身來,用另一隻手密密地掩住筆頭,決不讓指縫間漏過一點墨痕。一雙一心二用的眼睛既要審查自己的命題是否順意,還要時時提防著對方背後是否又生出一雙眼來。
「寫好了?」祁穆飛略帶興奮地問道。
「嗯。」師瀟羽點了點頭,一雙圓滑的眼珠子故意撇過一邊不去看他,以防被對方覷見了謎底。
「唔……」祁穆飛故作思索的模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案上早被嚴密覆蓋的箋紙,沉吟片刻,問道:「是一個字?」
「是!」師瀟羽微微一笑,閃爍著那一雙水靈靈的眼眸表示承認。
「這個字,我身上沒有?」
「沒有。」師瀟羽搖著頭說道。
「那你有?」
「是!」師瀟羽點著頭說道。
「……」祁穆飛沒有再問,而是將目光移了開去。
「怎麼不問了?」師瀟羽眨了眨眼睛,有些焦急地催問道。
祁穆飛連續猜中,已在其意料之外,眼見著謎底就要水落石出了,可是他卻突然石沉大海,沒了聲響。
過得好一會兒,祁穆飛才開口問道:「你這麼晚過來,是不是杏娘有決定了?」
「杏姐姐?」祁穆飛突然轉換話題,讓師瀟羽始料未及,但她還是認真地回答了他,「我本來想過去的,不過丁香回來說今兒太晚了,杏姐姐已經歇下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杏姐姐到底是怎生決定的。不過,杏姐姐不是已經表態了嗎,她不是說她一定會去的嗎,難道你不信?」
對於杏娘,她本無有懷疑。不過祁穆飛這麼一問,倒讓她聯想到了什麼。
杏娘一個弱質女子,就算有一身武功,也不敵姑蘇五友中的任何一人;當年墨允智都無法克敵制勝,她杏娘如何能從危險重重的九嶷山全身而退呢?
入山取藥,無疑是天方夜譚;一意孤行,無疑是自取死路;雖然勇氣可嘉,但不得不說這是自不量力的匹夫之勇。杏娘如此聰慧,怎麼可能會這樣徒然送死,做這等不智之舉。
師瀟羽暗自思忖,不覺也開始將信將疑起來。
「那你贊成她去嗎?」祁穆飛再次避而不答師瀟羽的提問。
師瀟羽嘟著小嘴,悻悻地說道:「就算我反對,也沒用啊。杏姐姐是一個有主見的人,決不會聽人勸的。九叔這樣反對,她不也沒理會嗎?」
「那你是贊成了?」祁穆飛再次確認道。
「你為什麼不猜了,還來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祁穆飛一連問了幾個與遊戲無關的問題,讓師瀟羽既是疑惑又有些著急。
「遊戲的規則,本就規定了我可以提問啊,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啊,至於有關無關,緊不緊要,你怎麼知道!」祁穆飛理直氣壯地反駁道,眼角露出了一絲狡黠。
「我猜你想」——這個遊戲脫胎於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不知從何時起就變成了師瀟羽與他們幾個人的遊戲——妾心所想,君心來猜,到底是女人心難猜,還是君心不似我?那就見仁見智吧!當然也有人說「見鬼去吧!」
這個遊戲的規定,作答一方可以向出題一方提問,而出題一方只需回答是或不是即可。只是小時候玩這個遊戲的時候,通常問上三個問題,便能揭開謎底,縱然猜不著,也不會有人死皮賴臉地繼續提問題下去。
但仔細一想,好像確實從來都沒有人規定過問題的上限。
這一來沒有那般厚臉皮的人,問了三個問題都答不出來還有臉繼續問?反正猜不中也是尋常事,又不丟人!
二來也沒有那般好耐性的人,問了三個問題都猜不出來還要繼續猜?猜中了又沒有獎勵,費那般口水作甚?
師瀟羽愕然地張著嘴,半晌,依舊無言以對。
「你這麼晚還過來,是想打探幽冥毒吧?」祁穆飛繼續問著看似與答案毫無關聯的問題。
自己的來意被人這麼直截了當地一語道破,師瀟羽驚愕地愣了一下。
轉過頭來看那人的眼睛,他那雙疲勞過度的眼睛此刻雖然已不復往日之光彩,但它還依然保留著敏銳的洞察力和溫柔的吸引力,能直入人的心扉,觸摸到人心中最軟弱的那個角落。
師瀟羽只貪看了一會兒,便覺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左搖右擺,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奮力掙扎,急欲擺脫自己的束縛,甚至還妄想叛離自己。好在師瀟羽果斷地收回了目光,沒讓那些軟弱的東西得逞。
「是!」轉眸之際,她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好,那我先來回答你的問題吧,免得你心裡擱著事兒,說話都不痛快。」
祁穆飛的提議不可不謂正合她師瀟羽的心意。在來的路上,師瀟羽就思量著該如何開口,刻下祁穆飛先開了口,倒是省去了她那些拐彎抹角的託詞。
師瀟羽問:「我身上的毒也是幽冥毒,對嗎?」
祁穆飛答:「對!」
師瀟羽問:「你剛才在常棣堂說幽冥毒有三重,像小緗這樣一中毒就昏迷不醒,是『如是夢』,那我呢,我又是哪一重呢?」
祁穆飛答:「『幽冥毒』有三重,最厲害的是小緗的『如是夢』,中毒後會立即昏睡不醒,七七四十九天後,夢盡人亡;其次為『君莫笑』,中者只要一露笑顏,就會立時昏睡過去,睡足九九八十一天,然後含笑而去。」
師瀟羽問:「那只要不笑就不會毒發?」
祁穆飛答:「是。」
師瀟羽默然片晌,道:「忍哭易忍笑難,一輩子都不能笑,這還不如『如是夢』呢,縱到頭也不能醒來,起碼,還有一場歡夢。」
師瀟羽又問:「那我是第三重了?」
祁穆飛答:「是!」
祁穆飛答完,師瀟羽卻沒有立時發問,低眉轉首,神色忽然凝重起來,「——是什麼?」
祁穆飛答:「——棲霜眠。」
聽著這個名字,師瀟羽的內心猛地一震,儘管她僵硬的身體沒有表露出任何震驚的反應,但她那蒼白如紙的臉還是無可掩飾地顯露出了她那流淌在血液里的寒涼。
當此時刻,她身體內的毒物也終於按捺不住了。
在師瀟羽貧瘠而柔弱的身軀內隱姓埋名、默默耕耘了兩年多,如今終於有名有姓了,這對它們來說是一種意義重大的褒獎。是而,它們恣意地狂嘯著,得意地鼓譟著,它們奔走相告、額手相慶,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無可名狀的喜悅。
此刻,它們的這種興奮已經無法抑制,正由內而外,一寸一寸地向全身漫延,根本沒有人在乎它們的狂歡會給它們的宿主帶來多大的痛苦。
師瀟羽一臉厭惡地看著自己的這雙怎麼都暖不起來的手,也不知是那「棲霜眠」高興得過了頭,還是她太過要強,她緊緊地咬了一下牙,好久,才從齒縫間擠出了幾個字:「棲——霜——眠——」
師瀟羽一字一頓地低聲重複了一遍,冷若冰霜的雙手無力地捧著那個猶有餘熱的手爐,卻接收不到它一點熱量。
其實,這雙手早已失去了溫度,也失去了控制,就連捂緊手爐這麼簡單的動作,也無能為力,她只是徒然地捧著它,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個精緻的手爐,不過是師瀟羽身邊一件無足輕重的裝飾物而已。
溫暖不了自己,卻能讓她身邊的人感到溫暖。
「棲霜眠——」
儘管師瀟羽的聲音很低,但是祁穆飛還是聽到了,「沒錯!『幽冥毒』中最輕的一重,中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是在毒發之時,會出現手腳冰冷、四肢酸麻、嗜睡多夢的症狀,慢慢地,每日睡著的時間也會與日俱增,直到有一日——」
「這是最輕的?!」師瀟羽帶著諷刺的口吻反問道。
相比「如是夢」,你還有真實的世界;相比「君莫笑」,你還有歡笑的權利,這難道還不算輕嗎?
師瀟羽不以為然地冷冷一笑:在我的「棲霜眠」面前,你們算什麼!居然還敢忝居第一和第二的位置!真是可笑!真是諷刺!
「這下你應該清楚你中的毒了吧?」祁穆飛看著師瀟羽默不作聲的低著頭,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也猜不透她在想什麼。自己說什麼,她也恍若未聞。
祁穆飛怕她沒聽見,又援引了醫書上一句關於「幽冥毒」的描述補充說道,「落花落木落人魂,如影如幻如是夢,君來君往君莫笑,此生此世棲霜眠。」
聽完祁穆飛這句補充,師瀟羽似乎有了反應,沉吟了半晌,問道:「既然都是幽冥毒,那我的解藥和小緗的解藥是一樣的嗎?」
「一樣,也不一樣。」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