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說來,我應該和她去道個別的。燃武閣 www.ranwuge.com」這是一句實話,只是除了「她」,她還想和五門中的每個人道個別。可惜,時間和她的身體都不允許。
「不用了,」祁穆飛道,「她昨晚特意囑咐了,除非你是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了,否則這個別就不需道了,反正遲早要見的。」
祁穆飛是一個忠實的傳話人,卻不是一個稱職的傳話人。
他將谷家那位的話一字不落地帶給了師瀟羽,甚至連說話人的語氣,他都沒有遺漏。他不知道有些話脫離了語境,那它的意思就會有天壤之別。
「哼,不見也好,見了又要被她說三道四!」師瀟羽氣呼呼地喊道,「誰要見她了!自作多情!和她認識這麼久,她每次說話都是那樣夾槍帶棒的,又尖酸又刻薄,實在讓人受不了。我一輩子都不要見她。哼——」
離別的傷感被破壞,取而代之的是惱恨,惱的是自己自作多情,恨的是那個女人無情無義。
兩個女人的友誼就是這樣脆弱。
「呃——」祁穆飛有些錯愕,又有些抱歉,他感覺是自己的話出了問題,可他又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半晌,他又從衣袖裡掏摸出一樣東西,遞到師瀟羽的眼前,「她讓我把這個帶給你。」
師瀟羽不肯一睹,而是問道:「什麼?」
「谷家的鹿鳴哨。」祁穆飛道。
雖然谷家早已不在姑蘇五門之列(其實是她不屑),但谷家英才遍布天下,五門中人也多半出自谷家,所以姑蘇谷家在江湖上也是無人敢犯的一名王者。
儘管她家的門徒一出谷家門,便不再是谷家人,但他們每個人臨走之前對谷家都立下過一個承諾,來日不管他們身在何處不管他們在幹什麼,只要谷家號令一響,他們就會立時出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而這號令,便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的鹿鳴哨。
師瀟羽猛地一低頭,不可思議地盯著它。她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這個哨子,只是她從來沒聽過它的哨聲。
事實上,別說她了,如今還在世的吳希夷和柳彥卿,都未曾聽聞過,由此也導致了師瀟羽對它的懷疑,而且她還不止一次地當著谷家那位的面大作疑聲,讓谷家那位十分不痛快,卻又無法反駁——她總不能為了證明它不是啞巴,就開一個「烽火戲諸侯」的玩笑。
「給我這個啞哨幹什麼!」
師瀟羽一把從祁穆飛的手中抓過哨子,下手有些重還有些粗魯,就像某種兇猛的動物揮舞著爪子從祁穆飛的手心掃過,臉上還流露出一種嫌棄的表情,祁穆飛原以為她是不滿意這個禮物,可很快他醒悟過來——並非如此。
「你也是,不早拿出來呢。」師瀟羽狠狠地瞪了祁穆飛一眼。
祁穆飛很虛心地接受了批評,也坦誠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他懂,這個時候和女人講理,殊為不智。
女人之間的友誼就是這樣善變,就和女人一樣善變。
師瀟羽漸漸消了氣,她將鹿鳴哨與自己香囊一起系在腰間,然後高聲喚道:「祁穆飛——」
「嗯?」祁穆飛猛地一抬頭,那惶惑的眼神似乎在問:我又犯了什麼錯?
「你為什麼還要送我一見喜?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再送人一見喜了,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
昨晚在他轉交給師瀟羽的那個木匣中,除了三枚春幡,還有一根一見喜。當時沈無煙打開木匣見著它,會心一笑,接著瓊花閣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祁穆飛至今都還不知道自己昨晚在瓊花閣的那些女人眼裡可是占盡了風流。
「呃——」祁穆飛略略皺了一下眉,他意識到谷家那位的禮物牽連到了他。
「不送你,那我送給誰?」這個回答不得不說有點討巧,但又有點答非所問。
師瀟羽含糊地點了一頭,祁穆飛忐忑地瞄了一眼師瀟羽,兩個人的眼神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邂逅相遇了。可惜,這次邂逅並沒有出現世人所喜聞樂見的下文。
千金堂的規矩,每年堂里的每個人都會配發一根一見喜送給自己想送的人,收到的人可以憑著這根一見喜到千金堂免費就診一次。
祁穆飛也不例外,他每年也有這樣一份福利,只是每年他都找不到人送。送給這個吧,那個心裡有怨;送給那個吧,這個還要來問今年為何不送他了?
結果這麼一個順水人情,到頭來卻總是順得哥情失嫂意,徒惹人抱怨。
可怎麼說他也是祁門的掌門人,總不能連這麼一個人情都送不出去吧,說出去也太丟人了。可他又不想把它隨隨便便送人,所以每年他都很認真很謹慎地去找這個人選,找著找著就到年底了。
「你恰好這個時候生日,所以我就索性送你了。大家知道了,也沒話可說。」
祁穆飛坦白的時候一直不敢去看師瀟羽的臉色,心裡就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儘管這次師瀟羽還未置一詞,但是他已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挺著腰,低著頭,就像是一個有骨氣的犯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對即將到來的懲罰也坦然無懼。
「原來如此——」而師瀟羽這邊卻出奇的平靜,一聲如夢初醒的慨嘆之後,她又自我解嘲式地仰天笑道,「找不到人,所以找了我?」
目光倏而一轉,她又接著問道:「那去年呢,前年呢,大前年呢……那幾年,你都沒送我,你送了誰?」
暴風雨並沒有如期而至,祁穆飛心下倒有些不自安。腦子裡努力地翻著「舊賬」,眼角的餘光則密密留意著身邊的變化。
「去年,送了路邊一個乞兒,他爺爺病重,無錢醫治,所以我給了他。」
「前年,送了報恩寺的一個和尚,他說有個痞子被強盜打了,街上的大夫怕醫好了他得罪了強盜,又怕醫不好還要被那痞子打一頓,就沒人願意給他看,所以我就給了他一根一見喜。」
「大前年——哦,大前年我給了一個樵夫,我上山採藥,為毒蔓所困,他救了我,我就給了他一根。」
「再之前,是三十六鴛鴦樓的謝秋娘——」
「三十六鴛鴦樓?!」師瀟羽戛然打斷了祁穆飛的回憶。
前面三年,師瀟羽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地聽著,唯獨這一年,師瀟羽的目光陡然犀利了起來,就像是大自然中某種嗅覺敏銳的覓食者突然發現了獵物,它猛地往上一撲,準確無誤地咬住了獵物的脖子。
掙扎與反抗是獵物遇襲時的本能。
「你別誤會,是柳雲辭找我幫忙,謝秋娘得了不太好的病,可她的出身,是不能進千金堂的,除非——」祁穆飛急忙作出了解釋,聽起來像是狡辯,又像是呻吟。
「除非她拿著一見喜來。千金堂就無法將她拒之門外了。」師瀟羽替祁穆飛陳述完了理由,語氣和表情都十分溫和,十分冷靜。
「對!就是這樣,夫人和我當時想得一模一樣。」對自己夫人的通情達理,祁穆飛既驚喜又佩服——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納這件事的,謝秋娘走後,千金堂被人們異樣的目光批判了好長時間。
「哼!」師瀟羽忽然不知何故著了惱,扭過頭去兀自生著悶氣。
祁穆飛不明所以,只訥訥地問道:「夫人何故氣惱?」可她沒有回答他,這讓他有些無措。
他不知道她氣惱什麼,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他也不知道,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已經悄悄地露出了笑顏。
「那今年為何送我?」師瀟羽問道,聽著仿佛余慍未消。
「無何。」祁穆飛道,「我想著夫人最近應該會用到一見喜,所以就先送來了。」
師瀟羽心頭驀地一動,轉過頭來半信半疑地注視著祁穆飛:「那如果我要送的那個人,她病重不宜奔波,祁爺也肯破例親往?」
「千金堂本就沒有規定說大夫不能出門應診,只是我每次出去,那些病人的家屬不是送禮就是要留我吃飯,好似我不接受他們的好處,就是未盡心看診,我不會拒絕,也不想敷衍,所以後來我就索性聲稱我只坐堂不外出。在千金堂里,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敢。」說到自己的狡黠,祁穆飛還有些難為情。
「怎麼了,你這樣看著我?」忽然,他注意到師瀟羽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異。
與他所預想的不同的是,她的目光,就像是在嘲笑一個畏怯的膽小鬼,又像是在仰望一個無畏的英雄,他分不清也道不明,只覺得她那灩灩如水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種流動的光芒。
「沒什麼。」師瀟羽莞爾一笑,「我只是有個疑問。」
「夫人請說。」
「昨晚那一見喜,你是送給我的,還是想送給杏姐姐的?」
「呃——」祁穆飛雖無否認,但他的略一遲疑已然承認了。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祁穆飛笑道,「你我夫妻一體,我送還是你送,本沒什麼區別。我只是想著昨晚她助你奪得酒酬,所以此物由你來送,會更加妥當。」
「祁爺此言言之有理——」師瀟羽拖著長長的尾音,驀地一轉道,「不過,這枚一見喜,我要自己留著。因為你說得對,杏姐姐昨晚助我奪得酒酬,我理當好好答謝她,豈能用借花獻佛這種順水人情敷衍了事?」
「你不是說女孩子都不喜歡這樣的禮物的嘛?那你為何還要留著?」祁穆飛問道。
「……」師瀟羽欲言又止,「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祁穆飛不解地看著師瀟羽高深莫測的表情,好似在吃力地述說夏蟲不可語冰的苦惱。他理解這種苦惱,但無法理解自己怎麼就成了「夏蟲」。
兩個人帶著各自的苦惱啞了口。
在這一晌的空白里,師瀟羽的雙眸帶著一縷脈脈無語的愁緒緩緩地轉向了寒香亭外。寒香亭,以寒香入名,以寒香聞名,不過,一年之中只有此時的寒香亭才是名副其實的寒香亭。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