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赤後汐「再次」恢復了平靜,可杏娘和小緗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筆神閣 m.bishenge.com
望著近在咫尺的墨家大門,兩個人卻都忽然遲疑了起來。所有的迷霧所有的幻象,都已消散,在她們眼前的墨家大門是實實在在的兩扇大門。
深長的圍牆、巍峨的大門,還有門口那兩盞白色的燈籠,都與初見時沒什麼兩樣,但不知怎的,此刻看去,卻多了一分淒涼的顏色,淒涼得讓人覺得可憐可悲。望得久了,杏娘才發現,它們也正在用相同的目光凝視自己。
良頃,兩個人重新整理了各自的妝容,也調整了各自的情緒,準備向那一面深閉的大門走去。
小緗自告奮勇,先去叩門,她捧出拜匣,趨步上前,小心地叩了兩下門。
不多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裡頭探出來半個腦袋,小緗探頭去瞧,那個腦袋才將自己那一雙惺忪的眼睛完整地外露出來。
這是一個總角之年的司閽門童,著一朱色衣衫,唇紅齒白,相貌清秀,被這又高又厚的大門反襯得又瘦又小。「誰呀?」問著,他又不甚耐煩地打了個哈欠,臉上的不悅好似是埋怨小緗攪擾了他的黃粱好夢。
見來人是梳著雙丫髻的小緗,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雙小眼睛漫不經心地打量了小緗一眼。而小緗也用一樣的眼神打量了對方一眼。
在一番簡短而複雜的眼神估量之後,兩個人隨即確定了與之評估結果相對應的措辭與禮數。
小緗手捧拜匣,略帶著一絲優越感的禮貌,招呼道:「你好!」那門童沒有任何回應,只拿著厭惡的眼神對著她。
「小孩兒,我家娘子想要拜會你家墨掌門,還請行個方便,幫忙通傳一聲。」
那門童聽小緗喚自己是「小孩」,心裡老大不高興,癟了癟嘴,也不回答,往小緗身後的杏娘看去。
小緗見其不答話,看其臉色還似有輕慢之意,便雙眉一皺,挺身擋在門童眼前,尖聲道:「喂,看什麼呢?我家娘子親自登門拜會,你還不快去稟告你家主人。」說完將拜匣猛地抵在了那門童身前。
「哪來的娘子?我家主人不見客。」那門童乜斜著眼睛,沒好氣地還道。說著,還故意把手袖了起來,恍若未見小緗手裡的拜匣。
「哎!什麼哪來的娘子?你說話懂不懂規矩?」小緗聞其不肯通傳,還拒客於門外,心下更為不豫。卻不想那門童更為犀利,反詰道:「你懂不懂規矩,哪有上門求見的人,還這麼凶的?」
「呵,你這潑廝,不去稟報,還在這裡跟客人犟嘴!你家主人就是這麼教你待客的嗎?」
「呵,你這丫頭,上門拜見,還在這裡跟主人家拌嘴!你家主人就是這麼教你禮數的嗎?」
門童也毫不示弱,當即反唇相稽,那半截倚在門內的身子也跟著跳了出來。
「你!」小緗猛地瞪目道。
兩個人面對面站到一塊兒時,小緗才發現這門童的個頭比自己還矮著半個腦袋,偏偏那雙眼睛卻遠高於頂,學著自己說話時,還眉高眼低的沒個分寸。
「你這小兒,拿著雞毛當令箭,自恃自家那些騙人的把戲,就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便妄自托大,目中無人,著實可惡!」小緗在心裡恨恨地罵道,但手捧著杏娘的拜匣,她沒有罵出聲來。
如此在心底罵了一陣後,小緗忽覺自己動怒的樣子有失體面,故又勸著自己說道,「太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小流。看你還是個孩子,姑奶奶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不過你最好識相點。」
「你到底去不去!」小緗以半是命令的口吻催促道,含笑的眼神裡帶著一絲不容遲疑的神氣。
那門童微微一怔,似被小緗的威嚴神色給懾住了,半晌他才回道:「我都說了,我家主人不見客。」
「你都沒有去稟報,怎的就知道你家主人不見客?」
「我家主人吩咐的,不見客。」
「你家主人吩咐你不見客人,可有說不見我家娘子呢?」
「呃……」
「沒有吧?」見對方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小緗趕緊催促道,「那你還不趕緊去!」說著,她將拜匣塞到了那門童的懷裡。
「你又不是我主人,憑什麼吩咐我!」反應遲鈍的門童終於反應了過來,忙將拜匣推還。
「嘿!……」小緗又氣又惱,還欲還嘴。
「小緗!不可無禮,登門求見,怎麼這麼冒冒失失的。」杏娘見小緗遞拜匣遞了半天都沒有遞進去,心下著急,遂親自過來,見兩人臉紅脖子粗的每個好臉色,她就明白了大概是怎麼回事。她生氣地瞪了小緗一眼,然後又向那門童致歉道:「這位小兄弟,切莫見怪!這丫頭不懂事,還請小兄弟多擔待。」
那小門童抬頭瞥了一眼杏娘,嘴巴深深一抿,側過身來沒有作聲,似乎是不肯領受杏娘的道歉。
杏娘緩步上前,蹲下道:「小兄弟,我和這位小娘子千里迢迢而來,但求見你家主人一面,還勞煩尊駕跑一趟,代為通傳一聲,杏娘在此謝過啦。」杏娘的聲音親切而溫和,那門童聽了,神色微微緩和了些。
「娘子,不是我故意刁難。我家主人確實下了令,閉關期間概不見客!還請娘子回去吧。」說話間,他躬身施禮,舉手欲送客。
「那你家主人閉關多久?」杏娘問道,「嗯,我可以等他出關以後再來拜謁。」
那門童眉頭一擰,為難地說道:「這可難說了,短則數月,長則數年,這個可沒個準兒。我一個下人,又怎麼能隨意打聽主人這些事兒呢。真是的!」
杏娘聽了,心頭猶似潑了一盆涼水,但她倒也沒有因此就心灰意冷,耐著性子接著又問:「五爺閉關,那尊宅可還有其他可以代為知事的人嗎?」
那門頭搔搔後腦勺眨了眨眼睛,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答道:「黃管家倒是在,可是他老人家也不見客。」
小緗早已不耐,見其笑得可憎,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怫然高聲喊道:「這又是為什麼?」
那門童被小緗的這一厲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惱恨地白了一眼小緗道:「他老人家身子不爽利!」
小緗一跺腳,喝道:「豈有此理!!」
面對這眼帶凶光嘴角生威的小緗,那門童這回倒是氣定神閒,泰然道:「人在病中,不宜見客。正是此理!」伴著他那個理直氣壯的聲音高高揚起,他的脖子也相應地拔高了寸許。
杏娘和小緗對視了一眼,又瞧了一眼那門童,若有所悟。
小緗悄悄地背著杏娘從懷裡掏摸出一個藕黃色荷包,裝模作樣地走到門童身前,一面偷偷地將那荷包塞進門童的手裡,一面訕訕地賠著笑臉道:「剛才我言語有失,多有得罪。還請小兄弟原諒則個!」
那門童低頭瞄了一眼荷包,又抬頭瞟了一眼小緗,嘴角瞬時浮出了一個狡黠而世故的笑容,兩顆圓滑的眼珠子裡也閃現出了一道異樣的光彩。「好啦,行個方便嘛!」小緗適時地軟語相加,哄得那門童心花怒放,半天都沒再說個「不」字來。
眼見這門童心軟意活地都要把「好」字掛在嘴邊了,不想他忽然說翻臉就翻臉,沒等小緗把話說完,他就把那荷包狠狠地摜在了地上,怒氣沖沖地開口罵道:
「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把我月魄當成什麼人了?我誠心相告,你們卻以為我是個見錢眼開的人!拿這點小恩小惠就想收買我!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是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月魄活了這把歲數,什麼也沒得到,什麼也沒留下,就這點氣節還在!」
也不知是自己低估了這個門童的胃口,還是低估了這個門童的骨氣,那個誠意滿滿的荷包把這位名叫「月魄」的門童氣得非常激動,他一邊罵,一邊將小緗和杏娘往外攆,猶似哄小雞似的粗暴地將兩人趕到了門階之下。
杏娘被羞得有些無地自容,怔怔地半天沒說出話來。聽著他那老聲老氣的腔調,怎麼聽都不像是他這個歲數的孩子會說的話。可看他的臉,怎麼看都還只是一個孩子。
「月魄兄弟,別著惱嘛。我們不是那意思,你莫要誤會。這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權當孝敬你買點糖吃罷了。」見杏娘的臉色不好看,小緗嘗試做最後的補救。
但月魄並不領情,「少獻殷勤!拿你這點東西買糖吃,我怕牙疼!你還是自己拿回去吧,免得自討沒趣,弄得大家都沒意思。」月魄的態度很堅決,語氣也很生硬。
「你這個人,真是不知好歹!簡直比茅坑裡的石頭還又臭又硬!」被月魄這一通搶白,小緗再也忍不住了。而那月魄冷笑一聲,輕蔑地說道:「哼,我是茅坑裡面的石頭,那小娘子不就是那愛聞臭狗屎的蒼蠅麼?」
小緗也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轉頭道:「娘子,我們今天出門忘了看黃曆,竟遇上這無恥的促狹鬼。」
「娘子倒是一身孝悌忠信禮義廉,還怕白日撞鬼麼?!」月魄傲慢地斜瞟了小緗一眼。不意,兩人的眼神剛巧狹路相逢,一個刀光凜凜,一個忿火熊熊,誰也不肯相讓。
不知過了多時,刀光稍斂,微微作出了屈服的姿態,但還保留著傲慢的神色。
「娘子,我家墨五爺閉門謝客,世人皆知。卻非小的存心欺瞞,有意為難。黃管家雖暫執其事,卻也只管這門內之事,迎門款客,向來不涉。且近日寒風乍起,他老人家腿疾發作,實難晤面。還請娘子海涵。不過,娘子登門拜訪之意,小的自會通稟。敢問娘子在何處下榻,若得五爺允肯,小的自會來告知。」
此刻,月魄說話倒是有幾分客氣。杏娘心頭一舒,將下榻之處明言告之,揖禮答謝,兼表祈盼之敬。
說罷,月魄雙手接過杏娘的門狀,一番真摯而懇切的還禮後,方才轉身退回門內。掩門之際,他暗暗朝小緗瞥了一眼,伸出舌頭做了個得意的鬼臉,那張白淨無邪的臉上淋漓地寫著這個年紀應有的稚氣與調皮。
小緗眼疾,也馬上還以顏色。突然,她猛一跺腳,好似想到了什麼,失聲大叫起來:「孝悌忠義禮義廉!他!他這是拐彎抹角得說我——無『恥』!」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