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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蘇湄平ri會客的秀閣,小蠻再是忍不住,撲進林縛的懷裡,雙臂摟緊他的腰,就大哭起來。林縛輕輕撫著她的腦袋,比去年秋天時又高了一些,潔白晶瑩的額尖都抵到他的下頷,小聲安慰她:「我今夜就把你帶走,以後就在我身邊,不用再擔心了……」
「本來過了今天就要四娘子出城去找你們,」蘇湄不清楚情況,聽了林縛對小蠻承諾的話臉上憂sè還是不減,「後來聽到你那邊院子裡有動靜,四娘子過去跟柳姑娘、周爺說上話,才知道你今天進城了,也知道東市發生的事情。月初時,我看著時機成熟,就將替小蠻贖身的事情跟藩家說了,起初那邊也敷衍應付著,沒說肯或不肯,前天突然捎回信來說王學善之子要將小蠻贖過去當妾室……」她將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周普與四娘子自然也要裝模作樣的呆著外面,她沏了茶端到林縛面前。
「誰也不知道藩家背後的主子在動什麼心思,藩家這段時間在江寧除暗中積蓄勢力外,其他方面倒還低調些,但也不想就遂了我的意。沒有王超跳出來攪事還好;有王超跳出來攪事,藩家自然願意將矛盾轉移到我與王超之間……」林縛跟蘇湄分析藩家的心思。
「只怕有些難辦,今天又發生這樣的事情。」蘇湄蹙著秀眉,輕輕嘆了一口氣,王學善、王超父子必不敢帶人去衝擊城中大獄,但是他們心裡一口惡氣泄不掉,這邊就絕不肯輕易放手。
「是有些難辦,所以藩知美現在落在我們手裡……」林縛平靜的說道。
「……」蘇湄微張著嫣紅的小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實在沒有想到林縛劫人要挾藩家就範。
小蠻在林縛懷裡也驚詫的抬起秀額來,低聲哽咽道:「小蠻不值得林大哥這樣……」
「不值得什麼,不值得跟王家結為死敵,不值得跟藩家結為死敵?沒有雷霆手段,如何逼藩家就範?」林縛拍了拍小蠻的肩膀,跟蘇湄說道,「今ri發生東市之事,明ri就會有三具屍體從城中大獄抬出,在旁人眼裡我就是顧悟塵手裡的一把尖刀,尖刀要有尖刀的自覺,我自然要更鋒利一些;要說血腥,從白沙縣時,何曾少過血腥啊?」
「不是有四人給送去城中大獄嗎?」蘇湄疑惑的問。
「王學善的幕賓趙勤民一家人剛給我送去集雲居,楊朴這時候大概也將他兒子從城中大獄接出來送到集雲居去了……」林縛將事情簡略的說給蘇湄聽。
蘇湄從柳月兒那裡只曉得今ri東市之事的大概,接下來聽到的消息都是市井流聞,沒想到在柳月兒回集雲居之後的諸多事更加的兇險跟波瀾壯闊,蘇湄微蹙著眉頭,身子也情不自禁的朝林縛依過來,說道:「這個趙勤民,我倒見過兩回,趙勤民夜投顧宅,顧悟塵要是不利用他將王學善一下子扳倒,王學善多半要千方百計將他一家人殺了滅口……」
「是啊,就算給這邊抓住把柄,殺了趙勤民也是除掉最重要的一項人證,我總不能讓趙勤民一家隨隨便便給殺了,」林縛說道,「虱子多了不怕咬,我還怕跟藩家結下死仇不成?冷槍暗箭不斷是肯定的,但只要顧悟塵在台上,還不用擔心他們會明刀明槍的來。打明天起,除了茶貨鋪子,其他人都撤到河口去,我會在集雲居那裡安排兩個人守宅子,這邊有什麼事,可以緊急支援。另外,我打算在河口多備一艘船,確保江寧這邊隨時有艘船備用,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就出海去長山島。我這次倒想過將小蠻直接劫走送到長山島去,只是琢磨著從出城到潛離江寧府一直到長山島可能存在的風險更大……」
這時候就聽見秀閣外腳步聲凌亂,聽見樓下的僕婦招呼來人:「藩老爺、宋嬤嬤,小姐跟客人在樓上用茶呢……」
「你們便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林縛說道,還讓小蠻先去里廂房迴避一下,他與蘇湄坐在桌邊飲茶,等著藩鼎上樓來。
「怎麼是藩爺親自來了,不是說小蠻的事有藩少東主做主嗎?」林縛站起來,看著藩樓藩家之主藩鼎推門進來,抱拳作揖,瞥了門外一眼,藩鼎帶來的護衛將外間擠得滿滿當當,笑著問,「外間會不會太擠了,要不要讓幾個兄弟到裡間來坐?」
藩鼎臉sèyin沉,他看了一眼林縛解開放在桌角上的腰刀,目光制止宋道婆以及護衛跟著進房來,他走到桌旁坐下,朝蘇湄點點頭,說道:「麻煩蘇姑娘替我沏杯茶……」
「東家真是客氣。」蘇湄拿些茶壺手指貼著壺壁試了試水溫,給藩鼎沏了一杯茶,獻到他身前,「東家,請。」
「這是小蠻姑娘的身契,」藩鼎不問其他,直接從小蠻的身契從懷裡掏出來,壓在茶杯下,眯眼看著林縛,「像小蠻這樣的女孩子,藩樓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林舉子真的就是想無論舍多少銀子都要將她贖走?」
「藩爺為江寧府大豪,人人皆稱藩爺一諾千金,林縛才學淺薄,只曉得此一諾,無論是對小女孩子,還是街頭的乞丐,抑或是流離失所的賤民,都要做到言既出、力踐行,才稱得上一諾千金,」林縛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說道,「林某人早前就承諾要替小蠻贖身,蘇湄姑娘也答應我說要幫著居間說項,林某當是傾家蕩產也要踐行此諾——我想藩爺總不至於要我傾家蕩產吧……」
「那我以一諾換一諾如何?」藩鼎將身契推到林縛身前,他的手指還壓著身契,眼睛盯著林縛說道。
「藩爺言重了,藩爺跺一跺腳,江寧城就要抖上三抖,要說承諾,也是藩爺賞臉給別人,誰有資格給藩爺承諾啊?」林縛哂然笑道,從懷裡掏一隻錦帕包裹好的錦布團來,放到桌上,說道,「承蒙晉安侯奢少侯爺客氣,得他贈送幾枚南珠,這是其他兩枚,這也是我身上不多的值錢物,藩爺要覺得還缺許多,許我兩天時間籌來……」
藩鼎眯眼看著林縛,林縛的話不無威脅之意,卻也始終無法確認藩知美就是給他們劫走的。
宋道婆來找人,藩鼎正因為揭露家醜在火頭,本不想理會,卻是旁人提醒他知美早就該到老宅來了,藩鼎便覺得有些不妙,心知今夜城裡不安寧,親自帶人沿去江義門的路往西城找去,在永福巷找到給打暈的轎夫跟當場斃命的家僕藩義,對方手腳乾淨利落,除了藩義身上三個「不求財」血字外,再找不到其他痕跡。
藩鼎下意識就想到是林縛下的手,劫人贖身逼藩家就範,但是林縛如何知曉知美今夜在江義門那邊的私宅里,那棟私宅還是知美近ri新買的?又如何知道自己今夜會盛怒將知美找回,恰好方便他們在永福巷裡下手劫人?今ri江寧城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林縛又怎麼能脫開身從容布置這一切,他又從哪裡抽來人手?要說林縛在江寧還藏有實力,月前河口流民慘案為何又得以發生?藩鼎心裡有太多的疑問。
不管怎麼說,他都不會因為一個雛ji就拿自己的兒子去冒險的。
藩鼎將一粒南珠拿在手裡,對著燈火細看,仿佛就是在確認兩粒龍眼大珍珠的價值,又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看一粒就足夠了,」將剩下的一粒南珠放在贖身契書上推到林縛面前,算是人錢兩清,又拿手指夾著那粒南珠伸到燭火苗尖上炙烤,這麼一粒價值十萬錢的南珠就發出細微的炙裂響聲在燭火炙黑損毀,藩鼎這才笑著說道,「這樣的珍珠,藩樓沒有一百粒也有八十粒,說實話,跟藩樓的女孩子一樣,沒有什麼好值得珍惜的,但是不從林舉子那裡取一樣東西也不能叫交易,你說是不是?」
林縛心想藩鼎到底比他兒子藩知美要老辣多了,彼此間狠話都說完了,交易也完成了,他站起來,說道:「夜裡的風也不寒,月sè也不錯……」走過去將秀閣的窗戶推開,讓月光灑進來落在妝梳台。
「恕我告辭了……」藩鼎見林縛放出信號,也不管真假,這時候只能告辭離開,朝林縛拱了拱手,說了一聲就帶眾護衛下了秀閣,在前院備好車正打道回府時,打開柏園的宅門,就看見當街擺著一隻碩大的黑袋子,借著檐頭懸掛的風燈跟天上的星月,能看見裡面裝了個人,之前就在許多武士就守在前院裡,壓根就沒有聽見有人在院子裡停留,也壓根就不知道怎麼會有個人給裝到袋子裡丟在門外。
藩鼎滾也似的爬下馬,從懷裡掏出短刀來將布袋子割開,果然是他兒子藩知美給綁了結實,嘴裡給塞緊了一團黑布發出聲來。藩鼎回頭望向柏園內秀閣方向,在這街上給院牆擋著看不到秀閣二樓傳出來的燈火,這街兩邊也看不到能藏人的地方,林縛暗中能動用的一些人手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啊。
「這裡在柏園?」藩知美沒有鬆綁,嘴裡布糰子給藩府扈從拔出來,抬頭看向門楣上的扁額,沒想到會是在柏園前,又看到他老子就蹲在他眼前,「爹,不會真是你狠心將孩兒綁到這裡來吧?」
藩鼎冷眼看了兒子一眼,說道:「是你做主將蘇湄侍女給王學善之子贖去當妾室的?」
藩知美再笨,聽了這句話也猜到今夜是誰劫他,破口大罵:「我/cāo/他狗/娘養的……」
「夠了,」藩鼎扇了他兒子一記耳光,說道,「你回去還有醜事要向我交待。」也不說替兒子鬆綁,直接讓人將給反綁的藩知美丟馬車裡,朝東城的藩家老宅行去。
藩知美不曉得家裡還有什麼醜事等著自己去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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