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見此,萬般著急。
他來不及管我腹中是否真的有個東西,更來不及再質問我,我與毓晟哥哥的「珠胎暗結」。
我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抱起卿兒妹妹,滿目的心疼與焦急。
而對於我,只是匆匆留下一句「打入冷宮。」
我對皇上本沒有情,所以他對我再如何不公,我亦不會與卿兒妹妹吃味兒。
只是,對於打入冷宮這個結果,不知是喜是憂。
喜的是,我還活著。只要活著,便有翻盤的機會兒。憂的是,打入冷宮的活法,說到底不過是苟活罷了。
冷宮裡四處殘敗,布滿塵灰。
我身邊兒沒有了向陽與含冬,什麼事兒都得我自個兒動手。
我素日在府中,雖算不得嬌氣兒。可粗活,卻是沒做過的。
如今不僅得自己收拾東西,更要清洗被褥衣裳,日子過得實在艱難。
我被關在冷宮之中,每夜聽著瘋子的怨氣聲聲兒,對外界的消息一無所知。
就在我想盡辦法,想要打聽點消息的時候兒,羅素卻來了。
這一次,他帶來的不僅僅是羅家與慕容家的消息,還帶來了一碗落子湯藥。
「畫兒」
「素哥」我一瞧見羅素,便急忙起身「你怎麼來了?」
說罷,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幾眼羅素。見他除了有些憔悴外,並無其他不妥,這才開口問道「現在外頭的局勢如何?父親怎麼樣了?慕容家呢?還有你,有沒有受到波及?卿兒呢?她的孩子」
「畫兒,我很好。」羅素看了我一眼,神色中有些複雜「我因長期照看皇后娘娘的胎兒,所以並未受到波及。如今,我依舊是坤寧宮的御用太醫」
說罷,羅素又道「皇后娘娘母子平安,你不必擔心。」
皇后坤寧宮!
「卿兒封后了?」我一愣,隨即驚喜「好,太好了!卿兒封后,又有了孩子作為依靠,這下,她總算不是孤苦無依了。」
說罷,我又問「羅家呢?慕容家呢?都還好嗎?」
羅素聽言,神色有些恍惚。
「你說啊!」我心下一驚,連忙扯著他的衣袖問道。
「羅家與慕容家都被發配到邊疆去了」說到此,羅素不敢再看著我「如今,京城中除了我,你,還有皇后娘娘外,咱們兩家的人都已經離京了。」
「邊疆」我喃喃開口「邊疆素來便是寒苦之地,慕容將軍是行軍打仗的人,自然沒有問題。可父親是個文官,他的身子怎能受得?」
「受不得又如何?總好過丟了性命。」羅素神色一閃,便安慰道「畫兒,若可以,我寧願把父親換回來,而不是待在京城裡苟且偷生」
「若可以,我又何嘗不願意把父親換回來?」我看了一眼羅素,終是再忍不住落下了淚「你在外頭是苟且偷生,我在這宮裡,不也一樣是苟且偷生麼?」
說罷,我又道「不過,仔細想想,發配邊疆也不算是個壞事兒!只要人還活著,就有昭雪的一日。古人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總有一日,咱們總會東山再起!只是辛苦了父親,年紀如此,還得經受顛沛流離之苦。」
言畢,我嘆了口氣兒「如今卿兒有了孩子,榮登鳳位。慕容家與羅家雖然倒了,但還留著性命。說到底,我就算是死,也滿足了。」
「死?你胡說什麼!」羅素神色一震,連忙盯著我道。
我苦澀的笑了笑「皇上顧及慕容家與羅家過往的勢力,沒有趕盡殺絕已是極大的恩賜。我與毓晟哥哥的事兒,可是珠胎暗結的私/通大罪。按照東陵國的律例,是要滿門抄斬的!
素哥,皇上既已經放過了咱們羅家,又認定了我腹中有毓晟哥哥的孩子,如今,必定是不會放過我的。」
「畫兒」羅素聽言,沉默了許久才拿出了早早便準備好的湯藥「你不會有事兒的!皇上說,他曾答應過你,只要你不做出出格的事兒,必定會保你一生周全。
現在只要你把這碗落子湯藥喝下,他就可以把一切,都當做沒有發生過。他會讓你出冷宮,還會晉升你的位份」
「你說什麼?」我聽言,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一雙險些軟了的腿,不斷往後退去「你說這是落子湯藥?」
「畫兒聽話」
「羅素!」我見他如此,心中氣急「你糊塗!」
「畫兒」
「別人不信我,便連你也不信我麼?」不知為何,心中竟覺得無比委屈,兩行清淚不斷的往下落「我每日都處在深宮之中,毓晟哥哥也已經成親,成日陪著他的新婚妻子,我們二人莫說是私/通,便是連見上一面都難得!
羅素,你憑著良心問問。咱們一塊兒長大那麼多年,我羅知畫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嗎?我肚子裡,怎麼可能會有別人的孩子啊!」
羅素見我情緒如此激動,不免面露心疼「畫兒你別激動」
「你叫我怎能不激動!」我說著,一把把那碗落子湯藥甩到了地上「旁人不信我便也罷了,你也不信我!你是一個太醫啊,難道就沒想過我肚子裡有貓膩嗎?
我是沒來葵水,也有了胃酸的反應。我可捫心自問,這些日子來我不僅沒有侍寢,更沒有跟任何男子有過關係。我是清白的,清清白白的啊!」
我在羅素的面前,甚少有如此烈的時候兒。
一時間,竟把他嚇得不輕。
「畫兒,我曾有想過,你這種情況許是誤食了什麼藥物。可是可是慕容毓晟那小子在皇上跟前兒親口承認了你腹中的孩子」
我聽到此,更是惱怒,一便要把羅素推開「毓晟哥哥的性子你還不懂麼?當初皇上以我的性命相逼,毓晟哥哥也是一時糊塗,才會想一力把事兒都承擔下來!」
「畫兒」
「滾!滾!」我看著灑落來一地的湯藥,再也聽不進羅素的任何一句話。
這麼多年來,我總以為,他會信我的。
可是我沒想到,他竟會幫著皇上,給我端來一碗落子湯藥!
呵
想要我喝下落子湯藥?他想得美!
我不喝,便不喝!
都說懷胎十月,我就要看看,我十個月後能生下個什麼!
羅素便這般被我趕走了,可皇上那頭,卻每日都讓人給我送落子湯藥。
我本便沒有孩子,這藥,自是不能喝的。
喝?憑什麼?
我若喝了,一生便無法清白了!
我就得苦苦的熬著,熬到幾個月後讓他們看看,我肚子會不會大,我能不能生!
我相信,只要我熬了下去,慕容家和羅家的清白,便有了!
卿兒妹妹來看我的那一日,穿了一身素色的宮服。
她的穿著打扮明明很是簡單,卻著實有著一股高貴的氣質。
而我,數十日來,身上還穿著那日出事兒時穿的衣裳,素色的綢緞上早已污髒不止。頭髮很亂,有一半的髮絲散落下來,蓬鬆一片,活像一個瘋子。
她來的時候兒,宮人們才給我送來了吃食。
破爛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碗白米飯和兩個素菜。那餿味兒,莫說是她,便是連一直待在冷宮裡的我,都聞得清清楚楚。
「姐姐」她開口喚我。
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兒,趕忙回過頭去。
當我看著她平坦的腹部,一時之間竟忘了羅素與我說過的話。緊張握住了她的手,問「卿兒,孩子呢?孩子呢!」
卿兒妹妹落淚「姐姐孩子很平安。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兒。」
「當真?」我聽到此消息,很是驚喜。當初羅素只說卿兒妹妹母子平安,卻不曾說過是男孩女孩兒。所以,今日好不容易見到了卿兒妹妹,自然要問得清楚一些「可起名字了?」
「男孩叫雲鶴,女孩叫念憶。現在雲鶴已經是當朝的太子了而念憶是護國公主。」
「真好真好」我聽言,一邊兒流淚,一邊兒又問「那你呢?皇上可有牽扯了你?」
縱使我知道,她已經是一國皇后。可心底對她的那份關心,卻是如何都停不下來。
卿兒妹妹見此,輕輕搖頭「沒有他封了我為皇后」
「好卿兒,不哭!」我替她抹了抹淚,安慰道「方生產的女人,怎麼能哭呢?這以後是要落下病根的!快,別哭!」
「姐姐你與哥哥這又是何苦啊!」
卿兒妹妹許是見我跟著她一塊兒落淚,便趕緊轉移了話題。
可這話題,卻轉得著實讓我難受「卿兒?難道連你都不信我?」
卿兒妹妹見我如此一問,一時有些慌神「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不知」我搖了搖頭「我前些日子起便沒再來葵水,吃什麼都反胃得很。可我卻從未想過我有了身孕!
我沒有侍寢,更沒跟任何人發生發生肌膚之/親,我怎麼可能有兩個月的身孕?」
「可是那肚兜和哥哥」
「那件肚兜的確跟我的一模一樣兒,連我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嚴肅地看著卿兒妹妹,一五一十的交待道「最離奇的是,我的肚兜竟不見了!至於毓晟哥哥他當時定是為了護我性命兒,這才獨自承擔了下來。
卿兒,姐姐發誓!姐姐跟你哥哥當真什麼事兒都沒有!」
說起肚兜,我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一開始,我以為慕容家與羅家是遭到皇上的毒手,才會淪落今日。
畢竟,我肚兜不見的事兒,只有自己宮裡的人知曉。皇上他連搜都沒有搜過,又怎會如此肯定那件肚兜便是我的?
可到了後來我才知道,皇上並不是沒有搜過宮。而是他派人去搜宮的時候兒,我不在。旁人,更是得了命令,不能與我透露分毫。
皇上能如此準確的知曉我宮裡的信息,想必,是我宮裡有了吃裡扒外的東西。
若當真如此,事情便複雜了。
那吃裡扒外的人,有可能是皇上安插,用來對付羅家與我的。也有可能是別人安插,用來蠱惑皇上的
所以,當卿兒妹妹問我,肚兜是什麼時候兒不見的時候。我不敢把自己的發現告訴於她,而是說,我對此並不清楚。是皇上提起並派人去搜,我才得以知曉。
一來,是因為卿兒妹妹才生了孩子,我不想累了她去。二來,是此事兒太過複雜,我怕卿兒妹妹知曉後,會鑽牛角尖。
加之,皇宮裡的事兒千絲萬縷。皇上流放了慕容家,卿兒妹妹必定對他更生怨氣兒。
不管我發生了何事兒,皇上是個何等薄情的人。至少他對卿兒妹妹,是真心的。我不想因為我,而使得他們之間再生裂痕。
更何況,皇上派人搜宮是悄悄的,外人並不知曉。所以,我必須得告訴卿兒妹妹,皇上是搜過我的宮,這才定了我的罪。
否則,她定以為一切都是皇上操縱,心裡恨毒了他去。」
可是,我終究還是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啊。
雖然不想讓卿兒妹妹為了我與皇上生了嫌隙,可該查明的事兒,還是得查「卿兒,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能從我宮裡把肚兜這樣兒隱秘的東西拿走,定是我宮裡的人。
之前毓晟哥哥說過,是有個女子不小心摔跤撞到了他那個女子到底是誰?我如今身在冷宮沒法查,你去查查我宮裡的人。一定要查出事情兒的真相,莫要連累了咱們的家族。」
我承認,我在說這話的時候兒,多少有些套話的意思。
雖然有些自私,可卻想再度確認一番,父親是不是真的安好。
羅素
他素來便擔心我,我當真害怕,他在騙我。
哪怕,我很想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晚了」卿兒妹妹為難,喃喃。
「什麼?什麼晚了?是不是我爹爹出了什麼事兒?」難道,真的是羅素在騙我?
想到此,「也對,現在證據確鑿,我犯了那麼大的事兒,他怎麼可能還讓我爹爹活著。」
「還活著還活著」卿兒妹妹見此,連忙開口「羅家與慕容家的人都還活著只是被流放到了邊疆而已。
姐姐你別擔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總有一日咱們兩家還會捲土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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