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蓮點頭,「你媳婦剛才說的。你放了管事媽媽。」
「是……好。」張壯漢雖然心裡不痛快,可還是聽話的撒開了手。
方才一進屋,他只看到了媳婦紅腫的半邊臉和斑斑淚痕,卻沒正眼去打量即將成為自己主人的蕭玉蓮。
這會兒見她雖然穿著很普通,一副溫溫柔柔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據他那雙鷹一樣的銳利眼光來看,眼前這位鄉下小女子絕不是普通之人!
因為她一身凌厲傲然的氣勢儘管收斂了起來,可作為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他,豈能聞不到她身上的肅殺之氣?!
張壯漢很奇怪一個鄉下女子,尤其是年紀輕輕的,身上怎麼會有隱隱的肅殺之氣?
可他見自己媳婦對這位小娘子似乎很信任,又想到,若是小娘子是個平常之人,怎麼會來牙行買奴喚婢?也就釋然了。
管事媽媽被張壯漢一通恐嚇,早就沒了脾氣,很快地取來這夫妻兩個的戶籍和賣身契,遞給了蕭玉蓮。
蕭玉蓮也不看她那張喪期如考妣的老臉,接過張壯漢夫妻倆的相關手續,檢驗無誤,這才正色地對張壯漢道,「你們夫妻兩個為救兒子而賣身,這精神可嘆可嘉!
所以,我決定,你們跟了我,咱們要重新簽一份契約。這份契約不是你們賣身契,而是用工合同。哦,也就是你們所認為的協議。」
不簽賣身契?
張壯漢和妻子薛氏聞言,大喜過望,竟一時不知如何接話茬兒了!
旁邊的管事媽媽一聽,卻有些不滿意了,「誒我說貴人吶,您這買了人回去不簽賣身契,以後出了事兒算誰的啊?啊?
他們自賣自身,願意與人為奴為婢,以後生死都要隨主人的心意而定。您這不簽賣身契,他們到了您家,算是客人呢?還是奴婢呢?這個您可得好好弄清楚才行。」
不簽賣身契,以後這兩口子逃了,死了,若是官府問罪下來,可都得是你小娘子負責了!
若是簽了賣身契,尤其是死契,那這兩個人的是生是死,可都有主家說了算,他們若是逃走,抓回來被處死,官府都不會過問!
其實管事媽媽多這一嘴,也算是好心。
可蕭玉蓮不領情!
她冷冷地睨了管事媽媽一眼,「現在這兩個人與貴牙行並無半點關係,我怎麼處理無需您多費心。若是您還想再做我的生意,那請自重!」
「呃……哼,不知好歹!」管事媽媽被噎,氣得直翻白眼,嘟囔了一句,只得再去給蕭玉蓮取來筆墨紙硯。
蕭玉蓮回頭與薛氏和張壯漢細說了簽定用工合同的事宜,然後讓管事媽媽代勞,重新簽訂了三份用工協議,一份由薛氏夫妻倆保存,一份自己留存,另一份則留在了牙行。
這件事兒就這麼敲定了,惹得管事媽媽暗罵蕭玉蓮是個傻子,蠢婆娘。
而蕭玉蓮根本就不去理睬管事媽媽一臉的嘲諷之色。
她不是聖母白蓮花,不會爛施好心。
之所以不給薛氏兩口子簽定賣身契,她是考慮到了薛氏的那兩個孩子。
一個是女孩,一個是病種之子,七八歲,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需要父母親呵護的年齡。這時候,若是與薛氏簽了賣身契,那麼他們的孩子就得送回鄉下老家。
骨肉分離之苦,蕭玉蓮不願意看到,更不願意因為自己而發生!
所以,蕭玉蓮決定跟他們夫妻兩個簽定用工合同,而且合同上寫明,自己供吃供住,也允許他們將兩個孩子帶到身邊來,只是每月的月薪只能付給他們每人三百文錢。
合同上更是標明,若是薛氏夫妻兩個工作做得好,不偷奸耍滑沒有劣跡惡行,那麼三個月後,每月月薪可獎賞五十文錢。
不過,薛氏夫妻一旦有以上這些行為的話,那蕭玉蓮就有權以任何方式處置他們!
說到這裡,不得不交代一下,用工合同,其實就是變相的古典式的生死契約!
最後那條規定「若有劣跡,蕭玉蓮有權以任何方式處置薛氏夫妻二人」,這不就是跟賣身契沒什麼兩樣嗎?
不過,就蕭玉蓮給出的這個條件,登時樂壞了薛氏和張壯漢,夫妻兩個哪裡去細細琢磨合同上的條款有什麼不妥?而是喜極而泣,再也按耐不住心頭的激動和感激之情,噗通就給蕭玉蓮跪了下來。
那張壯漢咚咚咚就是連磕三個響頭,口稱,「某家張維峰叩謝主家大恩大德,使得我一家老小不至於骨肉分離。主家大恩,張某萬死難報,請受小的一拜!」
壯漢原來叫張維峰,好名字啊!
薛氏也是連連叩拜,感激不盡!
其實莫說張維峰和薛氏激動了,就是那喬氏見了蕭玉蓮所為,也是暗暗稱讚,想不到這蕭氏果然是個面冷心熱的,能如此相待張維峰和薛氏一家子,好人必然會有好報!
「都起來吧。」蕭玉蓮虛扶了薛氏一把,依舊是淡然地道,「希望你們夫妻能珍惜這次難得機會,好好做事不可二心!」
「是,奴家(小的)謹遵嚴命!」薛氏和張維峰夫妻二人恭聲領命,便在蕭玉蓮身後侍立。
與薛氏夫妻二人簽好了用工合同之後,蕭玉蓮又在那十幾個女孩子當中,挑選了四個長相清麗,看著機靈,眼神清純,面色純善的女孩子,然後與管事媽媽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每人以三兩銀子的價格,就簽了死契。
當然要簽死契!
蕭玉蓮又不是開慈善機構的,能為薛氏夫妻開方便之門,但是這四個女孩子卻不可以!
因為買了這四個女孩子,是回家做使喚丫頭的,所以,為了安全起見,蕭玉蓮與管事媽媽簽的是死契。
直到這一刻,管事媽媽才從心裡佩服蕭玉蓮所言所行!
這小娘子並不傻,也不蠢,曉得什麼樣的人就什麼樣的對待,果然心思通透與眾不同!
「小娘子請稍後,待老身去縣衙報備一下,這幾個人您就可以領走了。「管事媽媽此時態度是恭敬的,語氣也相當地柔和。
蕭玉蓮點頭。
那管事媽媽去時不大,再回來時,就已經將薛氏等四人的手續辦妥了。
「走吧,隨我回家吧。」蕭玉蓮並不多看這幾個人一眼,淡聲吩咐道。
「是。」薛氏幾個人應聲答應著,就隨蕭玉蓮和喬氏出了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