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嬴的應對方式不無道理。
想要上報朝廷,將一件錯綜複雜,甚至涉及到許多朝中大人物的陳年舊案,重新翻案。
其阻力和難度可想而知。
在他看來,即便像秋蘭說的那樣。
真的請出一位大人物正面給朝廷施壓,最後多半也要折戟沉沙。
何況,以他現在的權勢,還遠沒到能請動那些大人物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方式,來嘗試『逼迫』朝廷翻案。
具體方法分兩步走。
第一步,製造輿論。
儘可能利用周圍人在京城的人脈關係,在朝堂上預先製造翻案的輿論。
譬如蘇立的老師王釗,這個難度有點大。
他更傾向於和曹玉堂合作。
道理很簡單。
曹玉堂能得到楚皇欽點,出任燕都按察副使這種要職。
要說在朝中沒人,打死楚嬴都不相信。
這也是楚嬴在拒絕他敬獻大炮後,又想重新和他商談的原因。
楚嬴打算,利用敬獻大炮為交換,要求其聯繫京城中的人脈,儘可能多的發動輿論。
只要能讓容妃重獲自由,別說區區大炮,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當然,這裡面其實也有一部分他的小九九。
目前這些大炮,對於前世見慣各種先進武器的楚嬴來說,完全就是雞肋般的存在。
若非眼下有所需要,他早就想將其淘汰掉了。
因為受限於材料強度,王黑撻他們遲遲無法造出合格的鏜刀,用來拉出炮管的膛線。
這就造成,大炮的射擊精度嚴重偏差,威力也削弱了一大截。
想要發揮作用,就必須保持只比弓箭射程稍遠一點的距離,進行開火。
不然再遠個幾十米,就很難擊中目標。
而且最重要的是,使用這種土大炮,還必須培養一批懂得三角函數和拋物線計算的人。
在這個遍地目不識丁,數學概念嚴重缺乏的時代。
沒有楚嬴這種懂得現代數學理論的老師,想要培養出合格的炮兵,其難度不可謂不大。
綜上,就算他將這些土大炮送給朝廷,短期之內,朝廷恐怕也很難形成戰鬥力。
等到朝廷真的將這種武器吃透,估計他的水力鍛壓機早就建成了。
到那時候,炎煌衛炮兵營,將會換裝更先進的膛線大炮。
擁有膛線的炮管,射擊精度大大提升,方才算得上是一門合格的大炮。
而且,有了足夠強度的鋼材。
他還可以效仿前世的佛朗機炮,另行設計一門更先進的後膛炮。
總之,他有信心憑著得疊代和更新,對獻給朝廷的土大炮,永遠保持絕對的領先優勢。
就算將來不小心和朝廷鬧翻,對方也休想用他敬獻的武器,掉過頭來威脅到他。
第二步,挾功圖報。
這個就更簡單了。
楚嬴做不到請動大人物,就只能通過建立功勳來給朝廷『施壓』。
大楚朝廷的立身之本,就是賞罰分明。
有人立了功,就必須賞賜。
譬如這次,楚嬴『協助』曹玉堂,剿滅潮天盪千人水匪,就是大功一件。
然而,楚嬴心知肚明,僅憑這一樁功勞,恐怕很難向朝廷提翻案的要求。
為了『逼迫』朝廷,或者說楚皇答應,他必須多立幾樁大功,才能增加勝算。
所以,他才打算敬獻大炮。
明年開春之後,楚皇不是想要御駕親征嗎?
這個時候,給他送來一批戰爭神器,遠比什麼祥瑞管用,無疑又是大功一件。
然而,楚嬴覺得還是不夠。
所謂事不過三,立功當然也要立三次這樣才能為他增添更多的談判籌碼。
至於這第三次大功從哪去立?
楚嬴其實已經想到一個地方。
夜色下,他略微側過身體,視線落在一艘關押罪犯的船上,雙眼微微眯起。
不久,樓船上傳來曹玉堂的邀請。
楚嬴隨即重新登船。
不出意料,談判很順利。
曹玉堂急於在東薊兵備道站穩腳跟,以便給楚皇一個交代。
對於楚嬴提出的條件,答應得十分痛快。
反正,製造輿論這種事,對他而言,派出幾個低階言官就可以實現。
就算會因此惹怒楚皇,追究下來,也是這些小嘍囉頂缸,完全觸及不到他的利益。
楚嬴沒有急於求成。
將曹玉堂搞定後,他便返回貨船房間休息。
到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大部隊正式起拔返航。
直到此時,楚嬴才屏退左右,只剩崔肇陪他留在廳中,兩人一起等待著什麼。
沒過多久,門開了,晁遜押著一名邋遢老道走了進來,反手將門關上。
楚嬴和他交換一個眼色,點點頭,視線隨後落在老道身上,展顏笑道:
「吳堂主,上次下灣村一別,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別來無恙啊。」
「嘿嘿,殿下看老道現在這個樣子,像是無恙嗎?」
吳老道扭動兩下被繩子死死綁住的上半身,乾笑兩聲,言語中透著嘲諷。
「本宮也不想這樣待客,無奈吳堂主武藝高超,本宮可不敢以身犯險,只能請你暫時委屈一下了。」
楚嬴說罷,抬手指著桌對面的一把空椅:「坐。」
「殿下說笑了,貧道再厲害,還能比得上殿下身邊這位?」
聽到楚嬴這麼說,吳老道回頭看了晁遜一眼,眼中浮出濃濃的忌憚。
之前短暫的交手,讓他深知此人實力的恐怖。
除非是嫌活命長,不然有這個人在,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楚嬴出手。
吳老道暗嘆一聲倒霉,隨後上前往椅子上一坐,開門見山道:
「殿下一大早就把貧道提溜出來,到底想問什麼?還請殿下明言?」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楚嬴手指輕叩幾下桌面,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本宮就想知道,指使你們的那位大人,到底是誰?」
吳老道心中一突,表面卻不動聲色:「貧道不知殿下這是何意?」
「怎麼,你想否認?」
楚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那位水寨大當家沙東吉就沒告訴你,他已經把一切都交代了?」
他看著邋遢老道,氣勢驟然凌厲,語氣也變得不容置疑:「現在,你總該老實交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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