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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中的淚,在楚王的躊躇之中逐漸的凝結為了笑意。雅文言情.org
孟嬴直起身來,朝著楚王前進了一步,「熊棄疾,你不敢殺我,也不會殺我……」
楚王有種被人看穿的窘迫,眾目睽睽,君王的威嚴此刻在孟嬴的挑釁之下蕩然無存,楚王震怒一聲,旋即轉過身去站在玉階上,身影背對著眾人,負手而立,久久不語。
絳美人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可是卻是在瞧見了楚王這般不悅的情形下退卻了,此刻的楚王就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任何人去觸碰都會中矢。
想了想,絳美人終究還是將嘴巴給乖乖閉上,靜靜的等候著楚王的處置。
她就不信了,孟嬴都已然犯了全天下男人的大忌了,更何況楚平王這堂堂的一國之君,更是難以容忍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就這麼輕易饒恕的。
果真如同絳美人所說的那樣,楚王還是下了處置命令。
只是,這處置也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中。
但只見背對著眾人的楚王將手伸出來,僵在半空中停頓了許久,依舊是猶豫不已,隨後則是開口,「讓孟嬴牽至冷霜苑居住,沒有寡人的命令不許出。」
「大王……」絳美人當真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跳出來說道:「可是,她私通伍子胥,更何況公子珍的身份現在也不清不楚,就算不下令處死,也該徹查個通透,將有關人等全部捋清吧?怎能這樣不明不白?」
「你對寡人的處置有異議?」楚王回過頭來盯著絳美人,聲音幾乎降到了冰點,一雙眸子中此刻只有想吃人的衝動。雅文言情.org
這一眼神,嚇得絳美人渾身冷汗淋漓,忽然將嘴巴給閉上了,再不敢有任何微言。
孟嬴站在王殿中,臉上依舊是剛才嘲諷的笑,在武士上前來將她帶下去的時候,公子珍卻從內殿裡面跑了出來,緊緊的揪住孟嬴,「你們……你們緣何扣我母親?」
公子珍年幼,力氣尚且拉不開這些武士,只好轉向了楚王那邊,去苦苦哀求楚平王,「父王,你為何要處置我母親?求你了,放過我娘吧……」
在公子珍這稚嫩的哀求聲下,楚王的心也軟了,這個他當成珍寶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孩兒,他伸出手在他的頭頂不想要撫摸的時候,卻又是僵止在了半空中。
這個孩兒,現在身份暫且還是這樣的不明不白……
一想到這一點,楚王的心就是一狠,將公子珍一推,推倒在了地上,就是公子珍也嚇傻了,根本沒想到疼愛自己這麼多年的父王居然會這麼對待自己。
楚王指著公子珍,又下令,「將公子珍也一併關到冷霜苑裡去,與孟嬴一概相同。」
在楚王的命令之下,公子珍與孟嬴一同被貶到了之前的地方,那裡的梧桐依舊,只是落葉紛紛,讓人覺得只有無盡的悲涼。
公子珍自被貶到這裡來了之後,就一直在哭,孟嬴則是一直站在梧桐樹下不言不語,只在公子珍的哭聲之中細數過往。
那曾經……在就今天卻被這麼赤條條的掰開,疼得她呀,是撕心裂肺。
迎娘緊跟隨過來,見到孟嬴站在樹下不想說話,就只能先進去寢殿裡面照顧公子珍先,好不容易將公子珍給哄睡著了,迎娘這才走出來。
日光大亮,照得這一整個宮牆裡面的秋色金光燦燦,揮灑在孟嬴的身上,迤邐了她這一身悽然與單薄,宮裝略顯得凌亂,與她的秀髮一般,被這秋風一掃,便有無盡的翩飛。
迎娘看得有些心疼,走上前去,在離孟嬴一步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公主,」她欲啟齒,可是想要張口詢問的時候,卻發現主子的事情並非是自己所能詢問的,故而又將嘴巴給閉上了,站在當處靜默不語。
孟嬴側首回來,瞥了迎娘一眼,「你也看出來了吧?我根本無從狡辯,無論怎麼樣,我與伍子胥的前情都是事實,抵賴不掉的。」
迎娘垂下了頭,依舊靜默。
孟嬴卻繼續說:「楚王居然沒有處死我。」她也垂首無力的一笑,「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誰,竟然這麼煞費苦心的將這一切都翻出來,我今天都忍不住在想,死就死了罷。」
迎娘眸子一動,這才開口,「公主何須說這樣的傻話?今日這事情我想,那個幕後之人也想不到,大王居然不忍心對你下手。」迎娘嘆了一口氣,再度上前一步去,有些不忍心,「只是公主,你又何須這麼倔強?以大王對你的寬容與寵愛,前所未有。今日之事只要你稍微向他示弱的話,不至於淪落到這種地步。」
可是,孟嬴卻搖著頭,她無奈的閉上了眼睛,「迎娘是知道的,進宮非我所願,伺候楚王更不是我所想的,你根本無法想像,午夜夢回的時候,醒來看到自己的枕邊人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卻是這個行將就木的老王,那種怨恨,與其再伺候他,倒不如這樣也好。」
「可是……」迎娘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好,她只回頭看著寢殿那邊的方向,心生不忍,「可是公子珍無辜。」
說著,迎娘也是沉吟了許久,說實話,就是迎娘此刻心裡也有顧忌,在思想了許久之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公主,公子珍可是伍子胥之子?」
這一問話,倒讓孟嬴側首回來深深的看著迎娘一眼,一接觸到了孟嬴的目光,迎娘也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看著迎娘,孟嬴仿佛看到了整個宮闈。
她別開了頭,心痛道:「我與伍子胥之子,早在當年那碗墮胎藥之下,沒了。」
迎娘雖然狐疑,但是在孟嬴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詫異的,以至於當時為什麼伍子胥在祭祖的時候,風雪連天的夜,都冒著得罪王后救下孟嬴,這一切疑雲到現在,迎娘總算是明白了。
還有就是公子珍,迎娘總算也是長吁了一口氣,「只要公子珍是大王的骨肉,一切就還有迴旋的餘地,公主只消向大王示個弱就行……」
然而,孟嬴卻搖著頭,「示弱何難?蒙昧自己的心,才難!」她凝視著迎娘,「讓我再回去伺候他,我覺得噁心。更何況今日的事情鬧成這樣,誰許我再回去?」
她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這風從自己身邊吹過的感覺。
只是,在耳畔邊上,仍舊有這一縷不甘。
那曾經的少年啊!
曾經的白衣如許!
那個一笑,全天下都跟著開懷的少年,現如今只能在自己的心懷中,那一句「姑母」,致使得孟嬴豁然睜開了眼睛。
公子夷的音容,是她留在這裡最後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