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看著他們兩個,心中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悲哀,不過他不想讓女兒不開心,便拍著大腿強撐著笑了幾聲,說道:「禮雖簡,心意誠,剛才我囑咐了壽哥兒,鳳兒你也要好生侍候夫君,照顧小妹,如此我才能放心。」
陳壽重重點了點頭,李靈鳳果然沒有按自己說的做,不然她就不是李靈鳳了,不過結局比自己預設的還圓滿。
握著李靈鳳的手,感受著她細微的顫抖,陳壽心中柔情萬種。
李威輕咳一聲,起身笑道:「被你們一嚇,酒都醒了,走,壽哥兒陪我出去轉轉。」
陳壽看了一眼李靈鳳,輕笑著陪李威走了出去,剩下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陳壽帶著李威,站在水榭的樓頂,俯瞰整個陳府。
「你小子防備心好重,這宅子沒有幾萬人,恐怕很難打進來。」李威笑道。
陳壽嘆了口氣:「岳父,你可知當初汴梁,多少人要取我的性命...魏雲色實力遠邁於我,要不是魏雲色優柔寡斷,死的就是我不是他了。」
李威呵呵一笑,道:「你當誰都跟你一樣,無所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古以來的文人官場上,有他們自己的規矩,你可以貪贓枉法,但是你不能壞了規矩,不然的話必然會慢慢在內鬥中狠狠地摔死。魏雲色是正統的文人入仕,他的每一步,都要在官場的規則之內。」
陳壽扶著欄杆,大笑道:「我偏要砸爛這個規矩。」
「也就是王朝末年,這個框架最脆弱的時候,你才能蹦躂到今天。不然的話,早就灰飛煙滅了。如今這世道,並不太平,以前我覺得就守在西北,等著你們這些人鬧完之後,老子隨便來京城一趟,拜見獲勝的那一個,繼續做西北的守邊人就是了。可是如今一想,這主意大錯特錯,覆巢之下無完卵,天下大亂容不得任何一個人置身事外,更別提西涼這麼能打的勢力了。」
陳壽聽完,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自己這個岳父總算是想明白了。
「我沒有什麼心思角逐天下,更不想做這個皇位,你小子的野心我也看不明白。不過你別指望我會無條件地支持你,我李威從祖宗手裡接過西涼,就要為這幾十萬人負責。他們幾代人為李家浴血奮戰,我不可能拿著大家的命來跟你參與一場豪賭。
我會幫你,但是只有你自己打出了一統天下的苗頭,或者是脫穎而出,我才會率眾替你掃滅群雄。」
陳壽點頭道:「這正是我想要的...若是過分依仗西涼,恐怕真成功了,西涼的那些驕兵悍將,也不會甘心。」
李威目光有些欣慰,眼前這個女婿要是自己的兒子的話,天下何事不可為。
他擴了擴胸,道:「你這個水榭不錯,登高望遠,才是年輕人該幹的事。」
陳壽回到書架上,抽出一根千里鏡來,笑道:「岳父,你用這個看。」
李威拿起來,打量了一下,「這是何物?」
「眼順著它往遠處看,看看就知道了。」
往前一看,遠處的景物如在眼前。雖然不是十分清晰,但是也能看個大概。
「好東西。」李威笑道:「這是你手下的工匠做出來的?」
「正是。」陳壽沒有說是自己做的,笑吟吟地說道:「這個送給您。」
李威哈哈一笑,沒有絲毫推讓,就收下了這個厚禮。
「你小子今天搞出這個陣仗,讓宰相大人都來迎接我,不就是要借勢麼。好,我就讓你借,我陪你游遍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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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去了汴梁?」
河東的大營內,李欣一臉愕然,抬頭問道。
「沒錯,老帥到了汴梁,而且馬上進了忠勇侯府。」
李欣沉默不語,半晌之後,嘆息一聲:「我爹...糊塗啊。」
李威一去汴梁,天下很多牆頭草,就要倒向陳壽那邊了。
他如今已經是狹天子以令諸侯,如果勢力再大,難免會滋生不該有的野心。
到時候,天下誰人能治他...
李欣當然不會想到,自己的爹去汴梁的原因,是為了他的妹妹。
在李欣看來,國家危難之際,一個人一個家的得失微不足道。如今的大齊已經是最危急的關頭,若是能度過這一關,或許還有中興的可能。
若是撐不過,就只能是天下大亂,然後出一個強者終結亂世,走向王朝更迭的循環。
身為齊臣,當然應該奮力向前,扶危救難。這條路很難,但是古往今來,那些名震千古的,彪炳古今的豪傑,哪一個不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站起身來,看著滿營的兵馬,正在休整。在河東奔襲這麼久,打的都是來去如風的襲擾戰,雖然把蔣家的脊樑打斷了,但是自己也疲憊萬分。
李欣突然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心裡那種無力感一閃而逝,馬上又變得堅毅起來。
天下事猶有可為,自己進京的時候,曾經親自參與了趙材登基。
如今的少年天子,比起先帝來更像是一個可以中興之君。
當初在汴梁,他曾經悉心聽取自己的意見,而且付諸行動。
可惜,被陳壽中途撿了漏,魏雲色一死,自己為皇帝陛下謀劃的平衡兩個權臣,從而收回皇權的計劃徹底落空。
「將軍,是否按期收兵?」
李欣點了點頭,說道:「返回太原,休整補充,而後再戰!」
蒙古人進入到河東之後,李欣的仗打得也沒以前那麼輕鬆了,麾下兵馬多有損傷。
河東群雄,也都有自己的打算,靠近太原的自然想要投奔朝廷。而靠近宿州的,只能仰蒙古人的鼻息,在異族帳下苟延殘喘,為他們籌糧效命。
打了這麼久的河東,已經習慣了戰火,這片兵家必爭之地,展現了它強大的韌性,百姓們在其中苦不堪言,但是死死掙扎。
李欣對此十分清楚,他回去之後,只要稍加整合,就有一支戰力不遜的精兵,供自己驅使調遣。
無論如何,蒙古人都是心腹大患,必須先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