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不勒的大帳內,燈火繚亂。
在他們的中間,擺著一個從附近搜刮來的燭台,上面雜七雜八插著幾根火把。
合不勒的肩背處厚厚裹著白布,身上甲冑全無,只裹了件皮袍子還只套上一個袖筒。
他在撤退的時候,身上被射了一箭,雖然位置不甚緊要,但是漢人在箭上沾了金汁,導致傷口感染,十分難捱。
剛進來的幾個部族首領,是從前線逃回來的,他們剛想上前訴苦,才發現滿帳都是肅然。
幾個首領立在上首,神色嚴肅,卻是不知道在準備商議什麼要緊事情。
「姚關來了,他要我們聽他的指揮,不然這仗沒法打。這簡直是太荒唐了,當初是他畏懼西涼兵馬,主動投到了我們的麾下,大不了我們回去草原,不再摻和他們漢人的爛事。」
合不勒搖了搖頭,誰聽誰的指揮,在他看來沒有區別。
姚關更了解他們的對手,也更了解漢人,要是他真能帶著大家打一個勝仗,難道他就能把這些蒙古漢子,變成他忠心耿耿的手下了?
這絕對不可能,只要自己一句話,這些人還是會聽自己的。
不過是一個臨時的指揮權而已,合不勒閉著眼,想了一會,說道:「我們已經敗了一陣,不如就看看姚關有什麼主意。」
大帳內一片譁然,所有的蒙古首領都不肯相信,他們的大汗,竟然要聽從一個漢人的指揮。
合不勒那三輩人積攢的威望,正在土崩瓦解,蒙古汗國建立之後,可謂是出師不利,再不即使來幾場大勝,將會快速地從鼎盛走向衰落。
合不勒心中也是十分難受,手下中有人說大不了回草原,這是十分短視的。
自己一走,中原肯定早早就被陳壽拿下,他現在已經這麼難纏了,要是讓他統一了中原,那麼養民十年之後,積蓄力量,將會對草原上的蒙古汗國,來一個致命的打擊。
自己也只能步匈奴、突厥人的後塵,往西逃向那未開化的不毛之地了。
因為自己在草原,要是和陳壽比休養民力、積蓄實力,那簡直是蚍蜉撼樹。
必須把陳壽按死,自己也必須南下,才能挽救局勢,讓這種局面不會輕易出現。
至於蒙古內部的問題,都只能是先不管他,為這件大事讓路。
陳壽,必須死,不然草原雖大,將再無自己的容身之地。
此時,退回到麟州一帶的姚關,正躺在節堂的椅子上。
周圍的人,靜靜看著他,一言不發。
時至今日,大家都看不到一絲的希望,頓覺前途渺茫。
會是因為自己追隨了錯的人麼?
怎麼看,陳壽都比姚關,更有機會問鼎。
和蔣褚才、魏雲色、梁仲秋這些人不同,姚關是主動下場的,其他的都是被陳壽一步步逼得。
鬥倒了魏雲色以後,陳壽就和梁仲秋、蔣褚才這些魏黨骨幹成了敵人。
他們必須想盡辦法,把對方弄死,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
陳壽的這些大敵中,只有姚關是因為野心,而選擇入場。
他暗中積蓄了很久,靜靜等著亂世的到來,可是他沒有想到,和亂世一道來的,還有一個陳壽。
這個人處處都標新立異,和別的梟雄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他甚至連廢除徭役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
千年來,大家約定俗成的東西,在世人眼中,都已經成了定律了,從未有人想過要推翻他,但是陳壽不一樣。
他不但要推翻,還要建立一套他自己的新秩序,這讓他摧枯拉朽般,贏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
這大齊的土地上,沒有人能夠學他,陳壽是推翻了魏雲色,才得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
他天生和士紳公卿大夫們對立,其他的人則完全不一樣。
蔣褚才、魏雲色、梁仲秋、姚關、甚至包括吳猛。
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和當地的士紳階層完全分不開,或許在這一點上,只有白蓮教和陳壽一樣,事實也證明,只有他們兩個,能玩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這種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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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汴河晚風,有篝火一叢。
篝火竄起兩丈多高的火苗子,圍坐在篝火周圍的人都被那火光映得臉龐紅潤,尤其是女子,常言道燈下看美人,更增三分顏色,那燈可不是後世的白熾燈,此時的火光差可比擬,陳壽的幾房小妾此時當真比白天裡更加的婉媚動人。
尤其是李香琳和唐婉瑩,兩個腰肢細細、身段窈窕的小美人兒,發梳仙髻,身著羽衣,環佩叮噹間揚臂旋轉,嫣然縱送,姿態妙不可言。
陳壽有這種心情,可以想像,他在汴梁的心腹們,此刻該是多麼的興奮。
前線的戰報,就是目下最重要的事,可以調動起整個汴梁的情緒。
若是捷報,不是佳節勝似佳節,到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若是敗績,只怕美味珍饈也難下咽。
其他人,都是各自吃烤炙的鮮魚和羊肉,陳壽身邊,李香琳把一塊塊的肉切好了,用泉水泡了一下午的新鮮竹籤插著,送到陳壽跟前。
人群中,屬袁心珠最開心,兩隻小手捧著肥肥嫩嫩一塊手抓羊肉,正啃得唇角流油。
陳壽看的啞然失笑,唐婉瑩和綠兒稍微正常點,也吃的不亦樂乎。
出來玩,就是要盡興,不管平日裡在府上,有什麼規矩,此刻都被拋諸腦後。
陳壽拿了一小塊肉,剛想吃,看到李香琳在那熟稔地切肉,她的動作乾淨利落,每一片上,又都撒上鹽巴調料,放在泉水煮過的石塊上。
若是穿魚,她甚至把魚刺都剔了出來,才給陳壽吃。
陳壽笑著道:「香琳,張嘴。」
李香琳微微一怔,隨即甜笑著張開嘴,把陳壽遞過來的肉塊吃了。
「好吃麼,什麼味道的?」
李香琳笑靨動人,軟軟地說道:「老爺餵得,當然是甜的。」
「咦,我怎麼覺得是酸的,好酸啊,我牙都要掉了。」
唐婉瑩在一旁表情誇張地說道。
陳壽沒好氣地罵道:「你不要嘴刁,一會看我怎麼整治你。」
唐婉瑩有些害羞,不過絲毫不怕,仰著頭嘴巴開合,看那唇形,應該是在說:怕你啊?
陳壽自己先笑出聲來...這愜意美好的生活,一定要繼續下去。
那就要先把所有敵人都送去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