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去朔州的道路上,一支奇怪的人馬,鬥志昂揚,每天定時趴在地上,虔誠地朝拜。
沿途的百姓指指點點,在他們周圍,還有大齊的人馬跟著,宣示他們的陣營。
如今北邊人心惶惶,很多有條件的人,都選擇南撤避難,等到戰事平靜了,再回來故鄉。
像這樣逆流而上的,身上都背負著百姓們殷切的希望,時不時有人向他們贈送一些吃食和衣服。
不過這些奇奇怪怪的兵馬,並不怎麼上心,也不會因此感激。
他們所有的心思,都在北邊的蠻族身上,擊敗那些蠻族,讓他們無法繼續擋著朝聖人的路,就是真主賜給他們的使命。
巴依塔什在大齊那些壞的冒泡的文官幫助下,搞出一個震天的口號,「讓真主再次偉大。」
北方的蠻族,是前所未有的可怖的敵人,擊敗了他們,就能打開新朝聖者的道路,在聖石的指引下,在東方沐浴真主的榮光。
只有身上帶血的戰士,才能和真主更進一步,洗滌他們的心靈。
這一套,對嚮往神學的狂熱信徒實在太有誘惑力了,他們早就把生死置之腦後。
恨不得馬上就見到那些傳聞中兇殘無比的蠻人,然後死在衝鋒的路上,沐浴著神光,去往真主的懷抱。
這就是宗教的力量,這也是宗教的悲哀...
相反,在朔州,百姓們不是為了神,而是為了自己而戰。
韃子殺我父兄,辱我妻女,犯我田園,此仇不共戴天,此恨不能不報。
他們同樣是抱著必死之心,卻是為自己的親人而戰,為先人而戰,為後代子嗣而戰。
合不勒親率大軍,第四次南下,選了一個他認為防禦相對薄弱的朔州,在連通秦攏的同時,還可以截斷陳壽的商路,合不勒自視這是一步妙招。
他還不知道,迎接他的,是怎麼樣的敵人。
汴梁的秋風,已經帶著一絲寒意,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全面開戰轉入各線對峙已經半年。
這半年的時間,對其他地方來說,沒什麼大的變化,無非就是因為戰事,消耗的底蘊積蓄變得多了。
但是對陳壽治下的百姓來說,這是改天換地的半年,新政廢除徭役;均分田產;減免賦稅...讓百姓都能活下去,還都活的不錯。
這種亘古未有的仁政,就像是一劑春雨,滋潤著幾千年的耕地。
同樣的,百姓們守護這來之不易的美好生活的決心,也是從未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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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踴躍報名、或者支持族中子弟報名,參與朝廷的募兵,準備和各種敵人血戰。
陳壽一方,看似被四面圍攻,但是他的信心反而越來越足。
不光是自己這邊的軍民士氣如虹,敵方治下的百姓,更是等著紅紅的眼睛,期盼陳壽早日打過來。
王師何時來?
只有幽燕的百姓,對此最有感觸,因為他們正處在兩方的混戰中。
吳猛越來越發現,在幽燕打不下去了,因為到處都是私通朝廷的地方百姓。
他們就好像有了無數的眼睛,自己軍隊的一舉一動,都休想瞞過張正元。
而且他還不缺兵源,無數的幽燕子弟,家破人亡之後,選擇加入禁軍,為親人報仇。
開封府,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有些陰暗,大街上的行人漸漸稀疏起來。
忠勇侯陳壽的府邸前,一個人騎著馬,穿著蓑衣,縱馬趕來。
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濺起水花,侍衛們對他很是熟悉,沒有一個人上前。
馬上騎士直奔門口,將馬鞭一扔,守衛接住,問道:「趙鴻,有日子沒回來了,晚上弟兄們請你吃酒。」
趙鴻頭也不回,一邊往前跑,一邊擺手道:「老子做東!」
他輕車熟路,來到水榭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看了一圈,見張和和李三妞都在,就知道陳壽在水榭中。
因為這幾個,是忠勇侯不離身的親衛,必在百步之內。
張和站起身來,遞過來一個毛巾,說道:「我上去通報一聲。」
到了二樓,張和笑著說道:「桃兒姑娘,侯爺那裡,勞煩上去說一聲,趙鴻求見。」
桃兒對這些親衛很是客氣,道了個萬福,「張統領,老爺正在沐浴,若是有急事,不如去浴室相見。」
張和點了點頭,桃兒來到浴池,陳壽躺在浴池裡,臉上蓋著一個帕子,只露出口鼻來呼吸。
周圍紅雀兒在他身邊,舀著熱水,用一個絲瓜瓤,蘸一些細鹽搓著。
她只穿了輕薄小衣,大片肌膚露在外面,春光滿滿。
「老爺,趙鴻求見。」
陳壽點了點頭,桃兒拉過一個木製屏風來,紅雀兒也躲在水中,抱著陳壽的胳膊。
趙鴻興沖衝進來,聞到一股皂角香味,低著頭抱拳道:「侯爺!」
「回來了?淮軍水師的事如何了?」
「屬下就是來說這件事的,屬下和陳福幸不辱命,那劉仁被自己手下所殺,淮軍水師整編來投,盡歸侯爺所有!」
陳壽擰著毛巾,擦了一把臉,露出一絲笑意:「好!你們都是大功一件,切記要保留水師的圖紙和工匠,這比現成的戰艦更加重要。」
趙鴻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侯爺的丫鬟,不敢抬頭,但是難掩興奮,大聲道:「侯爺放心,咱們自己的水師都督薛良平,已經開始收編淮軍水師,他們早就囤積了大量的木材,有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赤木、樟木、楠木...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劉仁死了,水師投降,意味著兩淮徹底被自己所占。
這是一片富裕的地域,有著不讓江南的便利水運,一馬平川的平原,都是它得天獨厚的優勢。
而且長江天塹,也和南唐共有,就算是彼此交易,也更簡單了一些。
「你去兵部,待上兩天,就可以回了。」
趙鴻和他很有默契,不用說的明白,就知道侯爺的意思。
他抱了抱拳,轉身才抬頭,退了出去。
陳壽從水池中躍出,坐在池子邊,溫水熱氣蒸騰的他身心舒爽。
紅雀兒稚嫩的身子也紅紅,更顯妍媚,雖是稚齡少女的身形,卻有股說不出的女人味。她上前問道:「老爺,還洗麼?」
「不洗了,給我擦乾淨,我要去避暑宮走一趟。」
避暑宮的後山,藏著不少的工匠,他們平日裡多是聚在一塊,研習技藝。
鐵匠、火器匠人、木匠一般都用的上。大齊其他的船匠,卻只能看著宮廷秘藏的造船術,做一些模型練手。
不過陳壽依然養著他們,如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了。
他精壯的身子**著,紅雀兒早就伺候很多次了,還是有些羞赧。
紅著臉上前,給他擦乾淨,柳兒捧著衣服進來。
陳壽躊躇滿志,邁步出去,大聲道:「張和,去避暑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