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火光照亮街道,忽明忽暗,映出人們猙獰的面孔,鮮血,慘叫,刺激著難民們本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心靈。
「白蓮降世,萬民翻身!」
「世間眾生皆疾苦,唯有白蓮開盛世!」
在白蓮教徒的鼓動下,一群群的人們簇擁著,打砸搶燒,奸1淫擄掠,禍害著河東的數個城鎮。
雖然形勢混亂不堪,但人群卻在有序的移動,這自然是有人在暗中指使。
被幾個教徒圍著,披著袍子的教主,正通過教眾的傳話,掌控著局勢。
就在所謂的白蓮教主的身前不遠,幾個漢子獰笑著,踹開一戶人家的大門,三下五除二打躺男主人,抱住頗有姿色的女主人就地行那苟且之事。
旁邊賑災的倉庫里,有些瘦弱的道士被一腳踹暈在地上,這些人瘋狂地搶著沾血的白米。
教主的思維十分清晰,想要讓人信他的白蓮教,必須先讓大家活不下去。
京城來的道士,帶來了大量的糧食,他們在開粥棚無償接濟難民。
這樣下去,難民們就會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再沒有幾個人願意跟著他玩命了。
要成大事,這場天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而這些道士,無疑是自己最大的絆腳石。
他們身穿道袍,帶著糧食和藥材,救活了無數人。
本該屬於白蓮教的最好的信徒,就這樣被他們搶走了,身穿白袍的教主再也忍不了,只好提前舉事。
有人偷偷從院子裡溜出來想逃走,被幾人抓住痛打一頓,躺在牆角有進氣沒出氣,眼看是不行了。
遠處一陣血腥的煞氣傳來,教主皺皺眉,他本人也不喜歡這血腥味。
河東平陽縣的這一夜,是地獄一般的夜晚,無數原本老實巴交的農民,在教徒的裹挾下,化身成殺人的惡魔。
一場大的民變,從平陽為中心,在河東快速地擴展開來,一時間遍地都是白蓮教徒,到處都是血腥殺戮。
白袍的教主,緩緩抬起頭來,從袍子中露出了臉。
他的臉上,裹著一個妖異詭麗的木製面具,看上去活像從冥府爬上來的魍魎妖魂,人鬼莫辨,哪有半點救世白蓮該有的樣子。
他輕輕地張開手,周圍的人全都露出無比崇敬的神色,恭敬地等著教主訓話。
「今夜之後,招收兵馬,搶奪縣裡的武器,我們去解救晉陽!」
「白蓮降世,解救萬民,解救晉陽!」馬上有教徒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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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對是早有預謀的,估計已經準備了幾年,甚至是十來年了,河東官員責無旁貸!」
相府的書房內,魏雲色怒不可遏地說道,蔣褚才稍微有些反感,到了這個時候,恩相怎麼還在推卸責任。
縱使是河東官員的過錯,眼下也不是追究懲罰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平息叛亂才對。
「恩相,河東距離京畿不遠,必須得想辦法摁住這群流民,不然禍及開封府,後果不堪設想啊。」劉欽憂心忡忡地說道。
蔣褚才看了他一眼,兩個人對視點了點頭,都讀懂了彼此的想法。
魏雲色點了點頭,沉吟道:「你們有什麼主意?」
他擅長的是和稀泥、官場爭鬥、還有給更元帝搜刮錢財,這是他賴以屹立不倒的三大絕活,至於平亂治國,並不是魏雲色的強項。
這一次在關鍵時候,果斷地捨棄姚保保,而和陳壽合作,就是魏雲色智慧的體現。本來三方的僵持中,就屬他沒有兵權,但是他卻敏銳地把握住了自己掌握城門,就是握住了雙方的命門,這一致命優勢。
權衡之下,絆倒陳壽,自己獲益不多,總不能自己去當道士,給更元帝煉丹吧。但是滅了姚保保,自己能分的巨大的利益,魏雲色果斷選擇賣掉姚保保,成就了那一夜的陳壽入宮平叛。
蔣褚才嘆了口氣,道:「本來河東出事,讓禁軍出馬,可以一舉蕩平反賊。不過如今的禁軍...唉,不提也罷。依下官來看,只有下令,讓河東豪強,自行招募兵馬,守備地方,合力絞殺流民,是唯一辦法了。」
劉欽眉頭一皺,道:「不妥,就怕到時候河東豪強尾大不掉,坐成藩鎮...有一個征西將軍服,已經是我等心腹大患,再來一群河東藩鎮,豈不是寢食難安。」
「文勉,你有什麼主意?」魏雲色被他的話說服了,也知道蔣褚才出身河東蔣家,是當地一個望族。若是開了募兵的口子,積攢了大量財富的河東群雄,可以很快就組建出一支戰力不弱的強兵來。到時候...只怕真要天下大亂了。
劉欽清了清嗓子,稍稍抱拳,道:「恩相,如今的河東應州,與蒙古接壤。不如花點錢,借蒙古兵平叛。我曾經出使過蒙古,蒙古人有的是戰馬,但是奇缺鐵器,只要給他們一些彎刀,他們就能興奮地跪地感恩。」
魏雲色眉頭皺的更緊了,就算是不了解軍事,他也覺得這兩個人說的都不妥。
「萬一蒙古人不走,我等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劉欽捏著鬍子,笑道:「恩相何必過慮,那安史之亂,大唐還不是借兵平叛。最後依然是退了出去,不過是多花點錢而已。蒙古人進來,我們可以用錢解決,若是讓西涼或者河東群雄崛起,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劉欽洋洋自得,自以為妙計百出,下面幾個官員卻都以看傻子的眼光看著他。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舉欠妥當...」蔣褚才慢慢說道,絲毫不掩飾對這條毒計的鄙夷。
劉欽出身不及蔣褚才,雖然和他官職相仿,但也不敢和他叫板,只是笑吟吟地看著魏雲色,等他拿主意。
魏雲色猶疑再三,舉棋不定,嘆道:「容我再考慮一夜,明日咱們在議事堂再行商議。」
在場的官員,全都有些驚詫,河東已經是水深火熱,魏相竟然如此沉得住氣。
「記住,千萬不要讓陛下知道了。」魏雲色補充道。
「就怕陳壽去告密,陛下那裡就瞞不住了。」
魏雲色沉聲道:「這個無需擔心,我去和陳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