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老道衣衫破爛,原本油光滿面的臉上滿是萎靡之色,瘦得不像樣子,野草一樣的頭髮鬍子一團糟,眼睛勉強能睜開一條縫,努力適應這裡的光線,適應這個對他來說重見天日的地方。
看到閒雲成了這個樣子,葉凡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十分可怕,兩眼中那抹寒光,幾乎要透穿虛空,將犁天殺死!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閒雲身上,也是震驚不已,這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消瘦的面孔,定是受盡了饑寒交迫的折磨,長期被囚禁的結果。可是在崑崙,沒聽說有哪裡存在一處監牢啊。
「犁——天——」葉凡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吞犁天道人,閒雲落到如此悽慘的境地,可想而知,其他人會是怎樣的遭遇,是死是活都難以預料了!
閒雲聽到了這個聲音,嘶啞著嗓音,變了腔大吼:「小兔崽子,你可來了哇……你為什麼不早來幾天啊!」
葉凡臉色再次一變,隱約猜到了什麼,悲聲回答:「徒弟不孝,未能及時趕來相救,待我殺了仇人,再向師父請罪!」
「好,好,殺!該殺!全都該殺!殺光他們,殺!殺!殺!」閒雲嘶聲大吼,吼聲響徹天空,完全不顧自己還被犁天捏在掌心,隨時都可能喪命!
他這滿腔悲憤,十年來遭受的非人折磨,絕望與憤怒,全都融在了這七個殺字中,讓聽者動容,聞者震驚,究竟是什麼事,讓他有如此強烈的怨念?
「犁天,你聽到了吧?今日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去死!」葉凡抓起飛劍,滿身的戾氣釋放,懸空而立,劍氣鋒芒直指犁天道人,下一刻必是血濺三尺的場景!
「哼,誰死誰活尚不可知,你不怕餘下的人死在崑崙,儘管與貧道過招!」犁天道人陰聲冷笑,他早有準備,以手上的人質要挾,不戰便可逼葉凡屈膝投降!
「哈哈哈,果然是故技重施的老東西!你剛剛離開此地,就是去交待這件事吧?」葉凡揚聲大笑,「你們這些自詡為正道宗師的人,看看他的嘴臉,是否配得上崑崙二字!」
周圍的目擊者們臉色也都很不好看,犁天這樣的行為是身為正道中人所不齒的,可他又是為了對付崑崙大敵做出的權宜之計,如果站在崑崙的立場上,這也無可厚非。但在外人看來,這種行為確實很不光彩。
「犁天道友,此事是否可以各退一步,化干戈為玉帛?」丹東大師德高望重,或許只有他能做一回中間人、和事佬,將雙方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犁天斷然回絕:「大師慎言,崑崙已有多位師兄弟遭他毒手,換做是你丹宗一脈,你會罷手?今日之事,非血債血償不可!」
丹東大師搖頭嘆了口氣,知道再勸也是白費口舌,這兩方人已經殺紅了眼,除非有高人能以大神通束縛住所有人,各打二十大板,否則絕無化解危機的可能。
「犁天,一切災禍都因你而起,你非要將崑崙拉入萬劫不復深淵不可?」包年也露出凝重之色,知道接下來將可能面臨什麼樣的惡果,極有可能是一場腥風血雨!
「貧道做什麼,只需向崑崙負責,不需向你解釋!」犁天道人的態度非常強硬,連同門都不給面子。
包年正要怒聲斥責,景香筠插了句嘴:「包年師兄,此事並非因犁天師兄而起,當年皆因我而起。」
「你?」包年愣了愣,忽然想起來什麼,臉色訕訕,有些尷尬。
景香筠繼續說道:「不錯,當初在丹宗陪爐大會上,因為一枚無極離隕丹,引發我與他的恩怨,之後李家查明他的身份下落,犁天師兄和刀宗、王家、李家眾高手前往世俗界茅山討伐,這一切都因我而起……」
「不,不是,姑姑,都怪我,怪我偷拿無極離隕丹,去丹宗出風頭……」景香筠身後,景曉月扯著嗓門大聲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曉月!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景香筠厲聲斥責,這麼大的罪,豈是她能攬的?
「哈哈,真是好笑啊,你們兩個也太高估自己了,他們哪是為了你們?他們為的是永顏丹丹方,為的是搶奪混沌雷竹!」葉凡怒極而笑,「當年李落涯、王鏞實、寧勿缺無一不是揣著一顆歹毒野心,想染指這些至寶,僥倖沒有得逞罷了。不過他們早已經葬身荒野,現在輪到宰殺這條漏網之魚,犁天,你給我死來!」
景香筠嬌顏連變,她沒想到事情真相竟是這樣,原來犁天並非為了自己,他是存有私心的!
「犁天師兄,事情是不是如他所說?」抱著一絲僥倖,景香筠冷聲追問犁天。
「不錯!」犁天道人竟然沒有否認,傲然答道:「救你只是順手為之!你若心存不滿,儘管向貧道動手!」
景香筠霎時間心寒無比,指著他,切齒喝道:「犁天,我錯看你了!枉我稱你一聲師兄,你居然……只是為一己之私……你對不起崑崙,對不起掌教和死去的眾位師兄!」
「我對不對得起誰,千秋之後自有公斷!」犁天道人絲毫不以為這是恥辱,反而一副大義凜然之色,甩手昂頭向葉凡叫陣:「貧道今日說的話已經夠多了,是戰,是降,痛快一點!」
「降?你做夢!」葉凡眯了眯眼,卻遲遲沒有動作。
「那就休怪貧道心狠手辣,別忘了你師門一脈,所有人性命都在我手上掌控!」犁天的威脅讓不少人為之汗顏,事情真相揭開之後,還如此下作,這也太丟崑崙的臉了,枉為金仙稱號啊!
這犁天老道真是一條路走到黑,寧願身敗名裂,也要扳回局面!
無數目光投注在葉凡身上,想看他如何選擇,真的要不顧師門中人性命,與犁天來一場死戰?
咻——
遙遠的崑崙山深處,一聲銳嘯衝破雲霄,打破了暫時的平靜,那似乎是年關時頑童點燃的沖天爆竹。
什麼人在放煙花爆竹?眾多疑色很是不解。
「呵呵……」葉凡忽然笑著招展手臂:「我本不想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但今日這墮入深淵的崑崙,該有一場冰雪,來洗滌罪孽,包括你,也包括我,還有一些已經死去的靈魂……」
聽著他這古怪莫名的話,犁天老道面色微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一時想不到關鍵之處。
「哎,下雪了!?」
「真下雪了?怎麼會……」
山峰之上,接連有人發出了驚呼,這九月初秋的季節,崑崙還沒到飄雪的時候啊,怎麼真的飄起了雪花?
「崑崙第一場雪麼……」洛萱喃喃念著,忽然意識到不對,這零星的雪花只在一小塊一小塊不連續的空間飄落,大部分地方並沒有落雪,如果真的是天空下雪,應該沒有差別才對!
犁天老道也被這異樣的景觀稍微吸引了一瞬,幾點雪花飄落在他的道袍上,突然之間,他的目光變得獰厲驚悚,寒到了心底,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動作,一道幽藍的光輝從他身後斜斜斬來,噗哧一道脆響,削斷了犁天拎著閒雲的左手!
「啊——」那斷掉的左手飛出山峰,犁天道人慘叫著騰空,企圖向遠處瞬移逃走。
他遭到了強敵的偷襲,這個隱藏在暗處的強敵,實力之強,出手之快,讓他連抵抗的念頭都撐不起來。
他的身體剛剛產生瞬移的趨勢,周圍空間驟然變得晶瑩如冰,犁天那驚恐的視線中,只餘下無盡的冰色,光亮如鏡,漫天都是這個顏色,如被冰鏡包圍,陷入冰河裡頭!
咔嚓咔嚓——
冰塊的壓縮聲襲來,已經騰空而起的犁天,身體竟然開始結冰,被一層層冰塊急凍,生生阻止了他瞬移的動作,變成一坨人型冰雕,朝萬丈深淵下方墜去!
嘭!
沒等大家從震驚中回過神,犁天的身體被一股巨力擊中,硬是從下墜改為騰空飛起,灑下漫天的晶瑩冰花。
踩著飛劍,葉凡再次追上犁天不受控制的身影,又一拳擊出,直接打在犁天老道的面門,擊破冰層,擊碎了他滿口的牙齒,混著血沫向天空肆意飛濺!
連續的兩拳,終於把犁天打醒,他正想逃走,腹部又遭受了歹毒的一擊,五指穿透他的丹田,向那氣海中全力一抓,噗——
像是氣球露了氣一般,從體內散開的真炁四溢開來,半空中的犁天道人,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嘶吼!
堂堂崑崙金仙,被人虐成這個樣子,讓無數觀眾目瞪口呆,忘了身在何處。
「真是愚蠢透頂,同樣的錯誤,我會犯第二次?讓你再威脅一次?」葉凡扯住犁天的胸襟,將他拉到眼前。
「你……你不是一個……人!」犁天含糊不清的口中,勉強吐出了一句話。
「說對了!從你離開這裡開始,你就已經被我的人盯上了,你沒有注意到她吧?」葉凡獰笑著張開手掌:「不過現在知道答案也不晚,至少,你可以瞑目了!」
一團白焰在他掌心騰起,那是死亡的光輝,最後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