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健在楊瑞處並未留宿,到很晚他才與法亦一起出來。www.yibigЕ.com正是夏天,但在江都的夜還是有些涼,韓健想扶著法亦,法亦卻對他微微一笑,顯然比身體,法亦要比韓健的身體更加硬朗。
「回去好好睡一覺,你就不該過來。」韓健笑著對法亦說道。
法亦稍稍低下頭去,讓韓健看不出她臉色的變化。其實韓健也清楚,法亦不是很喜歡與人有來往,包括楊瑞這個曾經的同門師姐在內,她是能不理會最好不理會,也是她淡薄的性格所致。韓健平日裡跟她說什麼,她其實偶爾也聽不進去,但最關鍵的,法亦現在跟韓健是相濡以沫,就算法亦性格有些孤僻,但對韓健還是有些千依百順。
「過些天,可能會有大事發生,我和瑞兒她都要離開江都。我想讓亦兒你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韓健又以商量的口吻對法亦道。
法亦看了韓健一眼,點點頭,其實她在韓健面前基本不懂拒絕。
韓健嘆道:「其實也不好,出征在外的,顛沛流離,對亦兒你來說也不是很好。若亦兒你更想安定一些,不妨就留在江都,至少也能安定一些。」
「不用。」法亦微微搖頭,低聲道,「在外面走習慣了,安定下來反而覺得彆扭。」
韓健心裡感慨,也是法亦以前經常幫楊瑞辦事,基本就從沒休息過,現在他實在不想太讓法亦太勞累,可有時候見不到的時候反而去想。韓健對法亦有種超脫於愛的感覺,有一種自來的敬重,不但是對曾經師傅的敬重,更是對法亦的為人和她泰然處事的態度,他自問做人還不能到法亦這種超脫世俗的境界。
但或者,法亦對塵世間最大的牽絆也就是他,韓健也很自豪能通過當初的「死皮賴臉」占據法亦的芳心,從而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回到法亦的住的院子,那也是法亦在東王府為教習時候的住所。很乾淨雅致,韓健進到裡面,甚至就好像庵堂一樣乾乾淨淨。法亦是從來不會去化妝的,連一點簡單的修眉都不會去做。生性淡然是她近乎與生俱來的氣質,這些年下來,除了韓健偶爾會「強迫」她稍微塗脂抹粉,她是從來不去做這些表面的工夫。就算是韓健抹了粉在她臉上,她很快也會擦去。
本來就是韓健陪法亦的日子。送她到裡面,韓健輕輕一嘆道:「你早些休息,需要我留下來陪你?」
法亦目光凝視在韓健身上,微微搖頭。
韓健笑道:「為夫好生失望,居然亦兒你不希望我留下來。」
法亦淺淺一笑道:「我是不知道,留不留,是你自己決定。」
韓健心裡又有略微的感慨,法亦不懂得拒絕,也不懂得索求,其實韓健也能感覺出。自己在法亦身邊的時候會讓她更開朗一些,可見她心中還是很喜歡有個伴的,在床第間,她同樣會害羞,同樣會跟小女人一樣有她本來的痴纏。可惜在別的時候,她就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好像仙女一樣的女人,讓他感覺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韓健沒有走,他畢竟在楊瑞那裡已經有些累,而法亦也並非沒有承歡。法亦休息,很多時候只是盤膝打坐。躺下來睡覺的時候很少,就算法亦的房間跟別處都無不同,但只要是韓健不來,法亦也絕不會把自己的鋪蓋卷打開。
韓健擁著法亦。也是難得見到法亦熟睡的模樣,平日裡但凡有一點小的風吹草動,以法亦的警覺都會睜開眼一看,這是練武之人的警覺性。唯獨在韓健在的時候,她的這種警覺性才會降低,甚至到一種跟小女人別無二致的狀態。
但到了半夜。韓健和法亦還是被丫鬟急忙的腳步聲所驚醒。
法亦起身看了看外面,想把衣服披上,韓健對她微微點頭道:「沒事,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
「怎能放心?一起去就好。」法亦很堅持地把衣服穿好,連掛在旁邊的長劍也拿在手上,跟隨韓健出來。
到外面,有兩名丫鬟跪在地上,好像很著急的模樣。
「何事如此驚惶?」韓健喝問道。
「回陛下,城中兵馬司有人來報,說是城中有亂黨橫行,請陛下往前廳接見。」
韓健琢磨了一下,江都的治安一向很好,加上近來江都駐兵不少,而且都是東王府的子弟兵,這些子弟兵對於東王府來說都是忠心耿耿,若說有兵士反叛,那範圍也絕對不會很大。誰會放棄自己這幾年南征北討得來的功業而冒險去當叛臣?而且韓健也從來沒有虧待屬下的事情發生。
韓健不明情況,還是與法亦一起到了前廳。
前廳里,不但城中兵馬司的人在,連寧原也聞聽了消息急忙趕來,倒讓韓健有些意外。要知道城中出事,文官體系是不會被他這個皇帝知道情況還快,但寧原卻能早前一步趕來,除非他是提前收到了什麼風聲。
「陛下,城南有數百亂黨衝擊普通百姓人家,目前造成死傷人數不少,還請陛下示下。」
兵馬司總備防務官,也是江都司馬府的主要將領之一李成頁對韓健行禮道。
韓健這才知道不是危言聳聽,而卻是確有其事,但這些亂黨的來歷卻很是問題。
「亂黨從何而來?」
「這……」李成頁看了旁邊的寧原一眼,這才行禮道,「回陛下,從派去剿滅亂黨的將士回報,這些亂黨多半是操著北方的口音,或為北王府餘孽。」
韓健一時沒說什麼,如果是南邊來的亂黨,那反倒容易解釋,就算這些亂黨衝擊的不是東王府,也是來試探他這個皇帝到底在不在城中,或者是試探城中的布防情況。但若這些人是從北方而來,事情就有些微妙,要知道北王府已經覆滅有三年時間,就算偶有北王府餘孽,也絕不會出現在江都,本身北朝的戶籍制度還算完整,沒有相迎的路引。這些人是不能穿過黃河再一路南下。
「寧太師,你為何在此?」韓健又看著旁邊的寧原。
寧原稍稍一愣,這才行禮道:「回陛下,老臣聽聞城中有亂事。這就過來問詢。卻不知城中出現如此大事,陛下應早些定奪。」
韓健微微皺眉道:「城中有亂黨,自然是要彈壓,這還用朕來說什麼?」
寧原好像覺得韓健這口氣是故意撒在他身上,他也算識相。趕緊奏明道:「陛下可是要調城外兵馬入城平叛?」
「平叛?算不上是叛亂,何必要把事情鬧大?」韓健道,「傳令下來,九城兵馬司的人馬從速調集到南城,一有情況,馬上向朕稟告。」
李成頁領命而去,寧原本還想留下,也被韓健打發走。
本來韓健還在安睡中,卻因為城中這點亂事而有些焦躁,法亦就陪在他身邊。韓健最初的或死後都快忘了法亦還在,等轉過身發覺法亦還站在他身後,他才讓法亦坐在他腿上。
「倒是打擾了你我的清夢。」
法亦微微一笑道:「無妨,社稷穩定為上。」
韓健臉色也略微有些滯緩,其實他自己也有些疲累,從這些天秘密計劃出兵,再到籌備,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負責。在明面上,他還要表現出如今江都一片安定的景象,他這個皇帝首先不能讓人看出來他背後所藏的計劃。
一直快到天亮時。還是沒有更新的進展傳過來。韓健也靠在法亦身上小寐一會,一直到天明,李成頁和一些城中的將士才過來復命,從他們的神色看。應該是已經大功告成。
「回陛下,賊匪皆已根除,但仍有餘孽向城西逃竄,兵馬已將其圍困。我等從其中救回一人,自稱乃是南王世子,我等不敢獨專。特請陛下示下。」
韓健一聽馬上從位子上站起來,驚愕看著他們道:「再說一遍,什麼人?」
「回陛下,那人自稱南王世子。」
韓健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南王世子,也就是楊洛川的長子,也是楊蓯兒同父同母的兄長,自從南王世子在四年前被左谷上人擄劫走之後,從此下落不明。曾經左谷上人也想以南王世子來交換延寧郡王的孫女楊卿樂,但後來左谷上人也跟著失蹤,事情就成為謎案。
「把人請進來。」韓健喝道。
「遵旨。」
很快有人出去通傳,最後一個衣著邋遢,甚至連乞丐都有些不如的人在眾兵士的押解之下進城,到了韓健面前。
這人雖然渾身髒兮兮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但眉宇之間仍舊可見幾分傲骨,韓健跟這個大舅子是見過幾次的,但就算韓健跟楊蓯兒成婚時,這大舅子也未對他有太多的祝福,可以說二人之間並沒有太好的關係。現在整個豫州都被韓健收歸朝廷管轄,楊洛川曾一度被囚禁,現在也是被軟禁狀態,他跟楊曳之間的關係沒法淡化。
「南王世子,久違了。」韓健雖然不能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楊曳,但料想也不會錯。
楊曳微微拱手,便當做是打了招呼。
韓健道:「來人,帶南王世子前去梳洗更衣。再派人前去通知西宮武皇后。」
楊曳在婢女引路下,由侍衛護送,前去廂房梳洗更換衣服。韓健心中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安,楊曳別的時候不回,偏偏在這時候回來,還是從亂黨手中救出來,本身就有問題,再者就算是亂黨將其囚禁,但這些人是何來歷都不知曉,而且人還在江都城裡,難免會讓人多想。
韓健再詳細問過城中各處的治安駐防情況,李成頁等將領也都回答。李成頁等人並未調查出亂黨來歷,這也讓韓健臉色很不好看。
「馬上追查,若城中有亂事發生,連是誰人指使都不知,也太將我朝之防備視若無物。」
李成頁等人還是有些惶恐,馬上下去調查清楚。
韓健坐下來不多久,楊蓯兒便在宮女的作陪下急忙出來,見到韓健她近乎是撲過來到韓健面前,道:「相公,可是我兄長……回來了?」
「嗯。」韓健點頭,「剛才瞧的不是很真切,等他換上衣服後出來,蓯兒你看看便知。」
楊蓯兒不由掩面而泣,要說她嫁到東王府之後,有韓健疼,後來跟顧欣兒等女也相處的很好,連那些從前對她挑三揀四的東王妃也都對她改觀,到現在兒子也逐漸長大,她已經都快忘了自己是南王府的二小姐。她心中始終對南王府的人情事不能忘卻,楊洛川那邊她不能過多去問,因為涉及到丈夫和國家,但她唯一的兄長卻一直為賊人所擄劫,下落不明,甚至連生死也未知。
本來等楊曳梳洗後換上乾淨的衣服也用不了多少時候,但楊蓯兒實在著急,韓健便讓法亦扶著她,在前帶路,與她一同到了東王府西廂房一邊。到門口,裡面的丫鬟把破舊的衣服也拿出來,楊蓯兒看到那千瘡百孔連乞丐服都不如的衣服,心裡更覺得難過,靠在法亦肩頭上只知道流淚。
等了許久,所有丫鬟才出來,裡面楊曳也換好了乾淨的衣服,連頭髮都簡單扎過走出來,雖然鬍子拉碴,但楊蓯兒一眼還是能認出那是她失蹤了四年的兄長。
「大哥。」楊蓯兒掙脫開法亦的攙扶,走上前,但因男女有別,也並未說直接抱在一起,但韓健知道楊蓯兒心中還是非常激動的。
「二妹出嫁,兄長未在身邊,有些愧對你了。」楊曳臉色很陰沉,看得出他心中帶著一股憤恨,也許這股憤恨正是針對韓健的。
楊蓯兒可沒那麼複雜的心思,抹著眼淚道:「大哥回來就好,父母如今都安好,這就派人去通知他們,也好讓大哥回去探望。」
楊曳沒再說話,反倒是看著楊蓯兒的裝束,側目看了韓健一眼道:「聽聞二妹已為東王府誕下嫡子,想來二妹心已全然在東王府一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二妹很多事還是不要攙和的好。以免讓父親,和我這做兄長的難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