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驚呼聲,大家都起身往山上看去。
只見一道矮小的身影在朦朧的霧色里往山下跌跌撞撞的跑下來。
隨著來人越來越近,大家才看出了她是蕭珧,臉上紛紛失望起來:「不是藝謙。」
坐著的樓景希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說:「不管回來的人是誰,我們都該覺得開心,畢竟她能安全回來,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蕭珧冒著小雨跑進村長家的院子,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哭著說:「尖尖他們進山了,我不確定他們是要往山頂走,還是往大山深處去。」
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山上,開始在心底祈禱。
樓景希扶著蕭珧進去喝了薑湯,又讓村長夫人帶她去換衣服。
天色越來越暗,此時,在山上尋找的眾人,也都漸漸回來了,秦爍自責的坐在角落裡,等著剩下的人。
山上。
葉蘇文和簡然跟不上葉尖尖,只得到處亂走,走了許久,這才看見失落而歸的葉尖尖。
葉尖尖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臉色蒼白,雙手垂著,有水滴在順著指尖往下滑落,細細看去,原來是被雨水暈染開的血跡。
葉蘇文搶先過去扶住葉尖尖,眼裡終究不忍,只得輕輕說了一聲:「葉尖尖,天黑了,我們回去再想辦法吧!」
葉尖尖抬起無神的雙眼,怔怔的看了葉蘇文數秒,啞著嗓子說:「走吧!」
三人開始往山下走去。
迷霧裡,葉尖尖和葉蘇文時不時的跌倒,但是誰也沒有放開誰。這畫面落在簡然眼裡,刺眼無比,好多次他想從葉蘇文手裡搶過葉尖尖,可一想起生死未卜的孫藝謙,又止住了。
天黑了許久,山下的農家房頂飄著青煙,家家戶戶亮起了燈,似乎在等著他們的回來。
等在村長家的人一直不肯離去,甚至連晚飯也沒吃。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
「在哪裡?」
樓景希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眾人,睜大眼睛看著眾人,可是,入眼的除了葉尖尖、簡然和葉蘇文,哪裡有孫藝謙的影子?
「藝謙呢?為什麼你們回來了,她卻不在?」樓景希睜大眼睛看著葉尖尖,眼裡有著葉尖尖從未見過的恐慌。
葉尖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麻木的說:「我找了許久……都沒看見她的影子……」
葉尖尖的一句話,讓眾人頓時炸開了鍋,責罵聲,擔憂聲,全部朝著葉尖尖涌過來。
「藝謙分明是跟你一組的,大家都叫你照顧她,可是你居然把她給弄丟了,葉尖尖,藝謙都沒回來,你回來幹什麼?」
葉蘇文看著低著頭的葉尖尖,她頭髮上的水珠順著髮絲流到臉上的傷口上,血水和著水珠往下滑落,可她死死咬著蒼白的嘴唇,沒有回答任何人。
簡然從後面走來,站在葉尖尖面前,伸出冰冷的指尖,用力挑起葉尖尖的下巴,用通紅的眸子注視著她。
葉尖尖抬起像灌鉛了一樣沉重的腦袋,直視著簡然的雙眼,兩人就這樣對視著。
周圍的人沒有說話,全都緊張的看著簡然,生怕簡然伸手就會給葉尖尖一耳光。
然而,就在大家以為簡然即將要扇葉尖尖耳光時,簡然居然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他居然彎腰,吻上了葉尖尖的唇。
所有人,包括葉蘇文和樓景希,全都被簡然的動作怔住了。
葉尖尖大腦在簡然的唇覆上自己唇的一瞬間一片空白,她已經被冷得麻木了,連反抗的動作都做不出來,知道唇角傳來鈍痛的感覺時,她才輕輕的哼了一聲。
葉蘇文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把簡然推開,怒視著簡然,開口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簡然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冷笑著問使勁擦著嘴唇的葉尖尖:「疼嗎?終於醒過來了?」
葉尖尖站在雨中瑟瑟的發抖,她不知道簡然到底要做什麼,待看到樓景希神色莫辯的臉時,一時間只覺得又是羞愧又是憤怒。
「葉尖尖,你還知道痛,證明你腦袋還在嘛!說好的叫你看好孫藝謙,你幹嘛去了?現在她不見了,誰都找不到,這個責任誰來負?你不是向來認為你很聰明嗎?你回答我!」冷冷的質問聲,就如同他剛才的吻,沒有一絲溫度。
誰知道此時簡然的心裡有多慌亂不安,要是孫藝謙真出事了,他擔心得更多的卻是葉尖尖啊!因為……她是他的女僕!對,就是女僕!
圍觀的眾人在簡然吻上葉尖尖時,一時間沒搞清楚狀況,現在聽到簡然罵葉尖尖了,心裡平衡了許多,尤其是跟孫藝謙關係較好的幾個女生。
樓景希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失望的看著葉尖尖說:「原本我以為,你在大山里長大,對山裡的情況比較熟悉,藝謙也是因為此才選擇跟你在一起,可是你呢?你光顧著自己,卻把她給弄丟了。藝謙從小到大一點苦都沒受過,更別提在這麼危險的大山里淋雨迷路……葉尖尖,你太讓我失望了!」
葉尖尖剛到這裡,見到完好的樓景希後,鬆了一口氣。她原本以為,他會溫柔的為她送上一碗薑湯,送上一塊乾淨的毛巾,告訴她不要自責。她以為,在看到簡然吻他後,他會難過,會憤怒,可是她想多了,所有人都在怪罪她的時候,他冷冷的看著她,所有人都安靜的時候,他在責備她,告訴她,他對他失望了。
「葉尖尖,你知道心痛是什麼感覺嗎?」一道聲音在心裡想起。
「我難道真的做錯了嗎?我真的有錯嗎?」葉尖尖捂著心口的地方,那裡冰涼一片。
還沒緩過來的蕭珧拿著手裡的毛巾撲過來,抱著葉尖尖大哭:「尖尖,還好,你活著回來了,不然我怎麼跟外婆她老人家交代……」
「哭什麼哭?葉尖尖這不是沒死嗎?出事的是藝謙唉,藝謙都沒回來,她這個原本照顧藝謙的人回來了,算怎麼回事?」一個女生恨恨的瞪著葉尖尖。
葉尖尖唇角動了動,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給蕭珧擦了擦眼淚,輕聲說:「蕭珧,我們先進去。」
一個長得較為高大的女生走出來,用身體攔住葉尖尖和蕭珧,大聲說:「藝謙沒回來前,你們不准進去!藝謙金枝玉葉的,現在還在山上吹風淋雨,你葉尖尖無父無母、在山間長大的,難道連這點雨都淋不得了?」
蕭珧氣得發慌,只差沒跳過來扇那女生兩耳光,她望了眼暮色,一把拉起葉尖尖,大聲說:「誰要支教誰支教去!我今天就帶尖尖回涼城去!你們就在這裡找孫藝謙吧!」
葉蘇文一把攔住蕭珧,讓她別衝動,葉尖尖也暗暗的掐了一把蕭珧的手。
蕭珧恨恨的盯著葉蘇文,怒道:「好狗不擋道!」
葉蘇文身體依舊穩穩的站著沒動。
葉尖尖讓蕭珧放開自己,步伐不穩的看著怒視自己的眾人,啞著嗓子說:「既然你們一味覺得是我個人的錯,那我現在馬上上山去找孫藝謙,如果明天早上我沒有下山,你們就不用支教了,帶著我和孫藝謙的行李,去學校報到吧!回到涼城後,記得替我告訴……」葉尖尖在腦袋裡搜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在涼城,沒有牽掛的人,於是便改口說:「記得告訴我外婆一聲,孫女不孝,沒能一直陪著她老人家……」
「葉尖尖,你威脅我們?我告訴你,責任本就在你……」
「夠了!」葉蘇文緊緊抱住渾身顫抖的葉尖尖,咬著牙齒說:「在你們眼裡,孫藝謙是千金大小姐,命很珍貴,葉尖尖從小在山上長大,命就輕賤是嗎?你們處處針對她,就是因為她沒錢,沒身份,沒地位?你們這群人真是可笑!」
葉蘇文的話,聽在眾人的耳里,可笑不已,孫藝謙好歹是他的前女友,他不幫著責怪葉尖尖也就算了,現在居然維護葉尖尖。
葉蘇文看著這群衣著奢華,內心卻充滿險惡的眾人,打心底覺得可笑。
忽視掉其他人,深深吸了口氣,葉蘇文嚴肅的看著葉尖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問:「葉尖尖,如果我告訴你,你除了你外婆之外,還有其他親人,你相信嗎?」
葉蘇文的一句話,讓葉尖尖麻木的腦袋瞬間炸開了一般疼痛。
「呵呵,真是可笑,現在為了推脫責任,就想拿身份出來唬人了?葉蘇文,你不是很討厭葉尖尖嗎?你為什麼要為了幫她,而在這裡編造故事?」一個平時很喜歡葉蘇文的女生此時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忍不住出言諷刺。
葉蘇文充耳不聞,只是與葉尖尖對視著。
雨聲在遠去,喧鬧聲在遠去,有那麼一瞬間,葉尖尖渾身毫無知覺,只覺得耳邊聽到的、眼前看到的,以及孫藝謙的失蹤,全部都是一場夢境。
冰冷的雨滴灑落在臉上和手上的傷口上,真實的痛覺告訴葉尖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冷笑了幾聲,葉尖尖抬頭怒視著葉蘇文,大聲說:「自我記事起,除了外婆,我便沒有了任何親人。葉蘇文,你幫我,我很感激你,可是,我很想告訴你,我葉尖尖雖然被所有人看不起,但我的志氣還在,還知道要對自己、對別人負責!我會把孫藝謙找回來的!」語罷,葉尖尖就要往外面走。
「站住!」
葉蘇文緊緊抓住葉尖尖的手腕,看著所有人,下定決心後,大聲開口:「你們都覺得孫藝謙很了不起是嗎?好啊,呵呵,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也不想再被謊言折磨了,今日,我就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一個……關於葉尖尖身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