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走!」
擁擠的人群,像是狹窄的甬道,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韓雲龍單手護住宋凰音,一手撥開人群,帶著她往外闖。
記者們往前擁,照相機咔咔不停拍照。閃光燈打在臉上,宋凰音被晃得睜不開眼睛。
她單手護在額頭前,眼前看不到路,能看到的只有一具具身體,一條條腿和胳膊。
「宋校長,再回答我們一個問題……」
「宋校長……」
無數聲音匯聚在一起,各說各話,最後匯成雜音。轟轟鳴鳴,什麼都分辨不清楚,耳中只是一片噪雜。
「哎呦……」
宋凰音覺得頭暈目眩,腳下的高跟鞋突然被踩斷,她身子前傾,險些跌倒在地上。
韓雲龍忙拉住她,才讓宋凰音不至於跌倒在地上。回過頭,宋凰音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鬧夠了沒有!」
韓雲龍咆哮一聲,這個一直以來氣勢溫吞如綿羊的年輕人扯下面具,露出真正的豺狼面目。
「你們在搞什麼,什麼逼死學生,他現在死了嘛,是不是你們這幫記者巴不得他死,好搞出特大新聞。
你們知不知道,在出事的時候,宋校長在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最後她因為血糖過低,被送進了病房。
你們知不知道,葉校長現在還倒在床上,原因只是因為他在出事的第一時間,為學生進行搶救治療。
沒有人希望學生出事,沒有人!大家都在儘自己所能拯救這個學生,只有你們,只有你們在盼著他死!」
所有人愣住,呆呆的沒回過神來。趁著這個間隙,韓雲龍拉住宋凰音,忙往外闖。
記者們幡然醒悟,拼命的往前追,手中的話筒高舉著,如同吞吐火藥的獵槍。
「這位老師,你是曹長安的班主任嗎?是不是你逼死了學生?」
「葉校長現在不露面,他是什麼態度,他真的生病了嘛?」
韓雲龍拉著宋凰音往外闖,幾乎是狼狽逃竄的模樣。二人像逃兵一樣竄上汽車,在車門封閉的那一剎那,才微微鬆口氣。
記者圍著車門還不肯散去,將車內二人的狼狽模樣,盡數拍在攝像機中。
「你們給我死!」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曹父從樓上跑下來,手中提著韓雲龍帶來的保健品。
啪!
他大手將保健品丟在前擋風玻璃上,睜大眼睛怒視著車內的二人,大吼一聲道:「你們去死!」
嘭!
巨大的撞擊聲,堅固的玻璃絲絲裂開,如同冰凍的河邊,出現蛛網般的皸裂。
宋凰音和韓雲龍同時扭過頭,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恐懼。
……
「葉老師,快,請進,請進……」
酒店包廂,周德彪滿臉堆笑的同時,又顯得意氣風,他將葉德勝讓進包廂坐下。
同時,包廂內已經做了十餘名客人,韓雲龍,白石剛,6瑤等人赫然在列。
周德彪將手中的合同分給大家,笑道:「這是各位的薪酬合同,大家看看,雖然不能和你們在梧桐中學相提並論,但我想足夠讓大家滿意的,如果大家願意的話,就在上面簽字。」
眾人看著面前的合同,忽覺得有千鈞重似的,葉德勝的手放在合同上,火辣辣的覺得有些燙手。
韓雲龍冷眼旁觀,嘴角若有若無的,掛起一抹冷笑。
「周老闆,這是什麼意思,樹還沒有倒,就開始挖人了嘛?」
周德彪揮揮手,不以為然道:「我知道大家有情緒,有情緒是正常的。在場有很多老師都是從育才輔導中心走出去的。照道理來說,我應該生氣,應該怪你們。
但其實我心裡一點也不生氣,我是個商人,商人只看重利益。葉歡給的錢比我多,你們自然會去他哪裡。換做我,也是一樣。
但現在時候不同了,梧桐中學已經辦不下去,大家難道不要另找一條道路。
我知道葉歡很有背景,也很有手段,在龍城許多人都怕他,但在我眼裡,他就是一個蠢貨而已。
敢當著記者的面動手,並且縱容手下毆打記者。這種事也只有他幹的出來。這些事,只能證明他是一個沒有腦子的蠢貨。
靠動手贏人的只是蠢貨,我們是生意人,生意人動的是腦子。」
一言一語,周德彪臉上帶著盈盈笑意,他大腹便便,仿佛所有計算都裝在他那大肚子中。
推波助瀾,直到這一幕酵,讓葉歡成了眾人聲討的對象。而自己悶聲不響,其實已經獲得足夠多的好處。
韓雲龍氣的咬牙,他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也不得不承認,周德彪的話有幾分道理。在這件事中,葉歡的確做錯太多事情,和媒體交鋒,他沒有半點經驗。畢竟是太年輕,連眾口所毀,雖金石尤可銷的道理都不懂。
周德彪道:「……沒事的時候大出風頭,出事了卻自己躲起來,連面都不敢露,這件事……嘿嘿……」
韓雲龍道:「葉校長是生病了,不是故意躲起來。」
「喔,生病?」周德彪打趣的問:「敢問生的是什麼病,什麼病需要這麼長時間,敢問這麼長時間內,你們見過他嗎?」
韓雲龍無語,的確,自從出事之後,葉歡便再也沒有露過面。其實很多人心中都有所懷疑,具體是什麼病,大家一點信息都沒有。是什麼樣的重症,讓他在人前連面都不能露。
難道他真是躲了起來?
周德彪笑笑,道:「各位簽字吧,如果對薪酬不滿意的話,我們還可以繼續談。」
韓雲龍忽然站起來,咬著牙道:「感謝周老闆的厚愛,但葉校長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周德彪冷笑一聲,道:「韓老師的為人,讓人佩服,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不過韓老師的哪位伯樂,可撐不了多久了。」
「那我就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說罷,韓雲龍揚長而去,門在其身後重重關上。
「傻犢子。」周德彪低頭暗罵一聲,韓雲龍的拒絕其實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韓雲龍是葉歡從四中挖來的老師,本身也沒有什麼教學經驗,並不是周德彪這次的主要目標。
「哈哈。」周德彪笑了兩聲,沖眾人道:「大家別往心裡去,年輕人嘛,有些火氣也正常。哈哈,大家看一下合同,如果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有問題的話,薪酬也可以再商量。」
6瑤搖了搖頭,道:「葉歡是我的學生,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
6瑤起身準備離開,周德彪一驚,道:「6老師,您好好考慮清楚,您一輩子教書育人,沒必要把最後英名毀在梧桐中學。」
6瑤笑笑,道:「如果我離開了,才是毀了我的一世英名。」
說罷,6瑤轉身對葉德勝幾人道:「葉老師是準備留在這裡。」
「我們……」葉德勝猶豫一下。他們本就是為了豐厚的待遇才來的梧桐中學,但現在的情況,梧桐中學已經撐不了太久。
錢的確是個好東西,每個人都想要,照道理來說,葉德勝應該毫不猶豫的離開。但此刻他卻有些猶豫不決。
在梧桐高中這一個多月,葉歡並沒有任何對不起大家。在其他學校的勾心鬥角,在梧桐中學完全不需要考慮,大家只要安心教書就好。
上次離開,只是為了錢,但現在梧桐中學正值風雨飄搖的時候,此刻離開,大家都有些不忍心。
周德彪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他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道:「大家可要想好,只要有錢,老師我哪裡也可以雇的到。可如果大家錯過了今天,回頭再來求我,我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我們……」
葉德勝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砰!
門在這個時候突然打開,一身職業裝的宋凰音赫然出現在門口。韓雲龍跟在他身後,是他在剛剛通知了宋凰音。
宋凰音目冷如霜,韓雲龍拉開一張椅子,宋凰音坐下後,翹起腿,眼睛死死的看著周德彪。
「怎麼,你又來挖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