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還我!」似乎這如意吊墜項鍊,對凌如意來說很重要。一直冷若冰,寒如鐵的凌如意,表情終於出現了動容。
「還你嘛……」葉歡把玩著手中的吊墜項鍊,碧綠如水,上後的冰種。雕工也很精緻,如意沒有半點笨拙含糊。
是個罕見的物事吶,葉歡的眼光給出了精準的判斷。
忽然,他把項鍊抓成一把,放在自己小腹上,順著褲袋滑了進去……
呃……
除了梁火飛以外,所有人都瞪直了雙眼。誰也沒想到,葉歡竟然做出如此粗俗不堪的動作,大家分明看見,葉歡的手在自己襠部狠狠抓了一把。
場上可是還有梁如玉在場,但葉歡好像完全不在乎一般。他終於把手從自己的褲襠里掏出來,抓著項鍊遞到凌如意面前:「喂,還你。」
這一刻,凌如意這麼好城府和涵養的人,險些哭出來。她分明看見,項鍊的縫隙處夾著一根黑色彎曲的毛狀物。
「你,你個無賴!」凌如意用顫抖的聲音道。忽然,她一彎腰去抓桌上的手槍,恨不得立刻擊葉歡。
葉歡輕描淡寫的,將茶刀擱在凌如意的手腕上。刀刃接觸肌膚,帶來些微的涼意,晶瑩的肌膚下,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
凌如意心中明白,只要葉歡稍稍用力,自己的一隻手就會被整齊截斷。從以往的資料來看,他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什麼難事。
凌如意沒有別的法子,她只能用極惡毒的眼光看著葉歡。這條項鍊,對凌如意來說有特別的含義,那是凌如意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戀人送給她的,後來,這位戀人出國,蹤跡皆無。所以,這項鍊就成了凌如意內心唯一的寄託,是純潔的象徵,是她這個堅硬的人身上,唯一的柔軟。
而現在,純潔被玷污,柔軟被踐踏。
「你是個無賴!」凌如意是一個很有家教的人,這句話,已經是她能說出口的最惡毒的一句話。
「是吶,你現在才知道這一點嘛。」葉歡說出這句話,自己也是恍然大悟。是吶,自己本不是什麼好人,敗類,流,氓,混蛋……這些貶義詞才是自己人生的標籤。
既然如此,自己還有必要和他們講什麼優雅,風度和從容嗎?沒有必要了,和他們這些人玩這些,最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還是做些自己最擅長的事情吧,身為一個無恥之徒,自然要做一些無恥的事情來。
葉歡將茶刀挪開,挑眉道:「我知道三位都是大人物,我這個人本來也不小,但在三位面前,卻也變成小人物了。可是,你們得明白一件事,無論大人物,還是小人物,其他可能有些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條。」
「就算你們手中有槍,也別忘了我的手中也有刀。」葉歡昂起頭,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我的刀再鈍,也他娘的可以殺一兩個人的。」
短暫而又壓抑的沉默,誰都沒想到,葉歡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那手中薄薄的一片茶刀,帶給了所有人沉重的壓力。
梁火飛是第一個開口破局的人,揮手笑笑:「來,喝茶,喝茶!」
算是稍稍緩和了氣氛,梁火飛道:「葉歡,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就像看到你爺爺當初。你簡直和他一模一樣,一樣的天不怕地不怕,一樣的沒有敬畏。」
葉歡垂下頭,畢恭畢敬道:「老爺子,我不想窮凶極惡,也不想歇斯底里。我也想表現的優雅從容一些。現在我想明白了,命都快沒了,還有什麼優雅從容可言。」
葉歡目光看向方鐵敖:「方先生,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葉歡不是君子,但這仇是一定要報的。您等著……但不用擔心,我不會讓您等太久。」
方鐵敖依舊優雅從容的笑著,但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寒意。
葉歡目光看向凌如意,輕輕道:「凌科長,剛才的事情是我過分了,我希望您能理解,但並不奢求您的原諒。我只是想要令您明白,我是一個無恥之徒,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在我的安全範圍之外,我們可以談任何事,但希望你不要讓我覺得危險。」
「……我們這種人。」葉歡苦笑一聲:「可是會玩命,惹毛了我們,誰都可能有危險。」
最後,葉歡站起身來,雙手抱拳,打了一個羅圈禮,道:「諸位,我已經說清楚了,江湖門派能傳千年而不倒,必有它不倒的理由。現在,我師父將這旗幟傳給我,我就決不允許這面旗倒下。諸位想做什麼,儘管做便是,葉某人接著。」
梁火飛嘆口氣,聲音近乎是哀求,道:「孩子,難道你真的不再想一想嘛?」
「不想了。」葉歡搖搖頭,道:「今天是家宴也好,鴻門宴也罷,葉某已經不想再待了,咱們下次見面,還是靠個人本事說話吧。」
「孩子……」梁火飛伸出手,聲音有些無力。
葉歡已經走出一步,聽到這聲音又轉過頭來,微微的一鞠躬道:「梁爺爺,當年您救過我一命,沒有您,沒有我小子的今天。前不久,我也救了您一命,咱們算互不相欠了。梁家和葉家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吧。再見了,梁將軍。」
從『爺爺』到『將軍』這是一個小小稱呼的轉變,但是對葉歡來說,卻是一顆心從沸點到零點的過度。
心冷了,再也捂不熱了。
梁火飛咧咧嘴,似乎想要說什麼,欲言又止。整個人好像突然間蒼老了許多歲。
「想走,今天來了這裡,還走的了嘛!」凌如意道。
一剎那,周圍響起細密的腳步聲,一道道槍口從各個縫隙中伸出。遠處的房頂上,埋伏著狙擊手。轉眼之間,這胡同之中的小橋流水,變成了一座修羅場。
葉歡掃了一眼,輕輕嘆口氣道:「凌科長,我個人對你的姿色很讚賞,但是,對你的智商和能力我很堪憂。」
「如何,你覺得你有本事在這麼多槍口下走出去?」
「這個問題重要嗎?」葉歡搖搖頭,忽然問:「凌科長,現在幾點了?」
凌如意不明白葉歡為什麼問這個,幾乎是下意識答道:「十點一刻。」
「那麼,很好。」葉歡笑笑:「假如我今天走不出這裡,我的那些朋友們,絕不會令凌科長和諸位活到明天的十點一刻。」
「這……」凌如意終於出現了一絲猶豫,葉歡的話,並不是恐嚇,而是真的可能生的事情。
她現在拿不定注意,目光看向梁火飛和方鐵敖。二人也都陷在猶豫之中,一時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葉歡已經大踏步走進槍口的包圍中,不動聲色,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周圍黑洞洞的槍口,他恍然視若無睹。
「想要我葉某人的命,拿京城一百條命來換吧!」
凌如意默然,眼睜睜看著和離去,最後終究沒有敢開槍。
「好了,散了吧,散了吧。」
梁火飛不知怎地,有些心灰意冷。他揮了揮手,所有埋伏的戰士開始收隊離開。
「如意,你和我一起走。」
梁火飛忽然道了一聲,和凌如意坐上他的座駕,梁紅玉坐在前排副駕駛座上。
「老長,您不必太生氣,彆氣壞了身子。」
梁火飛嘆口氣,無可奈何道:「葉歡的脾氣,和當年的老葉簡直一模一樣。唉……也不奇怪,碰到這種脾氣的人,想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根本是不可能的。」
凌如意也顰起眉頭,道:「現在的江湖門派,葉歡是一面旗幟,葉歡不倒,他們會擰成一股繩,那個時候萬眾一心,並不易對付。而葉歡若是倒了,江湖門派分崩離析,我們可以逐個擊破。」
梁火飛沒有說話,閉著眼睛,緩緩思考著這件事。凌如意自顧自的說著。
「現在的葉歡,成了這次任務的關鍵,我們想要清除江湖門派,必須先掃除葉歡。」
目光看著梁火飛,凌如意輕輕道:「老長,我需要您的命令,也需要您的支持。」
很久都沒有說話,梁火飛保持著沉默。凌如意一直看著他的表情,就在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梁火飛忽然道:「唉,老葉,可就這麼一個親孫子吶……」
凌如意壓低了聲音:「老長,國法可是容不下私情……」
「國法無情,國法無情。」梁火飛嘆口氣。
「老長,現在要您拿主意了。」
車廂內的氣氛像是突然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再說話。凌如意側著頭,專注的盯著梁火飛,看著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每一絲表情。
梁火飛坐在副駕駛座上,輕輕眯著眼,恍惚睡著了,根本沒有聽見身後的談話。但是,那微微抽搐的眉角,卻暴露出一些其他什麼。
良久,良久之後,梁火飛輕輕睜開眼睛,聲音有種難以想像的疲憊。
「唉,人老了,為什麼還要我……」無力的揮揮手,似乎想要將什麼驅逐走:「……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