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翼晨心中一動,曉桐自從聖誕節那晚之後,就再也沒有打電話給他,伸手按了接聽鍵:「曉桐,有什麼事嗎?」
「今天發生的事,我都聽沈燕說了。」曉桐的語氣有些激動,「你……你明天就不來上班了嗎?」
鄭翼晨這才想起曉桐今天休息,沒有上班,可能是和沈燕上網聊天,才得知消息,所以這麼晚才打電話給自己。
聽到她語氣中不加掩飾的關懷,鄭翼晨心中注入一股暖意,柔聲說道:「嗯,勇哥暫時停職,我轉到外科門診去上班。放心,我有空回去看你的,充當你的護花使者,把徐志偉,之流的癩蛤蟆打得落花流水。」
曉桐啐了一口:「切,知道你武功高強,一個人撂倒四個流氓都不在話下,像徐志偉這種只能給你暖身了。」
「知道就好。」
曉桐接著問道:「那……你以後還會再回來上班嗎?」
鄭翼晨不假思索回答道:「只要勇哥復職,我就會繼續回外科跟著他學習。」
「聽說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連醫務科都收到風聲了,他們科科長還專門打電話給張主任施加壓力,要求嚴懲勇哥,殺雞儆猴,嚇嚇其他醫風粗淺的醫生,一振醫院的風氣!」
曉桐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將這番話,無疑是在提醒鄭翼晨:陳勇重返外科任職的機會微乎極微!
鄭翼晨熱血湧上心頭,整個人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認真說道:「勇哥一定會回到外科的,他是被陷害的,我會想辦法找到證據為他平反,助他成為外科的主任助理!」
有梗在喉,不吐不快。
他神情肅穆,終於說出了心中憋了好久的話。
他在莊嚴起誓,勢必要以一己之力,為陳勇討回公道!
曉桐聽到鄭翼晨說出的這番話,有些發懵,不知作何反應。
坦白說,這些話如果從其他人口中說出,曉桐會直接頂上一句「痴人說夢」,可鄭翼晨說話的語氣偏偏十分自信,大氣磅礴,有一種不容置疑的神奇魅力。
「嗯,我相信你一定行,我等著你們回到外科住院部的那一天。」
鄭翼晨意氣風發,握緊手機,高聲說道:「我向你保證……」
他頓了一頓,眼中閃現堅毅的光芒:「那一天的到來,不會太遠!」
曉桐本來擔心鄭翼晨會因今天的一系列打擊而一蹶不振,聽到他一如既往,自信從容的聲音,懸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開心的說道:「原來你還是越挫越勇的那類人,我沒必要為你瞎操心。」
鄭翼晨朗聲笑道:「困難是彈簧,你弱它就強。滄海橫流,方顯出我鄭某人的英雄本色。人生就是要跌宕起伏才精彩,如果一直平平淡淡,跟一溝死水有什麼區別?」
曉桐幽幽一嘆:「看來我還是不理解你。」
鄭翼晨為她突如其來的嘆氣聲感到疑惑:「你為什麼這樣說?」
曉桐說道:「你知道嗎,平安夜那晚,我過得很開心。」
「開心就好。」
「開心過後,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我的心,開始變得有些惶恐和茫然。」
鄭翼晨怔怔說道:「這……」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曉桐跟他吐露心聲,而且是關於平安夜那晚的看法。
打開了話匣子,曉桐再也憋不住了,深藏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傾訴出來。
「我覺得那天的你,讓我感覺很陌生,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鄭翼晨。
你會在別人困窘危難時挺身而出,將矛頭轉到自己身上。
你可以在威逼利誘面前,談笑風生。
你居然能拿出一張連我們醫院院長都無法擁有的會員卡。
你還能在流氓的圍毆下全身而退,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哭爹喊娘。
這樣的你,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只有在你拿著刀叉對著可口香甜的神戶牛肉無從下手時,到水果店買蘋果看到標籤價錢會痛罵一句時,望著倒計時後滿大街接吻的情侶倍感困窘時,我才依稀能看出那個熟悉的鄭翼晨。
我會疑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鄭翼晨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說道:「哪有什麼真正的我?你想太多了。」
曉桐語調提高了許多:「是啊,我想太多了,這些天來,我就一直在日想夜想,茶飯不思,都瘦了五六斤了。」
她沉默了幾秒,接著說道:「我在害怕,駕馭不了那個陌生的你。」
「駕……馭?」鄭翼晨一下子凌亂了,心下暗道:「我是馬啊?」
曉桐不理會鄭翼晨的打岔,自顧自的說道:「我是一個平凡的女生,只想要平淡的愛情,不需要我喜歡的人像英雄一樣駕著七彩祥雲拯救我於危難之中。
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就是一個凡人,可是那一晚,你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英雄,光芒萬丈!」
「謝謝誇獎。」
「鄭翼晨,你給我搞清楚,我可不是在誇你!」曉桐大聲喝道,緊接著就是一番狂風驟雨般的炮轟,「在雲頂餐廳時,你挺身而出,與那個姓孫的人渣作對時,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受怕嗎?
出門後,你一個人打四個,遊刃有餘,好大的威風!可我……可我還是會為你的安危擔憂!
也許,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你嚮往的是跌宕起伏的人生,你的血液之中天生就有冒險的基因,一刻也不能安定下來。
你的人生觀,和我的人生觀,截然相反。
這樣的你,不是我理想中的對象。」
「曉桐,我……我……」鄭翼晨結結巴巴,語不成詞。
曉桐平復一下情緒,淡笑一聲:「呵呵,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這些天一直對你不理不睬了吧?我疏遠你,就是希望能逐漸淡化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鄭翼晨經她一說,才醒悟曉桐平安夜前後判若兩人的原因,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表現不好,實際上是表現的太好,讓曉桐有危機感,才出現這種狀況。
鄭翼晨一聲苦笑,暗暗想道:「看來你的疏遠政策收效甚微,要不然你怎麼一聽到我出事就急急忙忙打電話安慰我呢?」
曉桐欲言又止:「還有……」
「還有什麼?」
「沒……沒什麼了,我累了,晚安。」曉桐說完掛了電話。
鄭翼晨頭大如斗,放下電話,喃喃自語:「唉,女人,女人,說的好聽叫女人,說難聽點簡直就是累人啊!」
今天發生的事情委實太多,讓他心如亂麻,根本無法靜下心來練習,只是草草打完一套太極拳,就回屋睡覺了。
鄭翼晨躺在床上,繼續他每晚臨睡前必做的事情:書寫一條給一個名叫小蓉的女孩子的簡訊,向她匯報當天的生活。
「小蓉,由於本命年沒穿紅內褲的原因,我今天遭到了無情的詛咒,被一伙人陷害,連累勇哥停職,我第一次對一個人那麼愧疚,我會盡一切能力報答勇哥對我的知遇之恩……」
他靈活的拇指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按鍵,一行行文字再次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今晚,曉桐說不喜歡富有冒險精神的我,我聽了之後,不但不覺得傷心,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你說我是不是天性涼薄呢?」
「其實我知道不是,曉桐對我好,喜歡我,我很感激,也曾有過悸動,可我從沒有喜歡的感覺,惟一一個讓我能發自內心喜歡的女生,就是你啊,想你,你到底在哪裡呢?晚安!」
他足足用半個鐘頭,寫了近千字的信息,然後秒按刪除鍵,乾脆利落地刪除了這條信息。
曉桐今夜的心聲剖白,讓他對「小蓉」的思念強所未有的強烈,悲催的是,他只能對著手機屏幕表露心聲,演著屬於自己的獨角戲。
這個女生,是他心中潛藏的最大秘密,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他一直希望,有一天當面對她盡述衷腸,可惜的是,這畢竟是一種奢想罷了。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