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玩家 049 師徒·大勝·責任

    洛麗穿著一身花紋華麗繁複的宮廷長裙，戴著一頂黑色的小巧軟帽，帶著貴族小姐特有的優雅氣質，一手提著裙擺，一手卻是握緊了沾滿黑色血液的長劍。

    她從未想過和老師的重逢會是在這樣一個日子，這麼一個尷尬的場合。

    這太不符合這些年她苦心經營的淑女小姐形象了！

    初見時，她只有十四歲，是盾王摩根·奧克斯最珍愛的掌上明珠，是北陸人見人愛的小公主，是哥哥姐姐們眼中永遠長不大的小不點。

    在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她跟著他駐守災厄長城，三年戰火，經受了血與淚的洗禮後她以為自己變得成熟了，強行表白，強行要老師在她成年後娶她。

    在那時的洛麗眼中，老師就和父親一樣，巍峨如山，永遠擋在自己的面前，仿佛不會倒下。

    那之後災厄長城倒塌，洛麗被先一步送回北陸，她只能聽著一個個噩耗，老師戰死，那些殘酷卻又美麗的回憶被葬下，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與孱弱，無比渴望著力量，所以才有了後來的洛麗塔軍團，有了北陸獨樹一幟的試驗區，她努力證明著自己，組建勢力，期望能有朝一日讓那個男人看到她的風采。

    這一等，就是那麼多年。

    三年，三年，又三年，她都不知道過去多少個三年了，連老師的女兒都比自己高了，她也從十四歲的蘿莉成長為身材修長，美麗動人的御姐。

    洛麗總覺得老師嫌棄自己年紀太小，太幼稚，不成熟，這才不願意交往，她努力變化著，無論是實力、經營還是其他方面，她逼迫自己成熟，像一個大姐姐般照料著其他人。

    可她還沒準備好，為什麼他就來了呢？

    撲哧！

    黑色長劍從一名亡者僧侶的胸口拔出，散逸的氣息如同消逝的光芒，令人沉醉。

    這是第幾個了？

    她自己都快記不清了，自從聖堂神國降臨，北陸便陷入了最艱難的戰鬥期，哥哥姐姐們都跑去了第一線，而在他們和父親眼中，自己還是那個小不點，沒有被委派什麼任務，本可以蜷縮在後方，就和在災厄長城時一樣。

    可她不甘心，帶著自己的軍團硬是奔赴了第一線。

    「其、其實......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半響，洛麗紅著臉憋出了一句話來。

    她捏著裙擺的手在微微顫抖，該死，該死，該死，為什麼會讓老師看見自己這麼不淑女的一面！

    說好的成熟、溫柔、可愛、知性呢！

    幾年來經營的人設完全毀了！

    這一刻，比起讓人絕望的浩劫，洛麗更不敢面對李想直勾勾的眼睛。

    「你長大了，嗯，各種意義上。」李想淡淡一笑，作為老師，和自己唯一的學生開小黃腔實在不妥當，但他找不到第二句話來形容此情此景。

    洛麗真的和當初那個小不點完全不同了。

    她身姿綽約，身體張開後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成熟韻味，紅潤的臉頰，精緻的容貌，堪稱傾城傾國。

    尤其是那種若有似無的勾人氣息，不是小孩子會有的味道。

    她在改變，就和情報里描述的一樣，這些年，她的變化很大很大。

    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

    能讓她發生那麼大的變化，顯然是心裡住進了一個人。

    「真、真的嗎？」洛麗的眼睛頓時亮起了小星星，這是多年來她聽過的最心動的一句稱讚！

    這是她多年來執著努力想要得到的評價。

    而且是出自老師之口。

    「真的。」李想鄭重點頭，還要說些什麼，卻被磅礴而來的大軍打斷了。

    他們還身處戰場呢。

    突然，李想身形暴退，拉起洛麗的手急速朝後飛掠。

    就在同時，一隻黑色的巨大獸爪無聲無息從虛空裡探出，向著洛麗抓去，攪動著聖光氣息，味道卻腐爛至極。

    雖然無聲，但威力極大，空間的波動感十足，竟然讓10級的李想升起一絲威脅感。

    「9級之上？」李想目光冰冷，收斂笑容，臉頰森寒，沒料到對方會出動如此強的戰力來對付等級不高的洛麗。

    「吼！」

    一聲低吼，體型龐大的巨獸從虛空中鑽出，探出的大爪子再度轟來，籠罩住李想和他懷裡的洛麗。

    洛麗雙目圓睜，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這隻巨獸的層次太高，只有6級的她完全抵禦不住，要不是李想在身側，光是威壓就快震得她身體崩解了。

    這一刻，她才明白在培訓學院時指導老師們反覆強調的層級差異有多恐怖。

    強悍的敵人甚至只需要用眼神就能殺死他們這樣弱小的6級，確實，他們在6級中已經鶴立雞群，放到七大陸任何一個超級勢力都可以穩坐中層管理的位置。

    但戰爭就是如此殘酷，不會管你的實力，管你的出身，管你的年紀，碾壓就是碾壓，扛不住，就只能隕落。

    李想無懼巨獸的襲擊，同樣伸出拳頭，直接大碰撞，一拳轟出，與巨獸爪子對沖，激烈震盪，天空中的星辰似乎都因此搖動著，雲海崩開，顯露出巨獸的完全體型。

    這隻巨獸不是宇宙巨獸，更像是只縫合怪，模樣猙獰，身體都是七拼八湊起來的，但它身上的威壓濃郁，聖堂神國降下的聖光讓它戰力大漲，逼近9級之上巔峰。

    這等戰力在亡者大軍中都是最高一列，一般不會輕易出現，死一個就少一個，可現在居然針對洛麗出手，可惜沒料到這裡還潛伏著一個更強大的人。

    它接連爆發出恐怖怒吼，眸子變成了血紅色，如同兩輪血月，冰冷殘忍，直視李想，卻無法突破他的防禦。

    鐺！

    又是一次硬碰。

    虛空被巨獸的爪子禁錮住，阻止兩人逃遁，它近乎免疫魔法，李想隨手丟出去的禁術大半失效，轟擊在它身上的也幾乎沒用。

    果然，來自各個神國的亡者無論強弱，都對七大陸玩家體系的許多攻擊手段有免疫能力，包括機械攻擊也一樣，被大大削減，難以起到十成作用。

    這無疑會加劇玩家們的壓力，同階對戰，即便是那些培訓學院裡出來的天驕，大概率依舊不會是亡者的對手，必須依靠境界壓制去擊殺。

    洛麗不再是當年那個會被戰鬥嚇壞，蜷縮在李想身上不敢睜眼的小丫頭，她睜大眼睛，不遺漏任何戰鬥細節。

    老師是七大陸僅有的四名10級之一，是最頂層的玩家，觀摩他和一隻強悍巨獸的對戰，是無數玩家夢寐以求的事情，她要藉機參悟晉升之路。

    李想覺察到洛麗的眼神，頗感欣慰，故意放慢動作，多打一會兒，給她領悟的時間。

    巨獸和他交戰過程中漣漪擴散，掃向天際，竟是將空中不少建築掃毀，無數高峰如同星辰般隕落下來，還沒落地，就和亡者的屍體一樣化為飛灰，散逸向天空更遠處。

    轉瞬間，他們便騰挪到了深空區，化成電芒，交錯廝殺，速度極快，吸引了不少高階玩家的視線。

    這是最頂尖層面的戰鬥，不在近處根本看不清楚。

    施展出極夜玩家形態後，李想站立在天地間，成為頂天立地的巨人，披著暗黑色斗篷，光影浮動間看得無數人精神恍惚，不敢繼續直視。

    這就是老師的神話生物形態！洛麗只覺得自己無比渺小，像是一隻螞蟻般匍匐在他身上。

    只有到了9級才能接觸到神話生物形態，她感覺精神在被恐怖而無形的力量衝擊著，眼睛迷糊，一陣恍惚，再也看不清楚戰鬥細節，眼看就要迷失在萬千星辰中，忽然一股清涼感從腰間升起。

    李想將一絲本源氣息注入洛麗體內，讓她不會受到自己的神話生物形態影響，不然一戰下來，洛麗沒有突破，還得將自己搭進去。

    他可不想看到極夜神國里多了一個精緻的少女人偶。

    這場戰鬥震懾天地，李想手段層出，使用各種攻擊方式轟殺巨獸，藉此窺探這些亡者的優缺點。

    果然，近乎所有的玩家手段在亡者面前效力都會減半，他也不例外，機械攻擊稍好，大概只被削減了三成，而唯一不受干擾的是本源攻擊與魂力攻擊。

    後者不必多說，那是突破10級的關鍵點，境界壓制下就算亡者也難以抗衡。

    而前者，李想敏銳覺察到，並非他的本源氣息位格太高，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是本源氣息獨一無二，無法被記錄和描述，即便亡者有愈戰愈勇，不斷完善自身的詭異能力，依舊沒辦法二次抵抗本源氣息的攻擊。

    每個人的本源氣息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唯一，無法被複製。

    這相當於是與生俱來的印記，縱使三原柱神這一層次能復活生靈，也做不到復刻本源氣息，祂們做出的只是輪迴後的生物，並非原體。

    因為本源氣息來自一個人的一生，點點滴滴都是命運，交織在一起，你要復刻一個人的一輩子，不是只有他就完事了，還有他所處的環境，接觸過的人等等，都需要復刻，等同於要復刻一個完整的當時的人類世界。

    別說是三原柱神，李想估計阿撒托斯都辦不到，也許只有那隱於幕後的造物主能做到。

    正因如此，締造了亡者大軍的「它們」可能早就洞悉了人類玩家的一切，為此做了足夠的準備，卻依舊沒辦法抵禦本源氣息，再怎麼戰鬥學習，也無法進化出抵抗本源氣息的能力。

    唯一即是永恆。

    李想掃視戰場，將自己的氣息釋放出來，全身心搜索了一圈，又得到了許多佐證。

    那些新的玩家職業同樣沒被針對，因為他們剛出世，亡者背後的幕後黑手們沒能跟上這個速度，就沒了對策。

    不過隨著戰鬥時間推移，總有一天，新職業也會被摸透，只有本源氣息永恆不朽，難以捉摸。

    「走出自己的路，難怪白皇要走這麼一條艱難的道路。不管是當年的那群人還是現在的我們，太多人將視線聚焦在白莉莉和蘭斯洛身上，全部忽略了他。說不定他從一開始也知道這些事情，為此做了準備，毅然走自己的道路，否定白莉莉的災厄化方針，也是因為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李想恍然大悟。

    然而實際上，這對兄妹都沒錯，以各自的能力走向了頂峰，為人類開闢了生路。

    這也許是戰爭進行到中後期，人類陣營尋求獲勝的一個要點！

    李想豁然抬頭，催動手裡的永生煉獄，一道恐怖的劍氣橫斬向巨獸，直接將它的額骨撕裂，從頭到尾一刀兩斷，不留一絲生機。

    他突然的暴起看得洛麗一陣眩暈，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的身體，被那可怕到極致的威壓所折服。

    這就是老師，登臨玩家巔峰的老師，舉世無雙，天下無敵！

    這就是自己中意的男人。

    心裡激盪起一種難以言說的欣喜感，這份喜悅滿溢身體，就快噴涌而出。

    隨著李想斬落這頭巨獸，高層次的戰鬥落幕，底下玩家們放聲高呼，一掃心中的陰鬱之氣。

    這些亡者不是無敵的，同樣的高階戰力，人類也能戰勝它們！

    這無疑給所有產生搖擺心理的戰士打了一劑強心針，開戰不久，北陸就陷入這種局勢，如果不能打出一兩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士氣會越來越低。

    李想從深空區飄退回來，和其他幾個神國一樣，靠近聖碑時，他明確感知到了聖堂牧首的氣息，不過對方還在被限制，無法離開聖碑，暫時不能參戰。

    但封印終有解除的一天，那時，就是人類傾盡全力之日。

    落地不久，懷中的洛麗還在瑟瑟發抖，死死抱著他不肯鬆手，再也沒有一絲淑女風範，像是可憐的小貓咪，惹人憐愛。

    李想伸手摸了摸愛徒的頭髮，淡笑道：「這才是真正的你嘛，明明年紀不大，何必裝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我......我哪裡小了啦！」洛麗牙齒還在打顫，卻忍不住和他鬥嘴，嬌憨的模樣看得李想大笑，她故意挺胸，顯露出那渾圓細膩的曲線，卻被李想直接忽略，頓時滿臉黑線，小拳頭不住捶打他的胸口，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孩子孩子孩子，在他心裡，自己就只能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嗎？

    她也想在他面前成為一個女人，一個能讓他心動，讓他有感覺的女人！

    「好了，別再胡鬧了，戰鬥還在繼續，身為軍團長，你得肩負起責任。」李想收斂笑容，將她放在地上，「能自己站起來嗎？」

    「能！」洛麗賭氣般跳起，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劍，深吸一口氣，看向屍橫遍野的戰場。

    躁動的心終於寧靜下來了。

    老師說的對，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她的責任很重，千萬條生命在自己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