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西南邊陲,風霜城。
來一碗酒樓,因物美價廉,喝茶還附送點心,備受廣大百姓青睞,經常座無虛席,被親切的命名為「茶棚」。
這一日,與往常一樣,店內熙熙攘攘,三兩成群,好不熱鬧,在這喧囂一角
「誒,前陣子憐香樓的事兒你聽說了麼?」
同桌的另一位酒客聽了脖頸一直,連連點頭。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隨後杯酒下肚,滋潤的嘬了兩下腮幫子,迅速地往嘴裡丟了兩顆花生米後賤兮兮地笑道:
「嘿嘿,當天我也在,那慘狀,嘖嘖」
很顯然,這種江湖軼事,不僅是朝陽群眾的下酒菜,更是西城大媽的耳中釘。
只見後方一壯碩農婦眼露精光,做側耳狀,聽二人談及此事,立馬探過身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您二位說的是那個採花賊?」
二人聞言目光齊至,雙雙皺眉,未及兩人開口回答,農婦便擺出一副道貌儼然的姿態,自顧自地說道:
「看來八九不離十了,你們說的就是他!」
兩位酒客一下來了興致,相視一眼後,其中一人煞有興致的問道:
「哦?大姐,你咋知道他是個採花賊的?」
見一人搭茬,農婦瞬間精神抖擻,挪了挪板凳,儘量讓自己能夠靠的更近些,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隔壁王媽她遠嫁京城的女兒回娘家省親,親口說的,就是那個和尚,差點將安貴妃給擄走嘍!」
兩人皆露震驚之色,其中一人隨即驚嘆道:
「嚯真有這事兒?那膽子真夠大的,連貴妃都敢下手啊!」
「那看來這和尚死的還算輕鬆的。」
大媽不置可否,繼續侃侃而談,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前陣子我聽說,這城中大戶林家,也被盯上了,而且當時還放出聲來,說是要把林家大小姐給帶走呢!」
「我估摸著啊,定是這和尚的同夥。」
另一人聞言也不禁暗自腹誹,「不行,回去我得囑託我家婆娘兩句,還是少出門的好。」
而與大媽同桌的一位馬臉男子眼珠一轉,揪了兩下嘴邊大志上的黑毛,主動上前坐到農婦旁邊,戳了兩下對方的胳膊,低聲提醒道:
「你也得注意啊,可千萬別讓歹人鑽了空子!」
農婦聞言斜視馬臉男子,翻了個白眼。
「嘁,有什麼可操心的,就算老娘大開房門,那賊人都不見得敢踏入半步。」
說著便挺了挺胸膛,以展示自己的過人之處。
「你」
隨著隔壁桌二人怪異的目光投來,馬臉男子縮了縮頭,剛想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興許是農婦的動靜太大,引來了另一桌好事的食客注意,明顯是熟人,只聽一人開口調笑道:
「我說馬老六,還沒看出來啊,你家王寡婦這是在思春呢!」
「你不行啊…」
此話一出,徹底掀起了店內的高潮,大笑聲、口哨聲、尖叫聲瞬時四起。
興許是被識破了心思,王寡婦面色一紅,瞥了一眼低著頭悶聲吃菜的馬臉男子,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
「吃吃吃,就知道吃。」
旋即站起身來,雙手插著肥碩的腰肢,扯起嗓門嚷道:
「笑,你們跟著笑屁啊!」
「老娘我行的端坐得正,就算我有那個心怎麼了?礙著你們什麼事兒了!」
「看你們一個個人模人樣的,都老大不小,有家有室的了吧,可私下裡沒少行那些齷齪之事吧!」
「別說那採花賊了,就林家大小姐那模樣兒,你們看著不饞?都是群有賊心沒賊膽的貨色…」
隨即輕啐一聲,瞄了眼人群。
「呵你們這些個面孔里,我隨便拎出幾個,那故事講出來可就沒說書的什麼事兒了,那個詞兒咋說來著」
講到這,王寡婦憤憤地捋了捋袖管,頗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氣勢。
「我知道,叫罄竹難書。」
一清秀布衣少年猛的高舉手臂,大聲叫道。
「哎對對,罄竹難書,說的就是你們這群人,還是這小兄弟行!」
王寡婦這才提起勢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先是一愣,隨後拋去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又開始掃視全場。
看著王寡婦欲言又止的模樣,紛紛收起輕浮的笑容,如同學生聽課一般,講著講著突然要點名回答問題,紛紛低頭,目光閃躲,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看什麼看,個老不正經的,手都抖成那樣了,齷齪之事肯定沒少干。」
牆角處那位被點到的老者,微不可查地抖了兩下嘴角,悻悻地收起僥倖的目光,抬手掩面,若無其事般的將頭撇向了窗外。
見四下無人再出聲,王寡婦不由得嗤笑一聲,
「嘁都是沒種的貨。」
隨即便坐了下來,好似沒有解氣,桌下一陣異響,便看到王大媽斜視著馬臉男子,伸手做剪刀狀,怒嗔道:
「你要是也敢做對不起老娘的事兒,我就」
馬臉男子聞言更是渾身不自覺的襠下一緊,連忙點頭稱是。
而旁邊二人見此悍婦戰鬥力如此強勁,被嚇得立馬正襟危坐,兩腿併攏,緊閉雙唇,鼓起的腮幫子緩緩地蠕動著,深怕清脆的「嘎嘣」聲引來王寡婦的注意。
都說人要臉,樹要皮,但這世間最不缺的也是厚黑之輩,見原本喧囂熱鬧的場面落針可聞,清秀少年乾咳兩聲,突然「騰」的一聲,站起身來,但見到眾人怪異的目光投來,最終只是訕訕開口道:
「那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覺得」
「我覺得你就不是個好鳥!格老子滴!」
一糙漢聞言,先是口頭問候一聲打斷了少年言語,隨之站起身來,指著少年怒目而視,
「老子可忍你很久了!」
「剛才就看你不順眼,現在還來多話,若不是老子向來奉公守法,你現在已經趴在地上了。」
說著,糙漢雙手環抱,神情傲然,又抖出一個大瓜。
「哼,我可聽說了,林家那事兒,可是一少年獨自犯案,現在想來,那少年莫不就是你?」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都能扯到自己身上,但對於這等空穴來風之詞,少年明顯有些發怵,只聽得其強顏歡笑道:
「這位大哥,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這句話很有可能給我弱小的心靈帶來巨大的創傷。」
「小心我告你誹謗,誣陷祖國未來的花朵!」
想來糙漢也是胡謅,見少年還有些氣勢餘存,提及告官,便不再糾纏,悶哼一聲,坐了回去。
少年這才舒緩一口氣,可誰知沒過兩息,又一人站起身來,指著少年說道:
「我想起來了,我大哥就在林府做護院,兩日前他和我提及過那少年相貌,說是生得眉清目秀,像個女孩子,如此一看,還真有幾分相似嘞!」
少年聞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不待做出回應,那人便又語氣一收,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那也不對啊,我大哥還說那少年當晚就暴斃了,怎會出現在這?」
聲音雖小,但在這種落針可聞的環境內,足以傳到店裡各個角落,一時間在座眾人開始竊竊私語,隨即窸窸窣窣如急雨般躁動起來。
如此情形,少年再是深諳厚黑之道,內心也不由得一緊,深怕東窗事發,再被人給認出來就完球了。
隨即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半掩著面,丟了幾文茶水錢,便幾步一挪的溜出酒樓,直奔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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