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空,話未盡。/p
小路將瓶中最後一口酒喝完,迎著冷風凝視遠方。/p
烈火的後面是什麼?那邊的墓碑也許更斜,上面的文字也許更昏暗。/p
小路用力將空瓶重重砸向墓碑,酒瓶已碎,他的心仿佛更碎。/p
楊晴盯著小路痛苦的表情,久久不語。/p
小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了出去,才說著。「據說毒君之子去魔教下聘禮,就聞了聞酒而已,他就......。」/p
「他就怎麼了?」楊晴已有點期待。/p
她實在很想聽聽這裡面的故事,奇特、複雜而又動人的故事。/p
「他就將小蝶養的狗狗當做是......,還說要好好......,不管風吹雨打都......。」/p
楊晴又愣住,硬生生愣住。/p
她實在無法相信,一代毒君之子竟如此惡劣,若是小蝶嫁給這人,豈非要倒八輩子霉了?/p
小路並沒有將話說完,也無需說完,因為這已足夠。/p
說話也是種學問,說破就不好了,更不妙了,他顯然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關係。/p
「所以丫環就......。」/p
楊晴忽然盯著小路,忍不住接著說,「所以就將投懷送抱,犧牲了自己?」/p
「是的。」/p
「你說是不是很不幸?」/p
「是的。」楊晴很肯定的說著。/p
也許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她也不例外。/p
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遇到這樣男士,都是一種不幸,更是一種折磨。/p
丫環替小蝶承受了這種折磨,豈非很令人敬佩?/p
可是小路卻說出另一個說法。/p
他已沒有怒氣,「她很幸運。」/p
楊晴又想不通,這還不是很不幸?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不幸?/p
「她很幸運,還有一個比她更不幸。」/p
「是誰?」/p
「毒君之子更不幸。」話語聲中充滿了一種惋惜,深入軀體、深入骨髓的那種惋惜。/p
「他會更不幸?」楊晴不懂,又想不通。/p
「他醒酒後發現自己不行了,什麼都不行了。」小路垂下頭,似已惋惜的無力抬頭,「他竟已被丫環玩......。」/p
楊晴徹底吃驚,徹底愣住。/p
「被丫環玩廢了?」/p
小路點點頭,仿佛已不願再說。/p
他抱刀一禮,「槍神珍重,就此別過。」/p
楊晴還想多問一點,這人竟已走了。/p
楊晴盯著無生,嘆息,「你聽到了?」/p
無生點頭。/p
「你說小蝶是不是很不幸?」/p
無生不語。/p
他抱住楊晴輕煙般飄起,落到一株枯樹上。/p
高高的枯樹沒有一片殘陽,每一根枯枝漆黑、纖細、脆弱。/p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p
楊晴暗暗吃驚,「這裡你也可以站著?」/p
無生不語,也將她嘴邊捂住。/p
這時火光之畔,忽然出現兩個人,兩把刀。/p
刀赫然是金絲大環刀。/p
刀背上金絲猶在搖晃,絲絲閃動金光。/p
這幾人盯著枯木看了看,又看了不遠處的墓碑,激靈靈抖了抖,顯得很懼怕。/p
「看來我們來晚了。」/p
另一人點點頭,目光卻不停的到處搜索著,他顯然比說話的人要小心的多。/p
就在這時,邊上墓穴忽然有了變化。/p
被酒瓶砸過的墓碑忽然動了一下,聲音並不大,卻很長。/p
那是種沉重木料摩擦聲。/p
這兩人忽然面對面看了看,仿佛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p
這裡的木料只有棺木。/p
這兩人忽然盯著那移動的墓碑,盯的很緊,握刀的手更緊。/p
兩條腿卻已不聽使喚,他們顯然已知道什麼在動。/p
楊晴的心已驟跳不已,無生將她緊緊抱住,「你要怕就閉上眼。」/p
她點點頭。/p
她果然閉上眼,眼不看,心就也許不會怕。/p
那兩人盯著墓碑移開,下面緩緩爬出一團雪白。/p
雪白的頭髮,雪白的手,雪白的長衫,雪白的臉頰,雪白的眸子,雪白的牙齒,一切都是雪白的。/p
這人赫然是孟婆。/p
她出來並沒有說話,也不用說話。/p
她爬出來就盯著那兩把刀,盯得的很入神,仿佛在沉思著什麼。/p
那兩把刀已緩緩後退,退的已不穩,握刀的手也不穩。/p
孟婆仿佛很欣賞他們的樣子。/p
「既已過來,為什麼要走?」/p
一人咬牙,刀光閃閃,人影已飄向孟婆,這正是沒有說話的那把刀。/p
這把刀忽然已到了孟婆的脖子邊,出手很快,也很猛。/p
無論怎麼看都是好刀,握刀的手也是好手。/p
就在這時,孟婆忽然笑了,笑聲驟起,那把刀忽然已扭曲、變形。/p
赫然已變成一塊鐵塊。/p
廢鐵「叮」的落地,軀體忽然已到了她懷裡,孟婆笑著伸出舌頭,靠近這人。/p
這人抖了幾下,忽然已歸於平靜。/p
另一人站在原地,並沒有離開,仿佛已無法離開。/p
孟婆忽然到了這人跟前,一把將他抓住。/p
她抓這人仿佛是老鷹抓小雞那麼簡單,那麼純熟、快速。/p
她忽然將這人手裡刀奪走,抖了抖而已。/p
那把金絲大環刀忽然已斷成幾段,落到地上。/p
孟婆忽然瞪著他,冷笑著,「要那玩意幹什麼,到我這,帶那玩意沒有用。」/p
人忽然已倒下,他已無力站起。/p
孟婆忽然抓起他,一把將他丟到不遠處,「我們玩個遊戲,好不好?」/p
這人沒有點頭,盯著孟婆。/p
孟婆緩緩飄到他不遠處,她的聲音更飄,又飄又冷,「我們來玩躲貓貓。」/p
這人知道躲貓貓是什麼遊戲,更知道怎麼去玩。/p
「你去躲,我來找。」她忽然伸出手指,他的手指枯枝般修長而雪白,每一截都是雪白的。/p
這人咬牙,喘息著點頭。/p
孟婆笑了,這種笑聲很容易令人牙齦劇痛,「孺子可教也。」/p
這人忽然動了,一動就不見了,他已在亂葬崗瘋狂尋找藏身之處,他竟已控制住自己。/p
楊晴聽出這是誰的聲音。/p
無生盯著、戳著孟婆,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表情,一絲也沒有。/p
楊晴緩緩睜開眼,已看見孟婆賊笑、瘋笑著飄動,跟在那個人後面,不停的跟著,仿佛很刺激,又仿佛很痛快。/p
孟婆瘋笑著,「快點躲,若是被我抓到,我會把你一塊塊吃掉,連毛都不會吐出來。」/p
這人顯然很用心的找地方躲藏,但好像找不到好地方躲藏。/p
就在他拿不定好地方躲藏的時候,孟婆忽然一腳將他踢飛,球一樣的高高飛起,飛向遠方。/p
「小兔崽子,這麼笨,躲貓貓都不會。」/p
孟婆忽然又瘋笑著跟了上去。/p
看到她詭異飄走,楊晴伸出手在胸膛緩緩摸著,她仿佛想知道一下,肚子裡的心是不是還在跳。/p
「她為什麼喜歡躲貓貓?」/p
無生盯著、戳著漆黑的遠方,孟婆仿佛很歡快、很喜悅,玩得似已不亦樂乎。/p
「我們去問問她。」/p
楊晴的臉忽然變得很難看,她用力甩了甩頭,「還是......。」/p
她實在很懼怕,實在不願見到這人。/p
「還是不要去了?」/p
楊晴點頭。/p
「你怕她?」/p
楊晴點頭。/p
「其實你不必怕她。」/p
「為什麼?」/p
「因為她也是可憐人,一個人在這裡,豈非很可憐?」/p
「可是我......。」/p
「可是你還是怕,是不是?」/p
楊晴點頭。/p
她已盯著不遠方,孟婆已將那人抱住,瘋叫、瘋笑、瘋跳著,仿佛很刺激,那人眼睛直愣愣瞪得很大。/p
孟婆忽然將那人高高拋起,忽又接住,又高高拋起,又接住。/p
「是不是很舒服?」/p
這人沒有說話,牙齒早已打顫。/p
無生忽然輕煙般飄了過去,石像般挺立在不遠處。/p
孟婆冷冷盯著無生,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怎麼會是你?」/p
無生盯著、戳著孟婆,沒有說話,似已不願說話。/p
「你來找我?」/p
無生點頭。/p
「你要找我決鬥?」/p
「我找你不是為了決鬥。」/p
「那你想我不成?」/p
楊晴忽然冷冷盯著孟婆,冷冷說著,「瘋婆子,小心我再去弄你一頓。」/p
孟婆冷笑,冷冷盯著楊晴,軀體驟然抖動不止,仿佛已憤怒不已。/p
她忽然將懷裡的人一片一片撕開,撕開的丁丁碎碎,然後才盯著無生,「你找我要問我話?」/p
無生點頭。/p
「那你問。」/p
「你是不是接收過一筆錢?」/p
孟婆點頭。/p
「是不是殺我的錢?無論什麼人殺了我,你都會交出去?」/p
孟婆點頭。/p
她並沒有覺得奇怪,也沒有遲疑。/p
「是什麼人將錢交給你的?」/p
「不知道。」/p
無生盯著、戳著孟婆,「你好好想想。」/p
孟婆鼻子已劇烈抽氣,抽著抽著驟然間飄起,飄走。/p
無生忽然幾把將她拉住,活活拉了下來。/p
她重重跌在地上,「你......。」/p
無生不語。/p
楊晴盯著孟婆,笑了笑,「我們等你好久了,為得就是你這句話。」/p
孟婆笑了,笑著忽然出手,手指枯枝般驟然變的很長,緊緊握住楊晴的腰肢。/p
楊晴尖叫。/p
孟婆大笑著放手,「想知道什麼人買通殺手去殺你?」/p
無生點頭。/p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p
無生不語,將楊晴忽然抱起,不再看她一眼。/p
轉過身,緩緩離去。/p
「你不想知道了?」/p
無生不語。/p
楊晴已盯著無生,「你真的這麼走了?不去問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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