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神相遇。
這時白楊前石像般挺立著一個人,軀體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一披風、一桿槍、一個人。
一雙眸子空空洞洞的沒有一絲情感,仿佛什麼也沒有,槍頭般盯著羅驚魂,戳著羅驚魂,仿佛要死死地將他戳死在城樓上。
他一隻眼盯著羅驚魂的臉時,另一隻眼卻在盯著胸膛,一隻眼在盯著胸膛時,另一隻眼卻在盯著褲襠。
羅驚魂的軀體也是挺得很直,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他的眸子也是沒有一絲情感,但卻不是空空洞洞的,而是帶著種無法形容、無法描述孤峰般森寒逼人的殺機、殺氣。
他盯著一樣東西時,就仿佛要將那樣東西殺死一百次、一千次。
現在他的眸子正在盯著無生。
這也許是天地間最相似的兩桿槍、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的眸子相遇仿佛像是兩桿槍的槍頭在摩擦,摩擦出說不出的兇殘、恐怖的光芒,令人發瘋、奔潰、絕望的光芒。
但他們眸子裡卻都流露出無法解釋、奇特的強烈欲望,一種軀體膨脹、靈魂膨脹的欲望。
可是他們的呼吸、軀體、目光......幾乎是同樣的穩定、冷靜。
他們就這樣相互的盯著對方,槍頭般戳著對方。
他們盯著對方,仿佛都不相信天地間還有這麼一桿槍、一個人存在。
無生道:「我找你決鬥。」
羅驚魂道:「你走進來。」
無生盯著白楊前的那個屍體,好久好久,眸子裡流露出說不出的惋惜之色,說道:「我不能過去。」
羅驚魂道:「為什麼?」
無生道:「我沒有習慣踩著別人的底線。」
羅驚魂點頭、仿佛在沉思。
無生道:「我過去,你會和我交手,但不是我想要的決鬥。」
羅驚魂說道:「有什麼不同?」
無生道:「那種交手是屠殺,絕不是決鬥。」
他又解釋道:「決鬥是一種享受,心一定要誠,才能享受到裡面的樂趣、快感。」
羅驚魂點頭,眸子裡充滿了一種欽佩之色。說道:「我懂。」
無生道:「你真的懂?」
羅驚魂點頭。
無生道:「所以你出來,我們決鬥。」
羅驚魂的眸子裡忽然變得說不出的暗淡無光,剛剛那強烈的欲望蕩然無存,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我不能出去。」
無生道:「為什麼?」
羅驚魂眸子裡的流露出痛苦之色,道:「我在守城,時時刻刻要守著它。」
他的生命里仿佛已容不下別的,他的一切就是守著這座城,這座令人寂寞、空虛、崩潰、絕望的孤城、空城。
正如無生的生命里豈非一樣的,他的一切就是找人去決鬥,永無休止的令人厭惡、厭煩、厭倦的流血、死亡。
也許他們本就是同一種人,卻不是同一類人,兩條不同路上相同的人。
遠方走來兩個人,兩個斗笠,兩把劍。
他們的衣著相同,個頭也是相同的,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草鞋、武士刀、破舊的寬鬆袍子。
一人道:「這裡是江湖的禁地?」
羅驚魂點頭。
另一人道:「我們要是進去了,會這麼樣?」
羅驚魂道:「那你們就要死定了。」
「我們不信。」
羅驚魂不語。他的眸子槍頭般盯著他們,戳著他們,仿佛要將他們活活的戳死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他們果然不信,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羅驚魂明明是在兩丈高的城樓上,他咬了咬牙,忽然就到了下面。
他到下面就只做了一個動作,緩緩的將槍收回,槍尖在緩緩的滴著血,滴著那兩個不信又不行的人鮮血。
那兩人死肉般倒下一動不動,目中流露出一種深入骨髓、深入靈魂的驚慌、恐懼之色。
無生看著羅驚魂殺人,仿佛在看著自己在殺人,心裡卻莫名其妙的湧出無法描述的歡愉、快感。
他們都石像般挺立在白楊的兩側,盯著對方,他們盯著對方仿佛是在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帶著種淡淡的憂傷、苦楚,就像多情的男人在看著心愛的女人,只能看著不能擁有的憂傷、苦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