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角的爐火漸漸已暗淡,已沒有一絲熱力。
屋子裡寒意更重,寂寞之色更濃。
楊晴已蝦米般席捲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靈活而多變的眸子漸漸已沒有了活力。
那種真正活過的人擁有地那種活力。
她漸漸斜倚著牆角,漸漸的滑落著地,漸漸的已垂下頭。
垂下頭就不願抬起。
她現在才明白柳銷魂為什麼垂下頭,為什麼要垂下頭。
這女人是不願別人看到自己的痛苦、悲傷,還有很多很多難以向別人述說的秘密。
多麼無奈、多麼不甘的秘密。
......。
她就這樣的垂下頭,不願再抬起來。
無生就這樣石像般挺立著走了進來,石像般轉過身,石像般不語,石像般盯著楊晴。
「天已經亮了。」
楊晴忽然抬起頭,臉上驟然間飄起了笑意,無論是什麼樣的笑意都一樣,都是極為喜悅的,都是發自內心的。
她喜悅的撲向無生。
無生石像般不動,等著她。
「我還以為天還沒有亮。」
無生不語。
「你沒有來,我就以為還沒有亮。」
無生不語。
楊晴也不語。
然後她就握住披風,緊緊的握住,握得極為用力、認真。
一個女人若是這麼樣的握住男人身上的東西時,就證明她已真的離不開他了,她的軀體與靈魂都已離不開,時刻都離不開。
無生不語,已在嘆息。
他並沒有詢問她昨晚睡得怎麼樣,也不問是不是很怕,有沒有吃過,是不是吃得很好。
這些都是情人之間才有的磨牙。
而他們沒有,他們之間的關係仿佛比情人更情切,雖然沒有情人間的熱情、甜蜜,卻有著一種人類難以理解的默契與配合。
楊晴嬉笑著凝視著他懷裡的柳銷魂,「她重?還是我重?」
無生不語。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飄落到遠方。
遠方的車馬已套上,老車夫已時刻準備著走人。
痴痴呆呆的站著,痴痴呆呆的看著無生,痴痴呆呆的笑著。
笑得極為呆滯、極為老實。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挺立在他七尺處。
「你是老車夫?」
「是的。」
「知道規矩?」
「是的。」
「那你來趕車。」
「好的。」
他不在看老車夫一眼,石像般轉過身,走向前方。
前方刀光閃閃,軀體肅立,沒有人說話。
只有人走路,他走路就像織布機,不停的永無休止的走著,不知疲倦、厭惡的走著。
無生石像般挺立在門外,石像般不語,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文天縱,仿佛要將他戳死在屋裡。
楊晴不明白。
他跟老車夫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說完有離開。
到了這裡為什麼不進去?
楊晴將披風抱在懷裡,臉色雖然是喜悅,但軀體已不停的發抖。
可是她沒有一絲怨言,情願握住披風跟在他的後面。
也許情人就做不到這一點,少女如果凍成這樣,早就叫了出來,情郎早就將她送到暖和的地方去了。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石像般等待著。
他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要求文天縱過來。
可是文天縱已過來,他過來就站在七尺處,仿佛並沒有什麼變化。
手裡依然握住卷宗,眸子依然冰冷、明亮如寒星,可是他的嘴角已疲倦、無力。
「你找我?」
無生點頭。
「閣下有什麼賜教?」
「你讀過書?」
文天縱不動,也不語。
這句話簡直是廢話種的廢話,不說反而好點,說了只會令人厭惡、反感。
楊晴更不懂,這人所作所為簡直令他無法理解,難以想像,無法捉摸。
做出來後就偏偏很有道理。
無生已在嘆息,「你讀過書?」
文天縱點頭。
他依然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可是又不能不回答。
也許這就是江湖中少之又少的神,槍神,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有自己獨特的思路,獨特的法子、魅力。
「讀過三十六計?」
文天縱更不懂,這話簡直是在侮辱他。
可是他臉上沒有顯出一絲不快之色,只有接著點頭。
他相信無生不會說這樣的廢話,說出的話總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已在等待。
無生點頭,似已看穿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裡面的上策是什麼?」
無生不再說話,石像般轉過身,石像般走前方。
走上馬車,不願再看一眼文天縱,更不在看裡面的屍骨一眼。
文天縱一動不動,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告訴我,這裡是不是已很危險,是不是離別咒隨時都會過來。
他們過來就會送人一根絲帶,然後再讓你離別。
文天縱鼻尖已沁出了冷汗,冰冷、明亮如寒星的眸子已漸漸變得暗淡、無光,漸漸變得極為呆滯、無力。
......。
他凝視著無生走遠,走進馬車裡,沒有看他一眼。
這裡是不是已變成非久留之地?我們是不是快點離去?
他走向屋裡,凝視著屍骨,心裡的憂傷、悲哀之感更濃。
車廂里依然,女兒紅,切牛肉,醬汁鳳爪,......,還有大量水果。
並沒有屋子那麼寬敞,卻比天底下大多數屋子周到、細緻、可愛。
楊晴依然沒有客氣,也不知道客氣是什麼,仿佛也懶得客氣。
她就不停的喝著酒,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已在嘆息。
他將爐火挑得更旺點,就站在邊上,石像般不動。
柳銷魂猶在沉睡。
她的軀體嬌弱、柔軟而又輕鬆,溫暖、誘惑而又銷魂。
只要是正常男人,稍微凝視她一眼,就會無法控制軀體、無法控制靈魂,就會忍不住去生出情愛、生出邪念。
也許這種女人本不該降臨在世上,她給世上帶來的也許只有麻煩、煩勞。
楊晴凝視著無生,凝視得很認真。
然後她緩緩的站起來,「你為什麼不去親她一下?」
無生不語。
「或者做點什麼罪惡的事來。」
無生不語。
「這樣才說明你是正常的男人。」
無生不語。
楊晴嬉笑著喝酒,無生若是親柳銷魂一口,她的心裡就會變得很難受、哀傷。
也許這就是女人。
楊晴將手臂伸出,微笑著不語。
無生也不語,卻將柳銷魂送了過去。
楊晴痴痴的笑著擁抱柳銷魂,看了看無生,仿佛很苦惱,又仿佛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