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連番戰火摧殘,昔日繁華的梁都再不復舊時風光。
曾幾何時,紅街柳巷,鶯聲燕語,即使在白天也能在街上看到穿紅著綠的小姐姐們當街拉客。
當年,前梁王淫奢,受其影響,梁都處處可見紅燈高掛。也許就在那一夜,帝王微服來到某家,從此某家嬌俏可人的女兒入了宮門,某家跟著雞犬升天。
剩下的人家緊閉門戶,有些甚至連燭火都不敢點,以免召來豪強之徒。
那幾年裡,樂芳菲和母親在梁都過著安樂祥和的生活。
重新回到梁都,竇子魚坐在一輛非常不起眼的馬車裡,車裡只有她和孔先生,車渠子在外面趕車,其他人都沒跟著。
今天,他們將直接進宮見太后,薛嬤嬤等人會通過其他途徑進宮。
孔先生不說話,竇子魚不敢說話,只是偷偷用眼角餘光掃過不時飄動的車簾。
現在的梁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聽上去似乎比以前安靜了許多。
「以前來過梁都嗎?」孔先生突然開口打破車廂里的靜默。
竇子魚愣了一下,隨即搖頭。
孔先生有些感慨地道:「我已經是第七次來梁都了,每次來這裡,都覺得這裡的變化很大」
竇子魚略帶好奇地望著孔先生。
孔先生繼續道:「第一次來這裡是遊學,後來幾次都是為了政事以前來總是忍不住感嘆梁都的熱鬧,對,是熱鬧而不是繁華,你明白熱鬧和繁華的差別嗎?」
竇子魚再搖頭,雙目閃著光芒透露出求知的欲望。
孔先生頓了一下,隨後笑著搖頭:「不知也罷。」看來他對指點竇子魚不敢興趣。
竇子魚明白了孔先生的意思,失望地低下頭,也順勢斂起眼中的情緒。
馬車停穩,竇子魚跟著孔先生下車。福公公已經等在那裡,他親自帶他們進宮。
福公公跟孔先生見過禮,打量了竇子魚一會兒點點頭:「兩位請跟我來,太后娘娘已經在慈寧宮等著了。路上要是遇到什麼人,兩位不要說話,由老奴來應付。」
竇子魚走在最後面,低頭看著腳下路。
這座王宮對她來說是陌生的。
前梁王從未宣召樂芳菲母女進宮,只是在宮外見過她們幾次,就連年節禮也對她們全免。事實上,為了安全和保密,都城裡見過她們母女的人少之又少。
身為前梁王的外甥女,樂芳菲沒機會進這座宮殿,而現在她卻作為前梁王的私生子進來了,難道冥冥中註定她與這座宮殿有一段孽緣?
走在宮道上,竇子魚心裡除了害怕也有一分期待。
雖然她不是前梁王的私生子,但她確實是前梁王室的血脈。晉王太后是她的姨祖母,不知道是否能在她那裡得到真正的庇護
從宮門到慈寧宮的路很長。
慈寧宮一向是本國太后居住的地方。晉王太后一來就占據了慈寧宮,這是代表晉王擺出的姿態。
晉王太后住在慈寧宮的理由很正當,她是前梁王的姑姑,大概也是前梁王室倖存者中輩分最高的人,當然可以住在慈寧宮了。
看來以後不論誰登上樑王寶座,想讓晉王太后讓出慈寧宮可就難了。
話說前梁王室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現在住在後宮的都是什麼人?
當然是前梁王和偽帝寧沖的女人們。
當年前梁王后宮近萬年,寧衝殺掉前梁王后來到後宮,一看這人數傻了眼。
這麼多人,全殺掉太浪費時間和兵力。萬一有人聯合起來垂死掙扎,那估計還更麻煩。二來後宮佳麗們著實也是長得不錯,就這麼殺了太可惜。於是,寧沖大手一揮赦免了後宮眾人的死罪。
畢竟後宮人太多了,寧沖就把其中一大部分賞給了自己的部下們,再剩下的就留著自己享用了。
再後來晉軍攻占了王宮,自然也沒殺寧沖後宮的人。
在淫亂的後宮中,也有人是特例,比如說惠妃。
惠妃是前梁王時期入宮的。她出身陳氏家族,陳氏是梁國官宦世家,祖上出過名仕輔佐元天子。惠妃的祖父曾是梁國內閣首輔,父親是大學士。可以這麼說,前梁王朝近三分之一的官員都與陳家有關係。
前梁王封惠妃是為了穩定朝局,寧沖繼續寵幸她是為了拉攏陳家,晉國人尊敬她也是為了梁國政局。
晉人就算想把梁國上下都換成他們自己人,也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人才,過渡時期必然還是得靠舊體制的官員。
除了惠妃之外,據說後宮裡還有幾位特殊人物,同樣是因為背後的家族勢力而享受了特殊待遇。
往慈寧宮這一路上,偶爾遇到侍衛太監和宮女。福公公身份特殊,幾乎不主動與人打招呼,都是別人跟他行禮,他點個頭就過去了。
但是,總有人會比較特別,比如現在就有人把他們攔下來了。
對面的人是惠妃的祖母陳家老夫人。
惠妃的母親去世早,加之她在陳老夫人的膝下長大,陳老夫人便時常進宮看望她。
因著陳老夫人輩分比晉王太后還高,晉王太后特許她進出王宮可乘坐步攆,另外她進宮不需提前遞牌子,只要惠妃方便可隨到隨見,甚至允許陳老夫人可在後宮留宿。
因著想儘量避開人,福公公特地選了平時沒什麼人來的御花園側道。
而陳老夫人昨夜在惠妃宮裡留宿,一大早也是想避人耳目悄悄出宮,於是也選了御花園的側道。
於是今天就這麼巧了,福公公等人就跟陳老夫人的步攆遇上了。
御花園近幾年荒廢了,旁邊的側道也失修很久。兩邊人要過去,必須有一邊停下來讓另一邊先過。
福公公朝後擺手,帶著孔先生和竇子魚主動讓道,側身在旁邊候著。
陳老夫人坐在步攆上,臉色有些疲倦,看樣子昨晚睡得並不好。
看到福公公,陳老夫人打起精神,竟是下了步攆過來主動跟福公公攀談。
「福公公,這麼早就出去為太后娘娘辦事了?」
福公公笑呵呵應是,卻並不多說。
陳老夫人看了看後面的孔先生和竇子魚,好奇地問:「這兩位有些面生,不知是?」
福公公:「他們是太后娘娘要見的人。」
陳老夫人笑著試探:「可是從晉國來的貴人?」
福公公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見福公公不願多說,陳老夫人也不好再追問,兩邊人就這麼擦肩而過。
竇子魚一直低著頭,她好像已經習慣了見人就低頭的樣子。
而孔先生同樣也低著頭,直到陳老夫人一行人看不到了,他才抬起頭,回望著陳老夫人消失的地方皺起了眉。
他曾經跟陳老夫人見面幾次,不知對方會不會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