檯球博士 第七十五章 遺言
凌志在姑娘的面前緩緩分析著迄今以來的一切。中間補充上了自己五感上的異樣以及情緒上的失控，這點趙施言也深以為然。
「對哦，凌志，我以前都沒怎麼哭過呢，這兩天這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跟水龍頭關不嚴似的，嘩嘩地往下流。」
「是。所以，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那這一切異樣，也就都不算異樣了吧。畢竟，異世界什麼都可能發生。」
「額，異世界？你是說，我們倆被打暈之後，雙雙穿越了？」
凌志哭笑不得地說道：
「不是，你想哪裡去了！雖然現在的狀況很離奇，但是還沒有到穿越的地步。」
「不過……其實也跟穿越差不多了吧，只不過，跟真正的穿越相比，我們還有回到現實的希望。」
在姑娘好奇的眼神中，凌志繼續分析道：
「從我們目前經歷的一切來看，這個世界是由一個學計算機的專家設計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懷疑這是一個虛擬的VR體驗系統，也就是沉浸式體驗系統。」
「沉浸式？哦，我想起來了，早在前幾年，就有過相關的研究對吧，不過我記得那會兒還做不到讓人身臨其境的沉浸式體驗，而是只能戴上一個類似護目鏡一樣的裝置，手上拿著兩個感應裝置，可以打一些簡單的遊戲之類的。」
凌志點點頭，說道：
「沒錯，20年那會兒，類似這樣的VR遊戲就已經風靡全球，國內也有不少主播專門做這種VR遊戲直播。但是我們遇到的這個世界，顯然已經實現了真正的沉浸式體驗。」
趙施言有些疑惑，試探著問道：
「可是，凌志，真的有公司有能力實現這樣的技術嗎？」
凌志肯定地說道：
「有的。其實在前幾年，相關的研究就已經在開展，只不過始終看不到他們的進展。」
「前段時間，我聽說企鵝公司的沉浸式體驗部遭到盜竊，所以我猜，這樣的技術說不定已經很成熟了，只是還沒有大規模招募志願者進行測試而已。」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確定這裡到底是不是VR世界。但是，當我砸開窗戶的那一刻，玻璃片劃破了我的皮膚，竟然一點血都沒有流出來，我才能確定，我們兩個的形象，都是……都是虛構出來。」
說出「虛構」兩個字的時候，凌志和趙施言都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
如果說事情真的如凌志所說，那這人物建模，做的也……也太逼真了。只是……
「只是，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做得再逼真，終究還是能看出破綻。」
趙施言明白了凌志的分析，不過她旋而疑惑道：
「不過凌志，只是檢驗自己皮膚會不會流血，我們可以用別的辦法啊，為什麼要把窗戶砸開呢？」
凌志笑了笑，解釋道：
「其實很簡單。」
凌志看著窗戶外面的白霧，在姑娘緩緩瞪圓的眼睛的注視下，說道：
「因為……我要從這裡跳下去。」
……
其實早在進入這間屋子的那一刻起，凌志就在想能不能從窗戶逃出去。
但是，窗戶外什麼都看不到。
即便是因為霧太大，看不清楚陸地，那麼外面的溫度也一定遠低於屋子裡面。所以即便能出去，也可能很快會被凍死。
所以為穩妥起見，他還是選擇不冒險破壞窗戶。
凌志依靠著窗邊，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看不到這間屋子的地基，就好像是空中樓閣一般。
從窗外往左右看去，外側的牆壁也都隱沒在白霧當中，看不到前面到底還有多少關。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十分虛幻。
凌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用雙手搓著手臂，邊搓邊對著趙施言說道：
「說實話，施言，在我被這玩意兒吊起來的時候，我其實想了很多事情。」
「我一開始的既定策略確實是暫時遵守這間屋子的規則，一關一關地往下闖，看看最後會發生什麼。」
「我覺得，這算是最為穩妥的策略。」
「但是，當受到死亡的威脅的時候，我也暗自在心裡嘲笑自己。」
「去他媽的規則，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你不打破看看，又怎麼知道不能通關？」
「而且在看到下一間屋子的情況的時候，我就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我們不能再任由設計這場密室逃脫的人的擺布了！我們必須擺脫這場遊戲！」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麼，首先可以嘗試看看，把那個機器人放倒會發生什麼事情。」
「然而已經晚了，我們倆整理好情緒的時候，他已經進入了下一間屋子。」
「而下一間屋子的牆壁上，有著兩個禁錮裝置，這點你也看到了。」
姑娘一臉凝重地盯著凌志，沒有說話。凌志笑了笑，繼續說道：
「既然禁錮裝置可能是輸掉比賽後的懲罰措施，那麼，我害怕放倒那個機器人，也會受到遊戲的懲罰。」
「而你也看到了，下一間屋子是要打英式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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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知道機器人又會布下什麼死局，但是，憑藉我們倆的實力，恐怕不會輕鬆度過下一間屋子。」
「而如果我們再次受到下間屋子的懲罰，那麼，我想就沒那麼容易輕易擺脫了。」
「所以，為了我們能夠自由行動，我想，我們不能進入下間屋子。於是，我就把目光轉移到了這扇窗戶上。」
「其實一開始，我相信你也能感受到，從窗戶的縫隙中會透出來一些風，可能正是因為這樣，這裡才會這麼冷。但也同時說明，可以去到外面。」
「既然窗戶鎖著，那麼，我就想辦法強行打開，看看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有沒有出路。只不過碰巧玻璃碎片劃破了我的臉頰，讓我確信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既然這裡不是現實世界，我就重新在考慮，有沒有什麼情況讓我們倆失去知覺，或者受到巨大刺激，刺激外面的身體醒過來。」
「然而我很快就放棄了一般的想法，因為，在被那道禁錮裝置圈住的時候，我曾經一度感覺自己快要昏過去，甚至快要被勒死。」
「但是，在這種程度的刺激之下，我在外面的身體還是沒能醒過來，這說明靠我們自己獲得的刺激，恐怕遠遠不夠。或者說，沒刺激到該刺激的地方。」
「那麼，與其我們花時間去想到底該刺激哪裡，倒不如一次性來玩個大的。再者，拖的時間越久，我怕管理員會察覺，到時候即便被喚醒，也會失去先機。」
凌志再次看向了窗外，繼續說道：
「所以，那就只剩下一條路了，從這裡跳下去。」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應該是這個虛擬世界的高空。不過具體多高，恐怕不大好推算。」
「既然靠我們自己，可能產生不了足以使外界身體醒過來的刺激，那麼，就得依靠外力了。」
「而從這裡跳下去，我會受到多種方面的刺激。失重，冷空氣，亦或是急速下降時空氣對皮膚的摩擦帶來的灼熱感。說不定哪種刺激到達一個臨界點時，我就會醒過來了呢？」
短髮女孩還是一臉呆滯地看著凌志，沒有回話。凌志笑了笑，站到她身邊，在她耳邊繼續說道：
「我知道的，這個決定很任性，也很冒險。萬一我在中間醒不過來，撞到了這個虛擬世界的陸地上，恐怕會對外界的身體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最差的結果，莫過於植物人吧。」
「不過，我也有我自己的倔強。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鑽規則的漏洞，那麼，哪怕是死，我也不想再在這個世界多待一秒，任由別人擺布。」
「所以你就待在這裡，即便我死了，至少會激起外界那幫傢伙的一些反應，可能為了避免擴大影響，他們會放你出去也說不定。」
「再者，剛剛的一切也都是我的推測。但這裡的一切畢竟太逼真了，儘管有太多的證據證明，這裡不是現實世界，但萬一我錯了呢？所以你留下來，也算以防萬一。」
凌志在房間裡慢慢踱著步，不時地打量著僅有的擺設，繼續說道：
「說實話，如果有其他辦法，我都不想走到這一步。畢竟……畢竟，我也怕死的。」
「以前我曾經覺得，我不怕死，死了可能反而更輕鬆一些。但今天，我想我錯了，錯得離譜。我怕，怕得要命，像個十足的膽小鬼！」
「所以，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根本不可能選擇跳下去。」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如果我的死，能有些意義，如果我的死，能幫你脫困，我就覺得很坦然，很從容，竟然沒怎麼緊張。」
凌志再次走到短髮女孩面前，鄭重地對她說道：
「所以，出去之後，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幫我給一些人傳個話。我手機里都有他們的聯繫方式，手機解鎖密碼是******，你應該很容易根據我的備註找到他們。」
「首先就是我媽。我爸走後，我跟她打電話挺少的，感覺有點對不起她，對她關心太少。雖然有點晚了，但是你幫我說一聲，我永遠愛她，下輩子，再來好好孝敬她。」
「然後是我導。雖然他平時對我很嚴厲，但是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幫我轉達一聲，我很感謝他，感謝遇到他這麼好的導師。」
「還有我那三個室友。如果我出事了，他們三個或許也不會太好受。你幫我說一聲，能跟他們三個損友當研究生室友，是我的榮幸。謝謝他們一直以來對我這個悶葫蘆的容忍。你提醒他們做好科研，好好畢業，不要受到我的事情的影響。」
「其他的……倒沒什麼人了，如果可能的話，再幫我跟徐大哥和李叔打聲招呼吧。能跟他們打球，是我的榮幸。」
凌志又自顧自地想了一會兒，感覺確實沒什麼重要的人了，最後，他補上一句：
「當然，我也很慶幸能在這個夏天遇到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還想不明白很多事情，我可能現在還坐在實驗室的椅子上看著實驗數據發愁。」
「正因為有了你，我才感覺到有朋友依靠真的特別開心。」
凌志輕輕地抱住了姑娘，輕聲說道：
「謝謝你，如果有機會，下輩子，我還想跟你做朋友！」
說罷，凌志鬆開了姑娘。姑娘還是一臉呆滯，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也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凌志嘆了口氣，站到窗台旁邊，正準備跨出窗台時，他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大力強行將他拉扯了回來。
只見姑娘揪著他的衣領，淚眼朦朧地大聲喊道：
「凌志！你怎麼能這麼自私！」
「你剛剛自顧自說了那麼多！我一句話都沒聽懂！」
「我們好不容易通過第三關！好不容易再次在一起了！你為什麼又要拋下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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