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將會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別的女人的世界在後院,等待著男人的施捨,但是,她的世界在天下,施捨著無數人。
王一林,大名元非,她其實是個倒霉蛋,從小到大沒好命。
比如說,她明明是個女孩子,但卻有一個不倫不類的漢子名——王一林。
她爸姓王,他媽姓林,對女兒的名字非常重視,爸爸的姓,破折號,媽媽的姓,好了,王一林這個倒霉蛋就出生了。
倒霉蛋的厄運在於,她幹什麼都會悲劇,哪怕開頭是個慣常的喜劇路線,結局卻出乎意料地都悲劇了。
比如說,十歲的時候,爸媽奮鬥不息,終於勤勞致富,把日子越過越好了,但是,這個時候,她爹媽突然死了!
不過,倒霉蛋的生命通常都是堅韌的,老天爺成心要玩弄你,怎麼會輕易叫你死呢?
25歲的王一林已經是R大年輕的博士了,可惜,幸運之下掩蓋的是碎成渣渣的悲劇,她是一個年輕的博士不錯,但是,她是個極其冷門專業的博士——歷史學古文獻研究方向,排在文科最冷方向的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搞甲骨文的。
「佛祖大大,學生不才,冒犯冒犯。」
王一林一邊告罪,一邊認命地提著工具往古寺大殿上爬去,她一身兒灰白色的工裝服,帶著個老土的紫色方框眼鏡兒,背著水電工常見的帆布包,一步一步往腳手架上爬,活像個女民工。
誰叫她有個好工作,要修復寺廟壁畫上的經文呢……
連日的陰雨終於雲開雨霽,白色的雲霞從身邊而起,青山白雲繞,彩虹就掛在大殿上,仿佛近在咫尺,這仙逸的美景讓王一林有種錯覺,她自己也要成仙了。
「哎,我這麼伺候你們老人家,怎麼就不見佛祖大大保佑我一下下呢,這輩子就算了,下輩子一定要給我弄個好活法兒,當熊貓就不錯,有人伺候,賣萌就能活,啊——」王一林用軟刷清理著壁畫,感概著,「好像做國寶,啊,真的好想好想——啊!!!!!!!!」
尖叫著,王一林大頭朝下,摔了下去。
工作枯燥,好在她樂觀,能苦中作樂,但是,老天爺似乎不太滿意,又看她不順眼了,雨後濕滑,腳手架鬆了,看起來毫無關聯的因果,卻把想做熊貓的王一林重重地摔了下去。
五米高還不至於要命,但偏偏倒霉蛋腦袋先著地,『咔啪』一聲,腦漿四溢,王一林終於能轉世做她的國寶了。
臨死前一刻,王一林在想:早飯還沒吃……
混沌中再醒來,王一林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個黑黢黢的木製品里,她瞳孔一縮,腦袋瞬間興奮,難道自己沒死!在棺材裡醒了!
……
可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悲傷地事實,她被埋了,泥土的氣息太濃厚,冰冷的寒氣叫她瑟瑟發抖。不知道為啥是土葬,但,悲劇的是她明明沒死卻被埋了,地攤讀物里的鬼故事成真了,活人要在泥土之中掙扎。
「秋皮——……!?!球?!!!」
王一林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她想喊救命,卻發現發出的聲音很詭異,不像是人能發出的聲音,難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喪屍!!!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刷拉拉的聲音,像是土被刨開落回木板的那種聲音,王一林淚目了,她得救了,但是會不會是個抓鬼的法師,一開棺就把她這喪屍給燒死,嗚嗚嗚,她不要被燒死,好不容易沒死掉,為啥是個喪屍。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她努力的哭號,陽光落下,刺得王一林閉上了眼睛,她認命了,燒死她吧,死了她一個幸福千萬家。
王一林認命地閉著眼,但是出乎意料地,她很快落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人聲嘈雜,馬蹄紛亂,還有人在喊叫。
「寶寶,我找到寶寶了!二哥,二哥,我找到一個寶寶了!」
男子呼喊的聲音震耳欲聾,王一林微微睜開了眼睛,擦!一個滿臉血的男孩兒,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喪屍同伴,下意識的,她伸手想要捂住耳朵,防止繼續被荼毒。
但是手到眼前,王一林愣了,旋即一聲悽厲的哭聲傳出,媽的,誰能告訴她,為啥自己的胳膊變成了小小的一截兒,她還在一個男孩兒懷裡,王一林動了動舌頭,更加哭得傷心,她沒有牙齒,她變成個嬰兒了!
一朝重生,麻痹,說好的熊貓呢!
佛祖,人家好歹是為了你才死的,滿足一下這個微不足道的願望很難嗎!為什麼不讓她做國寶君!
千人寵萬人愛的下輩子沒有了,王一林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乾脆肆無忌憚地哭了起來。
她哭得很厲害,抱著她的男孩兒卻很開心,「我找到了,我的寶寶還會哭,哭得可有力氣了,二哥你看你看!」
男孩兒興奮地抱著一林想給某個人看,可得到的只有一聲嘶啞急切的無視,「去找王妃!所有的人都隨我去找王妃!」
因為被舉起,一林這才看清楚周遭的狀況,你麻痹呀!不僅沒有重生為國寶,特麼的還生在了古代戰場上,血腥味濃的叫人作嘔,她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呢!
王一林哭唧唧地又想笑,笑自己的無力,一次又一次,都特麼這麼慘。
她被打擊慘了,傻呆呆的不想跟外界有任何接觸,再死一次吧,反正死也不痛的,多來幾次,說不定就變成國寶君了呢。
慕容哲見自己懷裡的小嬰兒傻了,急急忙忙地給她包好毯子,翻身上馬往回趕,心急如焚,不斷地絮絮叨叨,「寶寶這是怎麼了,怎麼不哭了,是不是凍壞了,還是病了,不行不行,我得快點,寶寶你要堅持,三叔馬上帶你回營見娘去,你父王馬上也就回來了,乖乖,乖乖……」
正在裝死的一林聽了慕容哲的自言自語,瞬間又有了精神,怎麼,她還有爹娘!生在戰場還有爹娘!
中大獎了!老天爺你終於聽到我最內心深處的禱告了,要把爸爸媽媽還給我了,要把家還給我了!
對家庭執念太深的一林真心哭了,重生真好,又有爸爸媽媽,又有家了呢。
激動之下的一林沒有在意慕容哲口中的稱呼,那就是——你父王。
回到了營帳,一林被送入了一個女人懷裡,滿帳人都哭成了淚人兒,她這才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貌似是位郡主,她爹是個王爺來著?這麼好命?!王一林不敢相信,一直苛待自己的老天爺會變得這麼大方,一下子就把她所有的夢想都實現了。
又凍又餓,一林懷著幸福的期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是大帳之內的氣氛卻越來越悲戚,南宮敏抱著一林,眼淚卻止不住,「阿哲,你大哥二哥追上北匈四皇子的軍隊了麼,雲娘她在哪裡,我的孩兒又去了哪兒?」
「大嫂……」慕容哲怯弱地退了幾步,不敢抬頭,要他怎麼告訴大嫂,那個孩子被大哥送入了北匈四皇子手裡,換了凌側妃回來。
他不敢說,也不能說,大哥太混賬,拿剛剛出生的嫡子去換個女人回來,大嫂知道了,恐怕連現在都撐不下去啊。
「二嫂不知道被擄去了哪兒,二哥正在追,我遠遠地看見北匈的人在埋東西,就追了過去,挖出了寶寶。」
避重就輕地說了一句,慕容哲全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被自己挖出來的小嬰兒身上,大嫂光顧著哭,懷裡的寶寶為什麼閉上眼不動了,要不要吃奶,要不要看軍醫。
他心急,見自己大嫂毫無所動,於是壯了膽子,把孩子又抱到了自己懷裡,轉身出去找軍醫。
「三爺,孩子一切都好,就是得餵點奶,軍營里沒有奶媽,睿王妃那個樣子……您去火頭軍那兒,叫他們從俘獲里找只奶羊來,合著杏仁兒煮了羊奶,再餵小郡主吧。」
軍醫頓了頓,看著慕容哲血淋淋的樣子,「三爺,您先去洗洗乾淨,換身衣裳,孩子小,沾不得血腥,我幫您帶一會兒。」
「好!」慕容哲也不多想,轉身去吩咐人抓奶羊擠奶,然後才蹲在帳外把自己洗漱乾淨。
很快,熱騰騰的羊奶就來了,睡夢中的一林聞到了噁心的奶味反胃得很,但飢餓卻叫她沒得選,慕容哲餵一口,她就吃一口。
乖乖地一林叫慕容哲驚奇不已,「李大夫,你看,寶寶會自己吃呢。」
李軍醫瞄了一眼,見寶寶黑眼睛亮亮的,乖乖地等著勺子送過去,也笑了,「小郡主聰明,等會兒我熬了洗澡水,洗乾淨,一定是個白白胖胖的福氣娃娃。」軍醫熬著香香的藥湯,要給一林洗澡,軍醫帳里氣氛輕鬆。
但是不久之後回來的大軍卻都愁眉苦臉,軍醫帳里多了一個病員——慕容哲的二哥,端王慕容越,他瘋了,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亂砍亂殺,如困獸般大吼大叫,所到之處一片狼藉,捆他的麻繩被生生掙開,崩斷飛落。
「凌賤人在哪,我要殺了她給雲娘報仇,雲娘和我兒死了,我要殺了她!」
十幾個將軍圍著人,卻是都壓制不住,端王揮著劍到處砍殺,滿身是血,慕容哲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他抱著懷裡的孩子,趕緊躲回了自己的營帳,不敢再亂動。
遠遠地,傳來了大哥睿親王慕容徹的慟哭聲:「老二,你殺了大哥吧,哥對不住你,你殺了我吧!」
「賤人在哪兒!」
端王舉起了劍,血淚不止,都是凌妃的錯,是這個賤人害了雲娘,否則,雲娘怎麼會跌落懸崖,和懷裡的孩子葬身崖底。
「老二,要殺就殺了我吧,是大哥沒用。」
睿親王心如刀絞,他攔著端王,抱著他淚如雨下,後悔不迭,「大哥是罪人,阿越你冷靜點,我們整兵去找弟妹好不好。」
睿王妃聽了消息,也瘋了一樣沖了出去,拿著刀要殺人,「慕容徹,你把我孩子送去了敵人之手,換了賤人回來,是不是!我跟你拼了,我要殺了你!」
嘶吼,男人的哭嚎,女人的尖叫,將軍們連拉架都來不及,整個軍營里亂成了一團,慕容哲抱著孩子不知道該給誰送去,大哥大嫂都沒了理智,二哥好像徹底瘋魔了,他和懷裡的寶寶該去找誰?
旋即,大營里兵馬傾巢而出,又都去找人了。
一日內變化太快,慕容哲抱著寶寶,手足無措,一林也聽到了這些紛爭,她更加不懂,但卻聽明白了一件事,她親爹好像是個渣,把親生孩子送給了敵軍。
她的新生好像並沒有多幸福……
祈元二十九年,軒轅大陸東明和西秦兩國合兵征伐北匈奴,但是,敵軍狡猾,擄掠了東明主帥睿王和副帥端王的王妃,兩位王妃皆有身孕。
驍勇善戰的端王爺,不費功夫救回了人質,但是他沒有好大哥。睿王無德,拿剛剛出生的親子換取了側妃生命無虞,睿王見自己的側妃無恙,旋即下令剿滅北匈奴殘部。
大軍離營,魚死網破的北匈奴旋即折返,再次擄走了端王妃母子和凌側妃,可憐端王妃在亂軍滯洪中絕地逃生,失足掉下了萬丈懸崖,死無葬身之地。
凌側妃兩次被俘,兩次讓睿王對敵軍讓步,最後一次,凌側妃隱瞞端王妃與她同在一處的消息,使得端王妃獲救無望,身死不知何處。
這樣的巨大悲劇,就是王一林踏像新生舞台的第一幅背景。
她重生了,成為了軒轅大陸東明國的一位郡主,一位生在戰場上的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