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一直腰背筆挺的走到繞過一個彎,確定鄧皇后無論如何都再看不到她後,才如被忽然抽走了渾身的力氣一般,捂著胸口靠到就近一顆樹上,大口大口喘起氣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只當喘上一陣,心裡總能好受一些。
不想心口卻仍是壓了一塊大石頭,又像是被人揪住了她的心,且還越揪越緊一般,讓她越是大口的喘息,便越覺得呼吸困難,整個人簡直要死過去了。
惟有在心裡拼命的告訴自己,鄧皇后分明就是挑撥離間,分明就是她不好過了,就不想她和督主好過,巴不得她和督主反目成仇,她越是難過,越是痛苦,就越是如了她的願;
她若真因此誤會了督主,和督主若真因此反目成仇,就更是正中她下懷了,自己絕不能做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耳邊卻忽然響起了鄧皇后方才的話『本宮與韓征當初也是如此甜蜜過來的!』、『他也一樣抱過本宮親過本宮,還與本宮有過、有過……』、『他以前隔不幾日便要去一次鳳儀殿,甚至有時候還會在鳳儀殿過夜』……施清如才鬆了一點點的心,霎時又揪得更緊了。
鄧皇后總不至於無中生有,生編硬造,不然她回頭一問督主,便立時知道她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而督主知道她試圖挑撥離間他們後,勢必不會放過她,上次寧平侯府就被治得那麼慘,這次督主只有更生氣的,那豈不是連鄧皇后的皇后之位都要不穩了?
施清如相信她不會那麼蠢,也不敢冒那麼大的險,就為了挑撥離間她和督主一回,就為了讓她不痛快一時,卻要承擔不堪設想的後果。
所以她說的,八成都是真的,她與督主,也是實實在在甜蜜過的……想到這裡,心不由又是一揪,呼吸也是一窒,好容易才強迫自己繼續想了下去。
正因為與督主的確也曾甜蜜過,的確也動了真心,所以鄧皇后才那麼不能忍受督主忽然就把她撂到了一邊,不但不再悉心為她籌謀,為她保駕護航,甚至連見他一面,都難了,而這一切在她看來,都是因為督主『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
也就不怪她恨成那樣,簡直快要瘋了,妒忌本來就足以讓一個女人發瘋,也足以讓她失去理智之下,做出任何事來!
可督主都已經有鄧皇后了,為什麼還要招惹她,為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啊……不對,根本就不是督主招惹的她,分明就是她先招惹的督主,所以怎麼怪得了督主,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施清如才渾渾噩噩的回了司藥局。
常太醫早已用過午膳了,一直不見自己小徒弟回來,正自著急,怕她出個什麼事兒。
就見她終於回來了,忙道:「徒弟,你可算回來了,午膳給你留著的,你是現在吃還是等會兒……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一面說,一面忙起身走到了施清如面前,「這臉色近看更難看了,到底怎麼了?」
施清如搖搖頭,強笑道:「我沒事兒師父,就是有些累,歇會兒就好了。」
「真沒事兒?」常太醫還要伸手探她的額頭,被她一晃避過了,「不過你這些日子也的確有夠累的,那不然今兒就早些回家去歇歇?」
施清如想到以自己現下這樣的狀態,的確不適合留下再忙碌,不然事倍功半還是輕的,就怕適得其反,把脈案藥材什麼的都弄混了,那就真是麻煩大了。
遂點了頭,「那師父,我就先回去了……您不用管我,也不必人送我,我只是有些累而已,並無其他大礙。」
如此又渾渾噩噩的出了司藥局,渾渾噩噩的出了宮門,連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了家的,都不知道。
桃子沒想到她會這個時辰回來,接到消息後,忙忙迎了出來,見她臉色慘白如紙,唬得忙上前扶住了,「小姐,您怎麼了,您別嚇我啊!」
施清如只來得及虛弱的搖了搖頭,「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累,所以早些回來歇息……」
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來,天已經黑了,她卻仍昏昏沉沉的,只恍惚看得見自己床前坐的人是常太醫。
常太醫一見她醒了,便忙關切的問道:「小徒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施清如眼皮重得有千斤一般,虛弱道:「沒什麼感覺,就是想睡……」
說完便又什麼都不知道了。
常太醫無奈,只得吩咐桃子,「就按我方才開的方子抓藥熬藥去吧,快些熬了來,讓我小徒弟快些吃下,再拿酒隔一盞茶的時間,就給她擦一次我方才說的那幾個地方……無緣無故忽然就燒得這麼厲害,不儘快把燒給退了,指不定人都要燒壞了!」
桃子紅著眼睛,忙忙答應著小跑去了。
外間小杜子見桃子終於出來了,忙急聲問道:「姑娘怎麼樣了?」
桃子哽咽搖頭:「剛醒了片刻,又昏過去了,太醫讓我趕緊抓藥熬藥去,說不儘快把燒退了,人就要燒壞了……」
話沒說完,一旁面沉如水的韓征已大步進了裡間去。
就見常太醫正給施清如捻被子,韓征沉聲道:「好好的怎麼忽然就燒得這麼厲害?你這老頭兒不是號稱『醫術天下第一』嗎,不會連這麼個小病,都治不了吧?」
常太醫也沒好氣,「我幾時說過自己醫術天下第一了?你也不用激我,我心裡的著急一點不比你少!」
韓征冷道:「那你倒是快想辦法啊,光嘴上說著急有什麼用!好好兒的,怎麼就會急痛攻心呢?老頭兒你好好與我說說,她今兒都去了哪裡,見了誰,肯定是有人欺負刺激了她,哪怕不敢對她動手,可很多時候,言語比刀還鋒利,也比刀更能傷人,所以她才會急痛攻心成了這樣!」
他這話常太醫倒是贊成,斟酌著道:「她就上午去了一趟仁壽殿給太后施針,然後一直到午後才回來,回來後臉色就很難看了。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或是有人欺負她了,她又說沒有,只說有些累,我想著她這些日子的確累,就讓她先回來歇息了。都怪我,早知道當時就該多問她幾句,問清楚到底怎麼了,就該隨她一塊兒回來才是。」
韓征眉頭緊鎖,「只是去了一趟仁壽殿?」
可太后應當不會對她怎麼樣才是,太后連最生氣最震怒時都忍過來了,沒道理如今氣都快消得差不多了,反而又忽然出手了,而且只是言語刺激說到底又有什麼用!
那還會是誰呢?如今偌大一個後宮乃至整個皇城裡,還有誰敢那麼不長眼?
韓征復又去到外間,叫了小杜子上前,冷聲吩咐:「去查一下姑娘今兒白日都見過了哪些人,最好連那些人說了什麼,都給本督問清楚!」
施清如這一病,不止韓征和常太醫著急,小杜子也一樣著急,忙低聲應了「是」,小跑著下去安排去了。
韓征這才再次進了內室,低聲與常太醫道:「老頭兒,你去吃點兒東西,吃完了就歇會兒吧,等藥來了,我餵清如吃,也我來照顧他,你好歹先去睡一會兒,省得半夜熬不住。」
常太醫道:「我小徒弟這個樣子,我哪裡吃得下睡得著……算了,那你守著她,我且先去睡一會兒,回頭再換你去睡吧。該怎麼照顧她,我都告訴桃子了,算了,我再告訴你一遍吧……」
就把多長時間要給施清如擦一次酒,要擦哪些地方都與他說了一遍,雖見施清如仍滿臉通紅的躺著,胸脯也是一直劇烈起伏,還不定正如何難受,卻也只能搖頭嘆息著,慢慢出去了。
韓征這才坐到常太醫方才坐的位子上,握住施清如的手,放到了唇邊。
就見不過才病了不到一日而已,她竟然就瘦了一圈兒似的,嘴唇也幹得快開裂了,讓他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上次她昏睡不醒時的場景,就越發的心痛難當了。
不管是誰傷害了她,他都絕不會放過!
一時桃子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了,韓征忙接過,親自餵起她來,好在是她雖意識不清,卻還知道吞藥,沒怎麼費工夫,就把一碗藥都給她餵了下去。
隨後,他又親自拿酒給施清如擦了太陽穴、虎口、頸窩等常太醫交代擦拭的地方,小心細緻得桃子都暗暗自愧不如。
如此桃子自然閒了下來,只得待他忙完後,低聲問道:「督主,您要不要吃點兒什麼東西?奴婢讓廚娘給您做碗面來吧,不然小姐醒了,您又垮了,小姐肯定會心疼的。」
下午桃子見施清如說倒就倒,嚇得半死,忙叫人來幫忙把人弄回了房間裡躺好,隨即又忙打發人進宮去回常太醫。
可宮門豈是尋常人說進就能進,說遞話兒就能遞的?
連靠近些都不敢,只敢遠遠的等著,等常太醫到點兒下值出來了,才忙忙上前回了他施清如病倒的事。
常太醫遂忙忙趕回了家,至於韓征,卻是想著又有些日子沒陪師徒兩個用晚膳了,特地來用晚膳的,比常太醫差不多晚了一刻鐘的時間進門,不想就聽得施清如病倒了的消息。
自然晚膳也顧不得吃了,所以桃子有此一說。
韓征卻是哪有胃口,他只恨現下病倒的人為什麼不是他,只恨不能以己身代替施清如,沉聲道:「不必了,本督不餓。你下去吧,本督守著你家小姐即可。」
桃子見他滿臉的冰冷,連帶整間屋子都無形中冷了幾分似的,哪裡還敢再勸,只得無聲行禮,輕手輕腳的退下了。
韓征遂又握起施清如的手,繼續眼也不眨的守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杜子悄無聲息的進來了,「乾爹,有眉目了。」
韓征低「嗯」一聲,把施清如的手放好,起身隨小杜子去了外面。
小杜子便低聲說道:「乾爹,姑娘上午從仁壽殿出來後,讓皇后娘娘給請到了離仁壽殿不遠的春妍亭去。聽說說了差不多一刻鐘的話兒,只當時皇后娘娘讓跟著的人都遠遠兒退開了,所以誰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與姑娘說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二人說得應該很不愉快,因為臉色都很難看,之後姑娘便回了司藥局,然後在司藥局只待了不到一盞茶的短時間,便又出了司藥局,隨即出了宮,回了家來……」
「果然是她!」
韓征不待小杜子把話說完,已怒極反笑打斷了他,眼裡的冷戾讓小杜子都不寒而慄,暗暗同情了鄧皇后一瞬。
但僅僅只是一瞬,小杜子也冷笑起來,皇后竟敢一再的太歲頭上動土,乾爹警告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卻還是當耳旁風,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韓征已冷冷吩咐小杜子,「立刻替鄧玉嬌尋幾個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夫婿人選,明兒本督進宮後,就請皇上為她賜婚。雖然聖旨賜婚的體面榮耀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但鄧玉嬌好歹也叫皇上一聲『姑父』,這個體面想來皇上還是願意給她的!」
小杜子忙應了「是」,心裡暗道著「活該」。
皇后不是一心想讓鄧玉嬌當下一任皇后嗎,這下他乾爹從根子上直接讓她死了心,她總不敢再作妖了吧?
韓征又冷冷道:「明兒一早就讓人去鳳儀殿,把皇后跟前兒排得上號的太監宮女嬤嬤都給本督打四十大板,再打發去慎刑司,另給皇后挑好的使喚。不能規勸主子的奴才,要來又有何用?」
小杜子再次恭聲應了「是」,在心裡又為鄧皇后鞠了一把同情淚。
可鄧皇后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怨得了誰?
韓征這才抬腳進了內室去。
至於皇后到底與清如說了什麼,派人去問她定是問不出來的,還是等回頭清如燒退了,人也清醒了,他問過她後,再去找皇后算賬吧!
施清如卻一直到天快亮時,才終於退了燒,人也慢慢清醒了過來。
瞧得韓征守在自己床前,一見自己醒來,便立時又驚又喜的柔聲問她:「清如,你終於醒了,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要不要喝水?」
她先是一陣茫然,啞聲道:「我怎麼了?喉嚨好干,身上好軟,一點力氣都沒有。」
又見韓征滿眼的血絲,滿臉的疲色,茫然便都化作了心痛,「督主,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樣,怎麼就一點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話說到一半,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下子打住了,整個人也一下子變得很冷淡,把頭偏向了床的裡邊兒,「督主,我要休息了,勞你先出去吧。」
韓征不明就裡,「怎麼了,清如,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還是很累很乏,想睡嗎?」
一面伸手想去扳她的肩膀,將她抱得坐起來。
施清如卻裹著被子勉力往裡一滾,讓他撲了個空,聲音比方才更冷,「督主,我真的想睡了,你留下實在不方便,還請先出去吧。」
韓征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心裡已猜到施清如忽然待她這般冷淡,肯定是鄧皇后昨兒說了什麼實在過分的話,且那話與他有關了,不然她不會刺激那麼大,一回來便人事不省,發起高熱來。
甚至連鄧皇后到底說了什麼,他都見微知著,隱隱猜到幾分了。
倒不至於因施清如這般輕易就誤會了她,中了鄧皇后的挑撥離間之計而生氣失望之類,她到底年紀還小,閱歷還少,且關心則亂,便是他,不也一事涉她,便立時方寸大亂,不復素日的冷靜自持麼?
卻是瞬間恨毒了鄧皇后,這會兒人要是在他面前,他指不定都要忍不住一把擰斷她的脖子了!
常太醫在一旁還沒自小徒弟終於醒了的喜悅里緩過神來,就立時察覺到了她和韓征之間氣氛怪怪的,畢竟施清如對韓征忽然的疏離和冷淡是那麼的明顯,他除非傻了,才能感覺不到。
心裡雖不明白到底怎麼了,卻還是笑著打圓場道:「韓征,既然我小徒弟想休息了,那你就先忙你的去吧,我再給她把個脈,也要收拾收拾進宮去了。」
韓征沉沉「嗯」了一聲,「我馬上就出去,倒是您老,今兒就別進宮了吧?司藥局離了您老一日,也不會怎麼樣。」
常太醫卻是道:「我們師徒兩個總得有一個人去坐鎮。你也別擔心,清如人既清醒了,應當就不會再燒了,何況她自己也是大夫,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你就別管了,先忙你的去吧。」
一面沖他使眼色,示意他先離開,他會幫他問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的。
韓征見這期間施清如一直都朝著床的邊兒一動不動,只得無奈應道:「那我就先走了,勞煩您老了。清如,我先走了啊,你好好保重,我把小杜子給你留下,方便你傳話使喚。」
說完又停留了片刻,見施清如仍是一動不動,暗嘆一聲,到底轉身離開了。
常太醫確定他已離開了,方低聲問施清如,「小徒弟,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韓征他哪裡惹你不高興了,還是他欺負你了?你告訴師父,師父一定為你做主!」
施清如卻仍沒轉過身來,只悶聲道:「師父,他沒有欺負我,是我自己的原因,您就別管了,我很快就能好起來的,你還是快收拾一下進宮去吧。」
「可是……」常太醫還待再說。
她已又道:「師父,我真的沒事兒,您就放心快出去吧!」
常太醫無法,只得起身也出去了。
施清如這才任自己一直強忍著的眼淚落了下來。
怎麼辦,理智明知道自己有事就該與督主攤開了來說,不要讓彼此之間有誤會與隔閡;情感卻又讓她無論如何做不到,總是會想到鄧皇后那句『本宮當初與韓征也是甜蜜過的』,眼前也總是會晃過督主和鄧皇后相擁親吻時的畫面……讓她的心就像時刻都在被針扎著一般,說不出的痛。
原來她並不是唯一,甚至極有可能督主在和她柔情蜜意之初,與鄧皇后也還保持著之前的關係,他根本就曾腳踏兩條船。
那就像鄧皇后說的,焉知她的今日,不會就是自己的明日?
當然,也有可能一直都是鄧皇后在一廂情願,在督主看來只是『互惠互利』,並不曾付出過任何真心,可那豈不是意味著,督主為了往上爬,為了達到目的,連、連自己都能出賣了?
她一樣接受不了啊,她該怎麼辦……
韓征一出了施清如的房間,臉立時陰得能下雨,吩咐了小杜子一句:「你留下聽候姑娘差遣。」
便大步往外走去,快得小杜子根本連個「是」字都來不及答應。
等他出了師徒兩個家的大門後,他整張臉就更冷了,唬得隨行護衛的緹騎們都是心下直顫,一直護衛著他的馬車進了宮門,與帶人前來迎接的沈留交班後,眾緹騎方暗自鬆了一口氣,行禮各自退下不提。
韓征已在冷聲問沈留,「鳳儀殿該打的人,可都已打過了?」
沈留忙恭聲道:「回督主,宮門一開屬下就親自帶著人去打過了。十來個人一字排開同時打的,特別的具有衝擊性,皇后娘娘一開始勃然大怒,後來便待在自己的寢殿裡,什麼都沒再說。」
韓征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點點頭,「你做得很好。那可有另挑好的人去服侍皇后娘娘?」
沈留笑道:「挑了的,個個兒都是妥帖人,督主只管放心。」
皇后又怎樣,不長眼惹了他家督主,害得他家督主心尖兒上的人病成那樣兒,也一樣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
韓征低「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徑自去了乾元殿。
彼時鄧皇后正坐在自己的鳳座上瑟瑟發抖,渾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說不出的冷,無論再多的衣裳再厚的被褥都不管用,也就只有她的鳳座,還能給她一點點溫暖與安慰了。
昨兒她與施清如不歡而散,回了鳳儀殿後,不論是痛快解氣還是妒恨怨毒,都讓一路上的風徹底吹去,只剩下了後悔與不安。
她明明就是去請人,甚至可以說是求人幫忙的,怎麼就不能有個求人的態度,老是控制不住的脾氣、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哪怕那個小賤人實在可恨,她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也該無論如何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無論如何不該那般口不擇言,瘋了一般啊,——她的脾氣真的是越來越壞了!
等她特地吩咐去司藥局外留意施清如動靜的人回來稟告,說施清如回了司藥局後也就片刻功夫,便又出了司藥局,且臉色難看至極,看樣子應當是出宮回家去了後,鄧皇后心裡就更後悔更不安了。
她怕施清如出個什麼好歹。
雖然她恨她恨得出血,也得承認一點,小賤人對韓征的心是真的,比她對韓征的心還要真,哪怕韓征是個太監。
可以韓征的才貌權勢,縱然是個太監又如何,照樣不知道多少女人會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何況韓征還對小賤人寵愛有加,都快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小賤人自然對他也會越發的死心塌地。
既也愛韓征愛得死心塌地,那眼裡便揉不得沙子,容不得任何別的女人,當時的爭鋒相對毫不示弱,不過是小賤人在虛張聲勢而已。
那她極度傷心痛苦之下,會做出什麼事來,會因此出個什麼事兒,誰又說得准?
問題紙是包不住火的,她白日截住小賤人肯定有其他人看了去,韓征只要稍微一打聽,立馬就會知道她是始作俑者,還不定會如何對付她,如何遷怒她的娘家,——在這迫在眉睫的害怕與不安之下,鄧皇后反倒顧不得去想施清如一旦出了什麼事兒後,她會何等的解氣與痛快了。
鄧皇后因此一整夜都沒睡踏實過,到早上起來,眼皮便一直跳個不停。
誰知道她才剛妝扮完,沈留便帶著一群太監到了她的鳳儀殿,不由分說便拿了她跟前兒得用的德公公和幾個宮女嬤嬤,摁到地上後就開始打起板子來。
她又驚又怒,問沈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的鳳儀殿還輪不到他一個奴才撒野。
換來的卻是沈留的皮笑肉不笑,「督主說了,這些個奴才不能好好兒規勸皇后娘娘,要來有何用?特地讓奴才來看著,個個兒都打四十大板,發往慎刑司,再挑好的來給皇后娘娘使。皇后娘娘只管安心,新的奴才待會兒就給您送到,管保個個兒聽話好使。」
鄧皇后當時便知道,昨兒的事韓征已經都知道了,這是以實際行動在警告她。
真的是只差咬碎了一口牙,又被眼前一字排開打得血肉模糊的景象和不絕於耳的慘叫求救求饒聲唬得膽戰心驚,她活了二十多年,雖然罰過打過不少人,可幾時見過這樣的景象?
才堪堪忍住了沒發狂發瘋,而是如行屍走肉般回了殿內,一直到現在。
然而身上越冷,心裡便越清楚的知道,只怕這只是開始,更糟的還在後頭。
果然不多一會兒,韓征便來了鳳儀殿,不但臉色難看至極,眼裡還有血絲,顯然昨晚也過得很不好。
鄧皇后心裡攸地閃過一抹扭曲的快感,陰陽怪氣開了口:「這陣子還真是奇了怪了,日理萬機的韓廠臣,怎麼老是往本宮這鳳儀殿跑啊,韓廠臣忽然不忙了不成?」
韓征心裡對她已是厭惡至極,撣了撣衣袖,冷冷道:「這世上沒有忙與不忙,只有願意為誰忙。臣願意的,再忙也不忙,臣不願意的,自然也是再不忙都忙。」
頓了頓,「至於臣現下過來,卻是告訴皇后娘娘,方才皇上已經為娘娘的侄女鄧玉嬌賜了婚,男方是安昌侯府的嫡次子,這會兒傳旨的人應當已經出了宮門,快到兩家府上了。臣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明年的這時候,指不定就要升級做姑婆了。」
「你說什麼?」話音未落,鄧皇后已猛地站了起來,看向韓征的目光簡直能吃人。
韓征卻是一臉的好以整暇,「皇后娘娘明明聽見臣說什麼了,何必還要多此一問?皇上說了,鄧小姐好歹也叫他一聲『姑父』,不能薄待了她,所以特地為她選了安昌侯府嫡次子這個乘龍快婿。那可是一位文韜武略的公子,年紀輕輕,就已是正五品的千戶了,以後定然前途不可限量,讓皇后娘娘千萬別虧待了鄧小姐,定要多多賞她些添妝,讓她今年內就風光大嫁呢!」
鄧皇后雙眼已是赤紅得能滴出血來了,「韓征!你有什麼只管衝著本宮來便是,為什麼要這樣對嬌嬌!她有什麼錯?她除了當初打過你那小賤人心肝兒寶貝一巴掌,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毀了她的一輩子,你、你、你真是夠狠,真是算你狠!」
心裡更是絕望得快要崩潰了。
嬌嬌可是他們鄧家全家的希望,也是她全部的希望,如今卻被指婚給了什麼安昌侯府的嫡次子,那她還怎麼當皇后,怎麼生皇子,怎麼保他們鄧家再富貴幾十年,甚至更上一層樓啊?
更別說韓征給嬌嬌選的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然金玉其表,敗絮其中了,這不是讓他們鄧家連退了不知道多少檔,而求其次次次次的助力都得不到,也毀了嬌嬌的一生嗎?
她真是恨死他了,恨死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