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勾了勾嘴角,杜冰也扯了扯嘴角,兩個人同時收回目光,彼此之間……忽然就有了那麼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想,杜檢官會把這個案子交給她,並且強調了是讓她一個人獨立辦案,這裡邊應該也有想要試探她能力的想法。
畢竟她這個筆試第一名,到底是憑自己的實力考到的,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杜檢官他們是不清楚的。
在高檢院,一切都是憑本事說話。
甭看劉檢官在刑三庭已經待了這麼多年,可他能力不足,就決定了他在刑三庭基本沒有什麼發言權。劉檢官有的,也只是這一個老資格跟老資歷了。反而是進入刑三庭時間最短的杜檢官,已經充當起了發號施令的角色。而劉檢官,就只能退到一邊兒,眼巴巴的看著在庭長跟副庭長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杜檢官分配工作,進行發號施令。
對於這種工作環境,安寧是特別的喜歡。
大家各憑本事說話,沒有那麼多烏七八糟的事兒,真挺好!
「正好說到這兒了,我把咱們刑三庭這周的工作內容分配一下。」杜冰不緩不急的說道,「這周咱們刑三庭沒有新接的案件。陳檢官跟王檢官,繼續負責好你們手中之前的案件就好。劉檢官,你還是老樣子。」
三個人齊齊點頭,「知道了。」
「安檢官,你才進來,獨立負責一個案件就已經足夠了。在你把這個xx金融公司的案件結束之前,我不會再給你分派新的工作。我會根據你處理xx金融公司案件所展現出來的能力,再根據你的能力給你分配工作。這都是後邊的話了,你先負責好這個案件。」
「好的。」
「至于田檢官……」杜冰說話的時候,語氣客客氣氣,不緩不急,但措辭卻一點都不留情,反而有些犀利,「我昨天只是讓你將卷宗整理好拿給我,你就出現了許多低級錯誤。你……」
在杜冰猶豫的時候,田小甜就已經小小聲不好意思的說道,「杜檢官,我昨天就跟你說了,我底子不好……我現在每天下班回家之後都在補課!真的!我會好好努力的。」
「田檢官,你所犯的低級錯誤跟你上學時候的基礎底子弱不弱沒關係。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甚至都不需要用上很專業的法律知識。就是一些再簡單不過的整理與校對而已。而且我記得你跟安檢官一樣,都是在曹有德的律所工作過一段時間的。我不知道你在曹有德的律所是怎麼工作的,但我可以告訴你,你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辦案部門你是待不了的。你只能去後勤部門,管理檔案之類的。」
陳胖萌忍不住勸道,「冰美人兒,小甜兒可能是剛進來有點緊張,還不熟悉。雖說都是干法律這一行,但律所跟高檢院肯定不一樣。你別一開始就對人家太嚴厲了啊!」
瘦竹竿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杜冰略一思考,「那這樣吧,田檢官,你暫時先跟劉檢官一起,負責整理卷宗這樣的瑣事兒吧。工作內容跟我昨天讓你去做的基本一樣。就是一些簡單的校對與整理工作。具體的,你讓劉檢官跟你說。」
「啊……」
一聽到自己要跟劉檢官一起工作,田小甜就一百八十個不樂意。
說的好聽點,那叫整理工作。其實說白了,劉檢官在刑三庭乾的就是一些雜活兒!
最基本的就是將證據整理好,一條一條的給辦案的檢察官羅列出來,方便辦案的檢察官去辦案。聽口供,反覆的推敲。挑選證據,將能夠在庭上用得著的提取出來。再然後就是一些跑腿的工作。辦案的檢察官需要哪些東西,哪些資料,哪些證據,他們就去負責給辦案的檢察官準備妥當。
簡單一句話形容,就是給辦案的檢察官當個助理秘書。
不管是干雜活兒,還是給辦案的檢察官當助理秘書,田小甜都完全沒有問題。她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人杜檢官就是想把案件交給她去辦,她也沒有這個能力去辦啊。所以,乾乾雜活兒是最好的了。
可她……真的不想跟劉檢官一起工作啊!
誰知道劉監官在工作的時候,會怎麼為難她呢!
杜冰一雙眼,看破了多少犯罪嫌疑人的偽裝?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田小甜心中的猶豫是什麼。
當即,杜冰就一拍桌面兒,「這是工作,不是在給你相親。你喜歡不喜歡,不重要。田檢官,我不管你跟劉檢官之間有什麼摩擦衝突。總之我就一句話,交給你的工作你做好了,其他的事兒,我不會去問。」
田小甜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懶洋洋優哉游哉喝茶的劉檢官,故意問道,「哪怕我跟劉檢官動手打起來?」
杜冰笑了,「你們兩個人如果打起來,那是民事案件。我不負責。我只負責監督你把工作做好。」
陳胖萌翻了個白眼,「大家都是知識分子,打什麼架?動什麼手?」
瘦竹竿也翻了個白眼,「我還是第一次聽檢察官說要動手打架來著。田檢官,我們一般都是動嘴比較多。幾乎不會動手。」
田小甜無奈,「我就是隨口說說啊,你們咋還當真了?」隨後,田小甜又管不住自己的小賤嘴,嘀咕道,「如果劉檢官再這樣針對我,給我吃啞巴虧,我真要打人。我打不過他,我就花錢找人打他!」
劉檢官不冷不熱慢條斯理的說道,「如果鑑定受傷在二級以上,就不是民事案件了。如果再花錢找人打人的話,這是性質惡劣的鬥毆。我完全可以懷疑這裡邊有黑.社會的性質與嫌疑。」
安寧的眉頭忽然蹙起,平靜的看向了正在優哉游哉喝茶的劉檢官。
這傢伙,什麼意思?
他還真打算跟田姑娘動手不成?
杜冰冷笑一聲,「我還不想親自負責自己同事的案件,當然,如果你跟安檢官真打起來演變成了刑事案件,那我不會留情。該以公檢人的身份起訴你們,我絕對不含糊。只是太丟人了,我勸你們兩個人還是動口別動手的好。」
陳胖萌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同事,扯什麼犢子?」
瘦竹竿十分配合的連連擺手,「幹活兒了幹活兒了!」
杜冰又是一聲冷笑,「有些人,別仗著自己是老資格就欺負新人。剛才在大會議室是什麼情況,我們眼睛不瞎看的清楚。田檢官是個粗心魯莽的性格,但安檢官絕對不是。你如果真通知到她們了,她們不可能不會去門口迎接海檢長。一次就算了,如果你再這樣,劉檢官,別怪我沒有提前提醒你。」
安寧揚了揚眉頭。
這麼直接?一點面子也不給?
她果然很喜歡杜檢官呢。
什麼面子裡子的玩意兒,杜檢官壓根就不會去管。
這當然跟杜檢官的性格有關係,但也跟高檢院的大環境有關係。
那什麼宮斗劇的劇本,在高檢院是不會被允許的。
「你為什麼會針對田檢官,這理由我也很清楚。我懶得去討論田檢官到底是故意寒磣你,還是說話不過腦子。劉檢官,我只奉勸你一句,干好你自己的工作,別去欺負新人。你這樣兒欺負一新人,不嫌丟人?」
安寧忍不住咂舌。
杜檢官,她真的喜歡的不得了!
眼角一瞥,正好撞上了陳胖萌的眼神,陳胖萌沖她攤了攤手,「雖然有點晚了,但我現在還是告訴你吧,咱們杜檢官撕起逼來,那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
瘦竹竿道:「杜檢官,是咱高檢院公認不能惹的滅絕師太。」
田小甜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
叫劉檢官再欺負她?哼哼!杜檢官可是會站在她這邊兒的!
杜冰斜睨了得意洋洋的田小甜一眼,冷冷的說道,「如果劉檢官在工作中給你使絆子,故意難為你,那你來找我。但如果是劉檢官交給你的工作,你自己無法完成好,那是你的事兒,我不會去管的。我不是在幫你說話,我只是讓你明白,在刑三庭,憑本事說話。你想得到多少的尊敬,都是你自己掙來的。如果你連這些雜活兒都做不好,用不著劉檢官欺負你擠兌你,我會直接將你從刑三庭掃地出門。明白的話,就開始工作!」
各打五十大板,誰也不照顧。
警告了劉檢官別想再去故意刁難田小甜的同時,杜冰也提醒了田小甜,別把自己是新人跟女孩子的身份看的太重。如果她的工作做不好,杜冰照樣也會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安寧斂了斂唇邊的情緒,沖杜冰點點頭,便低頭去忙自己的工作了。陳檢官跟王檢官也很迅速的拿了自己的公.文包,出去辦案了。
田小甜還想說什麼,但大家都已經散開去忙自己的工作,誰也沒搭理她。
劉檢官繼續坐在他的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著茶。
有些委屈,又說不出口的田小甜,悶悶的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一會兒。
安寧知道,這姑娘是想讓自己去安慰她兩句。可她不行這麼做。
一來,高檢院的環境已經很清楚了。
憑本事說話,別整那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兒。
二來麼,高檢院跟律所不一樣。這裡沒有人會去看田家父母的面子,對田姑娘有什麼照顧跟優待。有些難題,田姑娘總要自己去解決的,別人誰也幫不了田姑娘。
最後麼,杜檢官說的一點兒都沒有。
你想得到多少尊重,得你自己去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