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陽光顯得格外和煦,安靜的照著屋裡擁吻在一起的男女。呼吸輕促,彼此的氣息糾纏,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凝滯,只願就這樣一生一世,歲月靜好,繾綣相依。
「篤篤篤。」敲門聲打破了靜謐的畫面。
沈孟青眉頭微皺,聲音低沉:「誰?」
「少爺,」傭人在門外恭謹的答:「先生請少爺和蘇小姐下樓去。」
「知道了。」沈孟青打發了傭人,看著臉色微紅的女人,柔聲道:「做好準備了嗎?」
沈銘儒請他們下去幹什麼呢?是要他們離開吧。
蘇思琪看著沈孟青,他目光湛湛,一臉平靜,黑亮的眼眸讓她安心,不管是誰想要對付她,這個男人都會及時的擋在她面前。
她把手交給他,輕輕點了點頭,一同站了起來。
下了樓,大廳里並沒有人,傭人站在樓梯邊輕聲解釋:「少爺,先生和夫人在偏廳。」
偏廳就是薜惜雨手掌受傷的地方,蘇思琪聞言嘴角一勾,一抹諷刺的笑漾在唇邊,是要追究她動手的事嗎?
沈孟青牽著她走進偏廳,沈貝兒也在,耷拉著頭,顯得無精打采,見到他們進來,目光飛快的在蘇思琪臉上繞了一下,又快速的低下去。
沈銘儒微微帶笑,象平時那樣和藹可親,他朝蘇思琪招了招手:「過來坐。」
蘇思琪有些怔愣,不知道為什麼沈銘儒對她的態度突然好了起來?
沈孟青牽著她過去坐下,沉默的看著沈銘儒,目光中帶著詢問。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沈銘儒拍了拍薜惜雨的手。
蘇思琪這才發現沈銘儒一直握著薜惜雨的手,她本來沒看薜惜雨,但是沒忍住,目光飛快的掠過她。
薜惜雨有些憔悴,眼睛還是紅的,估計在樓上又哭過了,她半低著頭,露出側邊白晰的頸脖,有著優美的弧度。蘇思琪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正是她象薜惜雨的地方,她們都有優美修長的脖子。再瞟了一眼沈貝兒,她這個特徵好象不是很明顯,雖然她長得更象薜惜雨一些,但脖子沒有她修長。
蘇思琪知道自己是有些緊張了,因為緊張,她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沈銘儒咳了一聲,開始說話:「首先,我們要歡迎家裡多了一位新成員。」
蘇思琪驚愕的抬頭,這句話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沈貝兒則嚷起來:「爸,你說什麼呀?什麼新成員,我不承認。」
「貝兒,思琪是你姐姐,這一點你媽媽已經肯定過了。」
沈貝兒有些不相信,望向薜惜雨:「媽,你怎麼……」
薜惜雨緩緩抬起頭來,眼裡蒙著淡淡的水霧,她並沒有看沈貝兒,而是望著蘇思琪,聲音又輕又柔:「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以為那個孩子死了,我以為你故意用這件事來威脅我,是我想錯了,我沒想到你……」她搖了搖頭,神色哀憐:「真是太奇妙的緣份,老天居然把你送到了我身邊。讓我又多了一個女兒。思琪,媽媽對不起你。以前的事我們都不說了,以後,媽媽會補償你。」
「不必了,」蘇思琪吃不准薜惜雨的心思,她有些糊塗了,不知道這番話是真是假。「我從來沒想過要認什麼母親,我也不會打撓你的生活,這一點請你放心。」
「思琪,我知道你恨媽媽……」薜惜雨說著又抽泣起來,「孩子,媽媽放棄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蘇思琪聽到這句只覺得好笑,電視劇里經久不衰的台詞,每一個拋棄子女的母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只這一句就可以抵掉一切的一切。
「思琪,以前的事再追究也沒有意義,既然你是惜雨的女兒,也就是我們家的一員,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爸,你幹嘛要對她這麼好,」沈貝兒不滿的說:「她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野……」
沈銘儒和沈孟青同時瞪著她,沈貝兒心一跳,最後那個字生生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
「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你對思琪不敬,」沈銘儒難得用這麼嚴厲的語氣跟女兒說話:「平時太慣著你了,沒一點規矩。」
沈貝兒挨了罵,有些不服氣,一臉的桀驁不馴,恨恨的瞟了蘇思琪一眼,沒再作聲。她雖然不服氣,可是並不蠢,這個時侯得罪父親和哥哥不是明智之舉。
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連薜惜雨也停止了哭泣,久不久才抽一下鼻子。氣氛有些沉悶下來,沈銘儒輕輕拍了拍薜惜雨:「別難過了,去抱抱思琪吧。」
薜惜雨遲疑了一下,朝蘇思琪走過去,她穿著寬鬆的居家服,顯得人很瘦,清亮的眼眸望著蘇思琪,目光複雜,有內疚,有傷心,有惶然,還有無措。
蘇思琪坐著沒動,她在想:是讓薜惜雨抱?還是不讓她抱?
從內心來說,她不想讓薜惜雨抱,她根本就不想認什麼媽。但沈銘儒的面子不好駁,他是沈孟青的父親……
還沒想清楚,薜惜雨已經彎腰抱住了她,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思琪,我的好女兒,謝謝你回到媽媽身邊來。」
蘇思琪僵著身子一聲不吭。
幸虧薜惜雨並沒有抱著她痛哭流涕,只略微抱了抱就鬆開來。
沈銘儒趕緊打圓場:「好啦,倒底是母女,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思琪,以前的事都不提了,以後我們大家都會對你好的。」
一直沉默的沈孟青終於開口了,「爸,不管思琪是誰的女兒,我希望她是以兒媳婦的身份成為這個家的新成員。」
沈銘儒臉上的笑容一斂,有些躊躇的說:「孟青,思琪是你薜姨的女兒,按理說她就是你妹妹,你們的關係……」
蘇思琪突然打斷他:「我是蘇啟榮的女兒,我唯一的直系親屬是我爸爸,當然,」她牽起沈孟青的手:「以後還有他。」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沈銘儒說:「今天晚上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歡迎思琪的到來。貝兒,你不准出去,晚上乖乖的呆在家裡吃飯。」
沈貝兒輕哼了一聲,起身走了。
沈孟青帶著蘇思琪也走了。
沈銘儒看著他們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惜雨,我看他們是分不開的子,要不……」
「不,銘儒,你一定要制止,」薜惜雨臉色有些蒼白,「他們這樣的關係,不能在一起。傳出去別人會笑話咱們家,笑話你的。」
「你不用替我擔心,」沈銘儒握住妻子的手:「其實我倒覺得他們這樣還不錯,思琪是你女兒,孟青是我兒子,他們結合在一起,以後我們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他們,豈不是很好嗎?思琪是女兒又是媳婦,相處起來也比外人更好。」
「那貝兒呢?」
「貝兒是要嫁出去的,到時侯給她置辦一筆豐富的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嫁人。以後就算我們不在了,孟青和思琪也會對她好的,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個是同母異父的姐姐,有血緣絆著,他們會相親相愛的。」
薜惜雨垂眸看著腳下的長毛地毯,緩緩搖了搖頭:「你一直希望強強聯姻,把中泰壯大,不要為了我,放棄你的打算。我一直認為思琪配不上孟青,哪怕她是我的女兒,我也這麼說。」
「好吧,這件事就順其自然吧,我們暫時保留意見。」沈銘儒看妻子臉色不太好,便說:「你上樓去躺會,我到廚房交待他們做事。」
「不,還是我去吧,有些東西你搞不懂。」薜惜雨柔弱的笑了笑,「你一向沒怎麼管家裡的事情。」
「也好,你去吧,我上樓了。」
薜惜雨點點頭,看丈夫往前門走了,轉身往後門去,她從那裡繞到廚房,交待了晚餐的事宜,然後提著裙子,沿著螺旋似的樓梯上去,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那裡有兩扇高大厚實的拱形木門,輕輕推開,厚重的門發出吱呀一聲響。
她走進去,反身把門關上。緩步走向前,跪在軟綿的墊子上。
這裡是一座佛堂,高高的台子上供奉著一尊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手中托著淨瓶,瓶里插著楊柳枝,另一隻手大姆指和中指輕捻,結為法印。
佛堂很幽靜,空氣中飄浮著焚香的味道。
薜惜雨跪在那裡,雙手合什,表情虔誠,嘴裡念念有詞:「慈悲的觀士音菩薩,弟子犯了大錯,罪該萬死,請菩薩看在弟子潛心向佛的誠心上,寬恕弟子,弟子一定會把所有的錯亂都糾正過來,還菩薩清明,阿彌陀佛……」
她閉著眼睛跪在那裡許久,嘴裡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得連自己都聽不見,但惶然緊繃的表情慢慢放鬆了,眉目舒展開來,倏的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眼眸里一片清明。
薜惜雨吁了一口氣,慢慢站了起來,點燃了一把香,捧在手裡拜了拜,插在一旁的香爐上。又拿了剪刀把白燭的蠟芯剪短,然後站在那裡,默默的凝視著觀士音的佛像。臉上的表情漸漸堅定起來,有觀士音菩薩的保偌,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結束所有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