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春花坐在自己的坐位上,托著腮,望著牆邊的文件櫃怔怔出神。
明明昨天下班前才檢查過的,怎麼就失竊了呢?還是用鑰匙開的櫃門,這件事實在太蹊蹺了。
剛剛在會議室里,同事們看她的眼光都有點不對了,但她怎麼會監守自盜?她父親就是警察啊!從小耳熏目染,違法的事她是半點也不沾的。
可是齊峰……也不象做壞事的人,他對沈總一直忠心無比。
正愣神,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抬頭一看,是蘇思琪,她笑意盈盈,「別想了,你又不是警察。」
「思琪姐,你看我是不是要請幾天假迴避一下,畢竟我……」
果然跟齊峰一模一樣的語氣,蘇思琪學沈孟青說話:「迴避什麼?有人說是你做的嗎?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韋春花一愣,還沒說話,蘇思琪自己倒笑了,「剛才齊峰也這麼問,沈總就是這麼答的。估計你要問,也是一樣的回答。」
韋春花垂下眼:「鑰匙我一直隨身帶著,可是卻丟了東西,我有責任。」
「有心要偷,總是偷得到的。」蘇思琪安慰她:「不關你的事,就算鑰匙在我手裡,也是一樣的結果。沈總剛才跟警察說了,說他相信你。」
「真的?」韋春花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可現在怎麼辦呢?資料沒了,案子還怎麼繼續下去?大家為了這個案子一直盡心盡力,公司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結果弄成現在這樣,如果讓雲氏搶到先機,真是不甘心。」
「不會的,有沈總在,天不會塌。」
韋春花終於笑了:「思琪姐,你這麼相信沈總啊?」
「當然,我認識他這麼久,從沒見他被打敗過。所以這一次也不會。」蘇思琪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壓低了聲音:「你和杜經理怎麼樣了?聽說你們倆個昨晚一起過夜了?」
「思琪姐!」韋春花又羞又窘,上班時間怎麼能討論這樣的話題!
「說說,說說嘛,」蘇思琪趴在她桌子上,擠眉弄眼:「小杜不錯吧,身材怎麼樣?」
「哎呀,不跟你說。」韋春花又要憤羞欲死了,人人都尊她一聲思琪姐,原來這麼不正經。
蘇思琪哈哈大笑:「行,你不說沒關係,倒時侯我去問杜銘宇,這傢伙總該要有個正牌女朋友了,下次吃飯叫他帶你出席,見見朋友們。」
她直起身來,餘光一瞟,又笑起來,「來了。」
韋春花心一跳,忙扭頭看,卻見一個身影大步進了沈總辦公室。
蘇思琪仍是打趣她,「別著急,等他出來就會來見你的。」
李怡在邊上聽到她們的對話,插嘴道:「呆會杜經理來,可得叫他發糖,必須是德芙。」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沈孟青正盯著電腦看,見杜銘宇進來,抬起頭,「有事找我?」
「孟青,」杜銘宇在他對面坐下來:「現在怎麼辦?資料全沒了,我們要怎麼繼續下去?」
「雲氏那邊有什麼消息?」
「他們進展得很快,聽說雲長博私下裡已經和韋德方見過幾次面。那個老狐狸真是卑鄙,居然耍這種手段。」
沈孟青銳利的目光盯著他:「你認為失竊案是雲氏做的?」
「顯而易見嘛!」杜銘宇顯得有些氣憤,「自從他們公開宣布要和我們競爭,各種小動作層出不窮,不過我們沒放在眼裡罷了。沒想到他把手伸到公司里來了,我覺得公司里一定有他的人。」
「你覺得有誰可疑嗎?」
「這個……」他遲疑了一下,說:「既然是臥底,肯定不會輕易露出破綻,警察忙活了一上午,不也是沒找到什麼線索?」
沈孟青扔了根煙給他,自己也叨了一根,突然想起蘇思琪的話,猶豫了一下,把煙從嘴裡拿下來放在桌上。
杜銘宇拿了火機正準備點菸,見他這舉動,不覺奇怪:「怎麼又不抽了?」
沈孟青搖了搖頭,嘴角微有笑意:「剛剛為了抽菸,有人跟我鬧來著,暫時不抽了。」
杜銘宇瞬間就明白了,嘖嘖兩聲,挪愉的口氣,「孟青,你現在可真成老婆奴了。」
「得了吧,等你遇對了人,只怕比我還聽話。」頓了一下,嘴角笑意更甚:「聽說你昨晚跟韋助理在一起?」
杜銘宇笑起來:「沈總,這是我的哎。」
「下次吃飯帶出來,讓大夥瞧瞧,都不是外人。」
「再說吧,」杜銘宇把話題扯回來:「孟青,現在重新做資料的話,時間有點緊,雲長博那個小人一定會抓緊時機和韋德達成協議,那樣我們就被動了!」
「依你的意思?」
「韋德先和博海接觸,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們的誠意,韋德應該知道,這樣吧,我出面和韋德去談,看看他們的意思。」
沈孟青點點頭,「也只有這樣了。」頓了一下又說:「我明天要去趟北安,公司的事你抓緊著點,和韋德的談了以後把結果告訴我。」
杜銘宇站起來,「好,事不疑遲,我馬上和那邊約時間。」
沈孟青拿起桌上那根香菸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眼神有瞬間的溫柔,但那溫柔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肅殺之意,不管那個幕後主使是誰?不管雲長博想幹什麼?攔在他面前的人,他要把他們一個一個消滅乾淨,還自己和蘇思琪一個清靜。
時間不多,要安排的事情卻很多,他得抓緊點了,拿起手機給方卓越打電話:「晚上老地方見。」
薜惜雨只覺得頭疼,早上下了一場雨,天陰沉沉的,這會雨勢雖然小了,天地間仍是一片灰濛濛,好象還有一場大雨要來。
她的腰腿乏力又酸痛。這是老毛病了,每次下雨的時侯就會犯。她記得很清楚,那是當年生蘇思琪時落下的病根。在那個小地方,生活很清貧,女人們都很能幹也很會持家過日子,只有她不會,父母死了後,她雖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好歹也是個小姐,有傭人侍侯。到了蘇家,卻什麼事都要自己做。
蘇啟榮他不在家的時侯,他母親總是象盯犯人一樣盯著她,要她做這個,做那個,她剛出了月子,就丟給她一桶衣服,讓她到河邊去洗。她要是稍加反抗,婆婆就要冷嘲熱諷,說她真是個千金小姐,別人家的媳婦都是這樣過來的,偏偏她就這麼金貴,什麼事都做不得!
她性子柔弱,只好捅著衣服去河邊,春天裡的水還有些涼意,可是鎮子裡的女人都坐在河邊,赤手踩在水裡,洗衣洗菜,一點也不怕冷。見她畏畏給縮縮的樣子,還笑話她嬌氣。
她知道她們都不喜歡她,因為她漂亮又嬌氣,誰家的男人多望她一眼,馬上就被自家婆娘揪著耳朵扯回家裡去。
婆婆也總在外頭說她的壞話,說蘇啟榮娶了她就象娶了個祖宗,白天出去上班掙錢,晚上回來一口熱飯都吃不上。
可那能怪她嗎?她壓根不會做啊,燒飯,飯糊了,炒菜被油濺了手,起了水泡,蘇啟榮心疼她,所以不讓她做,每天都是自己下班後回來做給她吃。
其實那個時侯,她已經後悔了。後悔自己意氣用事,雖然沈銘儒向她保證,一定會妥善處理和施捷茜的關係,可他們一直沒有離婚,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在無止境的等待里磨光了她的耐心。她覺得無望,施捷茜有皇室血統,而且她那麼厲害,沈銘儒也不是她的對手,這個婚只怕永遠也離不了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做沈銘儒的外室,從她八歲起就下了決心要嫁給沈銘儒,做他的妻子,她不要當地下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終變成了絕望,她的天已經塌了,世界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們那樣相愛,可是他卻無能為力。
所以她走了,悄悄的跟著蘇啟榮走了。
如果不能跟沈銘儒在一起,那麼隨便跟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至少蘇啟榮是愛她的,會照顧她,珍惜她。
可是結了婚才知道,居家過日子,要對面的事情太多了,她真的是無能為力。每日每日都象在煎熬。
蘇思琪小時侯一點也不乖,總愛哭鬧,一哭,婆婆就在屋裡罵,罵她連個孩子都帶不好。她覺得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哪裡會帶孩子啊!她知道婆婆有點重男輕女,嫌她生了個女孩,所以總對也沒什麼好臉色,也不肯幫她帶人。
她看著自己一天一天枯萎下去,她的手和臉摸起來不再象以前那樣細膩,她知道自己正慢慢變得象小鎮上的女人一樣,這個意識讓她恐懼,如果她變醜了,沈銘儒還會喜歡她嗎?
應該不會了吧,她已經變醜了,還結了婚,生了孩子。他不會要她了!
可終究不甘心,總想做無謂的掙扎,她想離開小鎮,回到她熟悉的世界裡去。哪怕沈銘儒結了婚,哪怕他有了孩子。她也想逃離這樣象地獄一樣的生活!
沈銘儒找不到她,可是她要找沈銘儒很容易,他那樣顯赫的人物,一舉一動都在公眾的視野里。費了點心思,她讓沈銘儒無意中見到她,一見她,男人當然就不會再放手,往後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她走的時侯,小思琪正和一般孩子瘋玩,早上扎的羊角小辮已經散了,她怕婆婆看到罵她,所以抓住孩子想幫她重新綁辮子。可孩子玩得正高興,不肯跟她回屋,她在孩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思琪才老實了,悶悶不樂的跟她回屋裡去。
重新綁了辮子,小思琪又高高興興出去玩了,她看著小小的孩子,心裡竟沒有什麼不舍,她跟婆婆說上街買點東西,就這樣走了。
回到沈銘儒身邊後,她偶爾也曾想起過小思琪,可是並不傷感,沒有孩子在身邊煩她,日子安靜而美好。而且很快她就懷了沈貝兒,因為這個,沈銘儒用盡一切辦法離了婚,終於讓她做了沈夫人。
薜惜雨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回憶從前,大概是因為昨天沈銘儒告訴她那件事。
他說,「惜雨,四年前的事情,思琪已經知道了。」
聽了那句話,她的頭就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