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媒人帶著陸府的人抱著大雁上那姑娘家門的時候才知道,那姑娘頭天晚上就跟著情郎跑了,他們家一夜找到亮都沒著落。
媒人站在那家人大門口,氣得直跺腳,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你說說你們家,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那姑娘爹娘一個勁給賠不是,媒人氣得狠了,也不領情,直接帶著人原路返回。
於是,第二對大雁又沒送出去。
陸修遠皺皺眉,什麼也沒說,陸二太太卻是真急眼了,私下裡找到陸嘉興偷偷商量,「二爺,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吧,這都兩回了,接連出事,總不能是巧合吧!」
陸嘉興安慰她,「這又不是兩次都死人,況且這次是他們家姑娘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丟的又不是陸家臉,你怕什麼,這個不成,再找就是了。」
陸二太太一臉焦急,「可我擔心第三個也……」
「沒什麼好擔心的。」陸嘉興斬釘截鐵地道:「如果第三個也出了事,不能說咱們家孩子克妻,只能是你給她找的媳婦不夠好,沒命享陸家的福,那你往好了挑就是。」
陸二太太瞪他,「我怎麼沒往好了挑,我還想給他找第一美人呢,關鍵是人家能嫁麼?」
陸嘉興呆了一呆,「第一美人?誰?」
陸二太太有些無語,「二爺這些年淨顧著跑生意了,也不知道京城裡頭都有些什麼新鮮事兒,我說的這位第一美人啊,正是丞相府嫡女秦杉。」
「別指望了,沒戲。」陸嘉興想都不用想,直接給她否了。那秦杉是蘇晏的外甥女,陸二太太卻是蘇晏岳母的親妹妹,陸修遠本該與蘇晏一個輩的,娶了秦杉,這不是亂了套麼?
陸二太太疲憊地往後一靠,「我算是徹底沒轍了。」
陸嘉興道:「這才第二個,太太就如此心灰意冷,萬一再來個不成的,你當如何?」
「呸呸呸,烏鴉嘴。」陸二太太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盼著點遠哥兒好?」
「盼,怎麼不盼?」陸嘉興道:「可這種事,它也急不來啊,遠兒的身份可不一般,隨便不得,還是走點心給他找個頂頂好的。」
陸二太太越發無語了,「聽二爺這意思,我之前找的都沒走心?」
陸嘉興一見陸二太太生悶氣的樣子,立馬就「慫」了,「你聽聽,我哪敢跟夫人較勁兒啊,不過就是句口頭話罷了,過了就忘,您哪可千萬別往心裡頭去,與我這粗人計較,氣不著我,倒是會把你自個身子給氣壞了,值嗎?」
本來陸二太太沒這麼氣的,這一說,更氣了,卻也拿他無可奈何,索性不搭理,自家相公這性子,嫁入陸家這麼多年,她早就摸得透透的了,跟他計較,他倒是無所謂,最後被氣到的一準是自己。
把二老爺攆出房,陸二太太繼續琢磨陸修遠議親的事。
——
而雲家三房,雲綺蘭雙手抱著貓兒,安靜聽著底下的婆子稟言。
尤其是聽到陸修遠的第二任未婚妻跟著情郎跑了的時候,那嘴角的笑容陰狠而猙獰,要的就是這結果。
——除非是八抬大轎來把我娶回去,否則陸修遠你就一輩子擔著克妻的名頭吧,反正我都這樣了,誰也別想好。
若是丁氏在場,定會被自家女兒那狠戾的表情給嚇到,小小年紀陰暗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不過,也正因為沒人會懷疑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會在這種事上動手腳,所以雲綺蘭的動作一直沒被陸家那邊給察覺,陸二太太給陸修遠議親的事便一直在進行。
已經是第三個了,陸二太太難以想像若是再不成,自己是不是該停一停。
這次的納采,陸二太太可謂是從開始到結束都揪著一顆心,好在比前面兩次幸運,好歹送出一對大雁了。
這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那頭就傳來消息了,姑娘失蹤,一天一夜才被找到。
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來說,失蹤一天一夜,哪怕什麼都沒發生過,那名節也早就不清不白了,誰家敢要?
陸二太太自然不會給陸修遠找個名節有損的姑娘,然而更讓她生氣的不是這個,女方家根本就沒打算承認,這消息,還是二太太身邊一位嬤嬤外出辦事的時候無意中知道的,也就是說,女方家口風關得很嚴實,打算瞞了這件事弄個不清不白的姑娘來嫁給他們家遠哥兒。
這要是個清白的,那麼陸家可以裝作不知情,畢竟外頭人也不知道這事兒,那萬一要是個不清白的呢?過門一兩個月懷上了,那孩子都說不準是誰的,遠哥兒豈不是成了冤大頭?
陸二太太越想越氣,直接帶著人主動去把婚給退了。
第一次是因為姑娘死了,沒辦法。
第二次的時候,那姑娘跟著情郎私奔了,那家人倒也算坦白,在陸家人跟前就沒一句謊話,陸二太太也沒太過為難人家。
這第三家可倒好,自家姑娘出了事兒,你不想讓外人曉得能理解,但你想讓人未婚夫做冤大頭背鍋算怎麼個說法?
跟著陸嘉興這麼些年,陸二太太那嘴皮子練得利索,張口就來,全程不帶一個髒字,卻把這家人說得面紅耳赤恨不能鑽地縫,最後不得不同意退婚。
再然後,陸修遠議親的事就暫且擱置了,一則因為陸二太太很頭疼,不知道第四個還會不會出事,二則,外面已經有流言傳出來了,說陸修遠是個克妻命。
京城裡被傳有克妻命的,陸修遠絕對不是頭一個,他前面就有倆人,一個是蘇晏,一個是赫連縉。
不過蘇晏是他自己弄壞的名聲,目的是為了擺脫馮氏給他操控婚姻,而他的「克妻」,只存在於「傳說」中,四柱純陽的確是很特殊的命格,老人們都會說這是克妻命,但因為流言在前,沒人敢靠近蘇晏的緣故,所以究竟克到什麼程度,從未有人得見過。
而赫連縉的「克妻」則是因為那次的「謀妻自殘」,傷得太嚴重了,永隆帝擔心他一命嗚呼再也醒不過來,於是忙著給他選個沖喜王妃,這一鬧騰,可把京城裡一大半的適齡女子都給逼得提前訂了親——赫連縉的身份的確是尊貴來著,可是他都要死了,哪個姑娘會甘願一嫁過去就守寡?況且守的還是皇家的寡,沒有夫君撐腰,想想一個人死扛著的日子,能過得有多舒坦?同樣一件華麗的衣服,穿在旁人身上是好看,穿在自己身上可能就有花枝招展勾引人的嫌疑——夫君都不在了,你打扮給誰看?
所以當初永隆帝給赫連縉選沖喜王妃的時候,赫連縉簡直成了洪水猛獸,閨閣女子聞之變色。
而現在,陸修遠則是「名副其實」的克妻,前後三任未婚妻,全都在還沒過門之前就出了事兒,雖然很多人並不清楚其中細節,不過對他們來說,過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看到了陸修遠議親三回都不成,這不是克妻是什麼?
流言一出,真正疼愛閨女的某幾位就打退堂鼓了,而貪圖陸家錢財的那一部分人根本無動於衷,對他們來說,閨女不過是條聯姻的紐帶,她夫君克不克妻不要緊,要緊的是陸家那筆足以讓他們全家嚼一輩子的豐厚聘禮,再說,閨女嫁過去以後,短時間內,他們做娘家的有的是油水撈,要是閨女能在「被克」之前給陸家留下子嗣,那就更是天大的驚喜了。
旁人算盤打得響亮,陸修遠卻不疾不徐,波瀾不驚,仿佛一切都跟他無關。
雲初微聽到外頭的流言,吃了一驚,「不會吧,陸修遠克妻?」
蘇晏同樣也不信,「說不準這件事有人在背後搞鬼。」
「擺明了是啊!」雲初微篤定地道:「要我說,有些人的思想就是太過迂腐,什麼都能往克妻上想,完全不動腦子考慮一下到底有沒有邏輯性可言。」
陸修遠痊癒以後身價暴漲,成了京城多少世家想高攀的乘龍快婿,有人眼紅嫉妒,想把他名聲搞臭了,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怎麼偏偏就有人想得那麼複雜呢?
克妻?呵呵,九爺以前也被傳克妻,那她嫁過來這麼久,怎麼不見損了一根頭髮絲?
所以說,流言猛於虎這句話還真沒錯,市井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愛八卦之人,很多時候他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八卦的事情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過看著旁人津津樂道,自己也眼熱,拿過來添油加醋一番再傳給沒聽說過的人,大抵就是為了從那些人或錯愕或震驚或唏噓的反應里找到成就感,圖個樂子罷了。
他們並不會去想,對於無辜被牽連的正主而言,流言是徹底毀滅他們的一把利刃。
尤其是在等級森嚴規矩苛刻的當下時代,不管是男是女,但凡沾上「流言」這種東西,便等同於被強行綁到了火架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陸修遠在這件事上保持著不咸不淡的態度,顯然是很無所謂,甚至,他可能還很待見外面的那些流言。」蘇晏淡淡道。
雲初微嘴角微抽,「不會吧,莫非陸修遠也想效仿九爺當年?」
「也不是無可能,不是麼?」蘇晏道:「陸修遠什麼心思,相信我不說,你也早就看出來了,三五年之內要想讓他真正放下去接受一個他根本就不上心的女人,難。」
「不至於吧?」雲初微還是不相信自己眼中那位紳士一樣的貴公子會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來,要知道陸修遠的第一任未婚妻可是墜崖身亡的,以陸修遠的為人和手段,就算想要悔婚,也能想出百十來種其他的辦法,不可能會殘忍到直接對人姑娘下手,這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陸修遠。
「站在我的角度,第一反應自然是陸修遠為了擺脫婚事而把自己名聲搞臭,不過要真理智分析的話,如果真是他出手,如此沒水準的手段,不像他本人的作風,所以,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應該另有其人,也不知道陸修遠有沒有察覺到不對勁。」
雲初微無奈一笑,「那看來短時間之內,我這份隨禮是送不出去了。」
以陸修遠現在的處境,他態度強硬一點拽著誰大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因為那個人是陸修遠,所以不可能,那樣一個有品位又雅人至深的男子,不會做出如此沒風度的事情來。
這就是雲初微欣賞陸修遠的地方,不管做任何事都淡定從容,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透著紳士做派,很多東西,他嘴上不會說,但那體貼的小細節會讓你覺得這是個雅到骨子裡的男人。
而陸修遠本人也的確是沒有辜負她這份難得的欣賞,知道婚事再一次黃了的時候,並沒有過分意外的反應,從容到讓易白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私下裡,一直著人在查這位「幕後主使」。
——
不過短短數月,北燕就改朝換代了,南涼這邊是在崇明帝登基半個月後收到的消息,而這消息來源於崇明帝親筆所寫的國書。
永隆帝當時也是大吃一驚,唏噓道:「沒想到啊,北燕政局比南涼還要緊張。」以前不覺得,現如今才頓悟,北燕在此之前都如同一根繃緊了的弦,豆大點的動靜就能一觸即發。
畢竟是從奪嫡的腥風血雨中走過來的人,永隆帝作為上位者,他在北燕改朝換代這件事裡面看到的東西,遠不是那些把朱太后的遭遇拿來作為談資反覆咀嚼評頭論足大肆嘲笑的市井小民比得上的。
當然,有城府一點的臣子能看出崇明帝是位蟄伏多年的野心家和政治家,也能看出朱太后這事兒明顯有蹊蹺。
不過對於永隆帝來講,這些都只是浮在表面上的東西,淺顯易懂,他身為帝王,要把宣宗帝的覆滅作為前車之鑑,反面教材,不斷地從中揣摩,譬如朝局的平衡,民心的把控,以及某些過分守舊的東西,是不是該廢除推陳出新。
說起北燕那位太后,再想想自家慈寧宮這位太后,永隆帝無語得不是一星半點,為什麼人家的太后如此有野心有抱負,自家的太后成天只會逼著他立這個為後立那個為後?好似只要他一不遵從就犯了多大的過錯氣得她快要活不下去一樣?
說句心裡話,永隆帝是真寧肯蕭太后能像朱太后一樣把目光移出後宮,把手伸到朝堂上來與他這個兒子堂堂正正斗一回,而不是憑著生母身份整天把「哀家也是為了你好」這幾個字掛在嘴邊各種綁架,本來處理政務就累,好不容易得了空閒,還得被他老娘捉去慈寧宮一通說道,是座雕塑也會累的吧,何況他不是雕塑,而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宣宗帝這麼快就倒台,顯然也在赫連縉的意料之外,看完密報以後同樣唏噓,上一世他沒能活到朱太后垂簾聽政,所以並不知道北燕的後續是怎麼發展的,不過這一世看來,現如今的崇明帝,先前的靖安王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光從他這份國書的內容就能看出不少門道來。
首先,給南涼掌權者永隆帝問安是必不可少的,其次就是簡單概述一下北燕換了新帝以後對於兩國邦交的態度,最後竟然提及了棲霞公主葉筠。
雖然有關葉筠的部分不多,不過永隆帝和赫連縉都能在第一時間想明白,崇明帝之所以要在國書裡面表明自己對這個小侄女的關照態度,就是想提醒南涼,哪怕宣宗帝再不當政,北燕的公主也不是能隨意欺負的,畢竟皇帝只是從她皇兄換成了皇叔而已,仍舊是一家人。
當然,這是浮在表面上的那一層意思。
更深層的,是崇明帝要把葉筠培養成人質,這裡有兩個目的。
其一,他或許並不相信廢帝葉輝,而朱太后已經不具備任何利用價值,所以抓住葉輝最在意的這位妹妹,只要葉輝敢反,那麼葉筠必死無疑。
其二,崇明帝最不相信的就該是南涼了,新帝初登大寶,一時半會兒政局不可能穩定得下來,百廢待興,他肯定會擔憂南涼乘人之危,所以提前來封國書表明態度,那意思說白了就是告訴永隆帝,南涼對葉筠的態度便是對北燕的態度,葉筠要過得不好了,北燕絕不姑息,大不了就是干,南涼有戰神如何,北燕還有鐵甲軍呢,誰輸誰贏,先打了再說。
最後知道國書內容的是賢王赫連鈺,他也不是什麼蠢人,很快就參透了崇明帝這是打算把葉筠養成人質。
如今的葉筠對於赫連鈺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利用價值,因為崇明帝也只是在利用她,可是赫連鈺什麼都做不了,連像之前那樣隨意拿她的身子泄憤都不行。
對於皇兄的倒台,母后的遭遇,葉筠不是不痛心,而是眼下她自顧不暇,所以沒那閒工夫痛心,姜嬤嬤幫她請了坊間那麼多醫婆,全都沒法子解開她身上的毒,這眼看著臉上的擦傷痊癒了,折了的那隻手也全乎了,不能不想個法子避開赫連鈺的觸碰,可是這件事她一個人辦不到,必須得行事利索的姜嬤嬤出面才行。
然而姜嬤嬤從一開始就不曉得她中了毒,所以到底要怎麼才能讓她出手相幫呢?
葉筠想了一夜,終於拿定主意——她必須保住這條命。
所以在第二日梳妝的時候直接與姜嬤嬤坦白了一切。
姜嬤嬤被她嚇得臉色發白,「公主,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這世間哪來如此陰私的毒?」
葉筠咬著唇,半晌才說:「是我托人出去找的,只可惜,藥是找到了,卻沒想過要解藥,而給我毒的那個婆子也不知所蹤。」
在葉筠沒見著的角度,姜嬤嬤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恐懼。
沒錯,是恐懼。
姜嬤嬤在朱太后身邊待過很多年,這輩子最欽佩的人是朱太后,因為從來沒見過哪個女人有那樣果決的心和鐵血的手腕,但她對朱太后,除了欽佩還是欽佩,沒有恐懼,畢竟人家就算是算計人,那手段也是相當有水準的,起碼拿得上檯面,哪怕是被揭穿,她也有的是退路。
然而眼前這位小主子,她雖然是朱太后的親生女兒,感覺並沒有把朱太后骨子裡的那種「強勢」給遺傳下來,她行事,很多時候能讓姜嬤嬤膽戰心驚,譬如這一回的投毒,要說她那手法,也算得上高明吧?起碼不像其他的蠢女人那樣直接來,而是提前算計好了很多東西,可她最終還是輸了,並且輸得一敗塗地,偷雞不成蝕把米,把那種毒引到了自個身上。
葉筠中的毒只是姜嬤嬤恐懼的原因之一,最讓她恐懼的,是葉筠那種陰暗的心思。
這種事要換做旁人,頂多是在雲初微背後搞搞小動作就是了,可是自家這位小主子,她到底為何會有如此可怕的心思想到損壞女人的宮體以達到絕了人家小兩口行房的目的?
姜嬤嬤越想,後背的汗毛就一根根豎起來,「公主,其實奴婢有的時候不明白,你為何偏偏針對國公夫人。」
最該針對的,難道不是賢王府後院裡這位不是女主人卻拿著女主人掌家大權的側妃陸幼萱?
葉筠不敢說自己心悅蘇晏,想嫁給他想瘋了,只是陰惻惻地道:「女人很多時候本來就是這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結上仇,那次宜清長公主過壽,我跟她撞衫,嬤嬤又不是沒看見她把你家主子折辱得有多慘,若非我頭上還掛著個親王妃的頭銜,外頭人不敢亂嚼舌根,你以為你家主子我後來還能有臉與這些皇室宗親打交道?」
提起那件事,姜嬤嬤直接閉口不言,不是被葉筠說服了,而是在某個瞬間覺得這位公主就是有病,如果她沒記錯,衣櫃裡那些衣服,有一大半都是她打聽准了雲初微穿衣風格以後讓人照著原模原樣做出來的吧?誰讓她非得去模仿人家的,撞衫怨得了誰?再說那天姜嬤嬤自己就提醒了數次,說宜清長公主做壽是重要場合,很多皇族之人到場的,親王妃就該有個親王妃的樣子,就算不穿大裝,你也該穿得體面些,可人家不聽,鐵了心要換那套不知什麼時候又模仿著雲初微風格做來的衣裳,這不,栽跟頭了吧?
姜嬤嬤的沉默看在葉筠眼睛裡那就是無言以對,她越發的理直氣壯起來,「嬤嬤,我已經痊癒了,擔心王爺會突然興起來我院兒里,你幫我想個法子吧!」
姜嬤嬤想了想,「奴婢倒是有個法子,就是要公主冒險一下了。」
當天晚上,赫連鈺過來的時候,葉筠就想法子把他灌醉,然後與姜嬤嬤合力將他拖上床,等姜嬤嬤出去,葉筠才把赫連鈺扒得精光。
第二日赫連鈺再醒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躺在葉筠的榻上,他大概也想得明白自己昨夜喝多了,想必又是一夜瘋狂,掀開錦被下床,拿過床頭的衣袍開始穿。
葉筠其實早就醒了,或者說昨天一宿沒睡,就是擔心赫連鈺會突然清醒對她強來,不過還好,赫連鈺一夜都睡得很沉,直到自然醒。
被赫連鈺輕微的穿衣動作「吵醒」的葉筠正拿眼睛看著他。
赫連鈺頭一回看到葉筠這樣的目光,之前常看到的恨意和憤怒全都消失不見,眸子裡盛了泉水似的,帶著些微的嬌嗔,這讓赫連鈺很震驚,震驚過後又有些心悸,他可不認為葉筠會突然轉性,「怎麼了?」
內心的波動不輕易表露在臉上,這就是一貫會裝的赫連鈺,即便懷疑,他也不動聲色,絕不讓對方看出一星半點的端倪來。
葉筠咬著唇角,垂下腦袋說:「昨天晚上,是大婚以來王爺最溫柔的一次。」
這下,赫連鈺是徹底怔住了,不應該啊,昨天晚上的事,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按說醉成那樣,沾床就睡還差不多,他就算再精蟲上腦,也不至於在醉的不省人事的時候還能有精力對她胡來吧。
更何況,溫柔?這玩意兒他有嗎?
不過人都已經躺在葉筠床上了,要說沒有什麼估計也沒人信,關鍵是自己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如今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難得葉筠如此好顏色對他說話,赫連鈺皺緊的眉漸漸舒緩開來,「你還未大好,別處去亂跑,好生養著吧,本王一會兒還有事,就先走了。」
葉筠計謀得逞,目送著赫連鈺出去,嘴角才漸漸露出陰戾的笑容來。
赫連鈺被他老子召入了御乾宮,二話不說,先把北燕來的國書給他看了一遍,然後才沉著臉問:「老三對此有何看法?」
其實國書上的內容,赫連鈺一早就知道了,當下也就是做做樣子裝驚訝,「崇明帝如此看重棲霞公主,那看來兒臣日後得越發的對她好才行。」
從駱嵐嘴裡得知了某些真相以後,永隆帝看向赫連鈺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頭隨時都能張開血盆大口咬死他的蟄伏獸,可是呢,就因為對方蟄伏得很好,平日裡做事也很少能露出破綻來,所以永隆帝即便是心頭有火,也找不到機會隨便發,這次原是想借著國書狠狠叱罵他一頓的,哪曾想赫連鈺如此的識相,只片刻就悟出了裡頭的門道來,並且很快的「成全」了崇明帝想把葉筠培養成人質的心思。
永隆帝眯著眼睛,因為駱家的事對老三心存忌憚和怒意不假,但撇開這些,不可否認老三是個極有野心和手段的皇子,或許讓他來當政,未必就能比老二差到哪兒去,只可惜,他那孽障兒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老三道高一尺,老二就能魔高一丈,看這兄弟二人鬥法,永隆帝有的時候甚至覺得還挺樂呵,不過這鬥法一旦牽扯到他心愛的女人身上,那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了。
所以哪怕赫連鈺再有通天本事,永隆帝都不會再動搖立儲的心。
畢竟,赫連縉是他心頭嬌嬌的親生兒子,再則,赫連縉比赫連鈺更「陰暗」果斷,更適合做君主,如此全和的條件下,沒道理動搖。
眼下赫連鈺如此識相,永隆帝便是有再多的怒氣,也全都給堵在了嗓子眼兒里出不來,只是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明白就好,崇明帝可不是之前的宣宗帝能比擬的,這是塊老薑,你若是想下半輩子安生,就少在棲霞公主身上打主意,以前如何對她好,往後還得加倍來,否則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朕絕對饒不了你!」
「兒臣遵旨。」赫連縉恭敬地道。
赫連鈺走後,張總管進來,眼瞅著四下無人,小聲問:「皇上,今夜要不要去外邊兒?」
「外邊兒」指的自然是宜清長公主府上。
自從第一次永隆帝用靳美人做幌子自己順著密道去了長公主府「幽會」美人之後,張總管就曉得那是誰了,驚喜之餘,又小心翼翼地幫永隆帝瞞著。
永隆帝揉著眉骨,「三日沒去了,還真有些想她,準備準備吧,天一黑朕就走。」
張總管還沒張口應下,外頭就來了慈寧宮的嬤嬤傳話,「太后娘娘請皇上去一趟慈寧宮。」
永隆帝一副很想殺人的架勢,瞠目瞪著傳話嬤嬤,「今兒又是什麼事?」
傳話嬤嬤被永隆帝這個眼神嚇得直抖索,其實她們做下人的也很不容易好不,整個慈寧宮的人都曉得皇上煩透了太后娘娘,可是她們每次都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傳話,而一來,無非就是請皇上去慈寧宮,太后找他有事。
能有什麼頭等大事啊,還不就是立後,太后似乎是打算和皇上槓上了,只要皇上一天不拿定主意,太后就死磕到底,成天派人來請,過去就是一頓說道。
莫說皇上,就連她們這些宮婢都覺得煩,日子一久,母子之間能不生分麼?先前太后還念叨皇帝越來越不把她這個娘放在眼裡,嬤嬤只想說,您老也沒把皇上當親兒子看啊,這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是從哪抱回來的養子。
這太后吧,成天除了叨叨叨就不知道關心點別的。
不過這些話也只是想想,要真說出來,那指定是馬上掉腦袋的。
搖搖頭,嬤嬤木著臉道:「奴婢不知。」
永隆帝冷哼一聲,「你去轉告太后,就說朕身子不適,去不了慈寧宮。」
嬤嬤依舊是木著臉,「太后娘娘說了,若是皇上身子不適,那她就來御乾宮探望皇上。」
永隆帝額頭上青筋鼓了鼓,一拍桌子,「滾!」
嬤嬤回去以後,把永隆帝的反應以及所說的話一字不錯地轉告給了蕭太后。
蕭太后從貴妃榻上挺直脊背,指腹輕輕地撫了撫尖銳的護甲,「看來皇帝果然病得不輕,哀家是時候去御乾宮探望探望他了。」
嬤嬤想到先前永隆帝的反應,後背還有些汗濕,這一去,想來又是母子一頓大吵,到時,遭殃的必然是他們這些下人。
「擺駕。」太后吩咐完,緩緩站起身,理了理衣擺。
嬤嬤不敢多言,馬上吩咐慈寧宮的太監總管擺駕御乾宮。
然後一群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去了皇帝寢宮。
知道太后要來,永隆帝早早就把其他嚇人給打發出去了,只留下張總管,然後一個人陰著臉坐在前殿龍椅上,哪怕是見著太后進來,似乎也不打算起身行禮。
蕭太后對他這般目中無人的舉動很是不滿,眉頭皺得死死的,杵在門口就不動彈。
蕭太后這般做派,越發惹得永隆帝不快,母子倆似乎打算就這麼一直擰巴著。
最後還是張總管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醒永隆帝,「皇上,太后娘娘駕到。」
永隆帝到底還是看在與蕭太后母子一場的份上起了身,走下去行禮。
蕭太后臉色沒什麼好轉,「聽宮人們說,皇上身子不適,哀家來瞧瞧,這又是怎麼了?」
永隆帝垂眼道:「有勞母后掛念,兒臣不過是近日諸事煩擾,有些頭疼,已經讓太醫院給配了藥酒喝過,沒什麼大礙了。」
蕭太后嘴角冷冷地勾了一下,「哀家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病呢,原來是頭疼。」要說頭疼,誰有她疼?
這話聽著就不舒服,「母后此番過來可是有要事,若無,那麼兒臣先歇著了。」
這是變相在下逐客令,蕭太后偏偏不吃這一套,直接找個位置坐下,過了好半晌才說:「皇帝既然那麼寵靳美人,何不將她往上提?就算夠不上皇后、皇貴妃和貴妃這三個位份,封個妃位總成了吧?」只要靳美人被提上來,後宮那群女人就得開始勾心鬥角,到時候,她倒要看看皇帝是不是還死扛著不肯立個皇后去管管。
永隆帝又豈是輕易就能受威脅的人,直接輕描淡寫地道:「朕都是要讓位的人了,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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