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寅時時分,自西北軍營地的北面方向,兩支人馬已經氣勢洶洶地向大營衝過來,這些世家軍防具裝備未必很好,但是他們的手中兵器,卻是鋒利的很。
蘇家乃是燕國百年世家,雖然朝廷禁止各地百姓擁有兵器,但是像這樣的大家族,自然是有暗中儲存兵器的地方。
雖然世家軍用起來的機會很少,但是一直以來,各大世家從沒有停頓過自身戰鬥力的提升。
大批的甲冑盔甲,那需要大量的金錢,而且物資量巨大,很容易就會出問題,但是兵器相比起甲冑護具,自然是容易收藏的多。
一有戰事,各長老出動,傳令麾下那些大小豪族,一層層地集結人手,很快就會聚集大批的人手,爾後迅速發放武器,一支軍隊便可以迅速組建成功。
雖然是烏合之眾,卻也並非完全沒有戰鬥力。
此時的蘇族世家軍,雖然知道他們要攻擊的是西北軍,但是他們更知道,如今的西北騎兵都是經過長途跋涉而來,那都是病老虎,不堪一擊,更加上上面已經許下了重金,所以命令一下,分出來的兩支世家軍隊,每個人真的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往西北騎兵大營瘋狂地衝過去。
蘇如水手下世家軍,一分為三,其中兩支已經如同兩頭猛虎般撲下去,而他率領的一千騎兵和三千步兵,則是立於數里之外,遙望著西北騎兵大營。
等兩支軍隊衝出,蘇如水立刻下令對空shè出火箭,通知另一支從吳郡敢來的軍隊發起攻擊。
西北騎兵果然是毫無戒備,而且要面對三倍的對手,更要經受兩面夾擊的處境,饒是蘇如水往日裡小心謹慎,此時眼眸子中還是掩飾不住顯出興奮之sè。
此戰對於蘇家來說,那是性命攸關的一戰。
若敗,蘇家幾乎已經墜入懸崖,若勝,那麼蘇家必能挺過這次大難。
蘇如水握著拳頭,只待出擊的近兩萬兵力能夠將疲憊的西北騎兵都拖住,自己便率領手下的最後軍隊,全力突進捉拿韓漠。
此戰,必須要勝。
……
此時,燕京城頭,叛軍的幾位主將也是靜立城頭之上,遙望著遠方的大地。
黑夜之中,站立在高高的城頭之上,二十里外的西北大營火光依然是依稀可以看見,蘇觀崖、蘇雨亭和唐鳴梧並立在城垛之後。
除此之外,身後更有數名火山營的將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那片閃爍火光的營地。
蘇觀崖神sè平靜。
皇帝置身事外,那是想要坐山觀虎鬥,甚至於皇帝心中所想的目的,蘇觀崖都是一清二楚。
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
只能借這次機會擊敗韓漠。
成敗,在此一舉。
很快,他們就聽到了風中帶過來的喊殺聲,幾個人都清楚,關乎存亡的城外之戰已經開始,唐鳴梧更是忍不住握起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
「蘇尚書,援兵已到,對韓漠發動了攻擊!」唐鳴梧耳邊響著喊殺聲,沉聲道:「如果此時我們抽調幾千人手出戰,是否把握會更大?」
雖然唐鳴梧盼到了援軍的到來,但是他畢竟是一名頗有見識的將領,十分清楚世家軍的作戰能力。
毫無疑問,各大世家屬地都能夠集結出一支龐大軍力的世家軍,但是世家軍並非正規軍,士兵都是臨時舉起的百姓,比起正規軍,世家軍的戰鬥力實在是弱出不少。
雖然蘇觀崖向他保證過,這次世家軍的兵力遠高出西北軍,但是他卻始終有些擔心。
正如人們所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西北騎兵確實是人困馬乏,但是他們的作戰經驗,遠非世家軍所能比。
而御林軍的戰鬥力,那是強悍驍勇,如果此時能夠調出幾千人馬出城攻擊,那麼勝利的把握將會大出不少。
蘇雨亭神sè凝重,也是看向蘇觀崖,道:「父親,唐將軍之言,不無道理。如果此刻我們調出幾千人馬,想來對戰事大有益處。」
蘇觀崖扶著鬍鬚,臉上依然是一片淡定,沉yin著,許久之後,才搖頭道:「我們的兵力,已經十分吃緊,若是向外調兵……!」說到此處,他感覺自己的背心有些發寒。
身後,燕京城正中那浩大的皇城,如芒在背,讓蘇觀崖身上很不自在。
那個隱忍的皇帝,蘇觀崖一直未曾輕視過。
一個隱忍近十年的帝王,那絕對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帝王。
十年來,皇帝對世家處處忍讓,雖然誰都能看出皇帝對世家的不滿,但是這十年來,面對世家強悍的實力,皇族一直都在隱忍著,皇帝更是沒有做出任何針對世家的大規模動作。
忍字頭上一把刀!
這樣一個皇帝,很難看穿他心中的真正所想。
正因為看不穿,所以才恐怖,正因為恐怖,蘇觀崖才不敢輕易派出城中的一兵一卒。
城中只有兩營兵力,用來控制京城,兵力已經有些捉襟見肘,如果此時再派兵出城,讓城中的兵力進一步削弱,蘇觀崖不知道那個皇帝會不會在背後放一槍。
皇帝的手中,有著白異的龍驤營和曹殷的狼甲營,那兩營隨時聽候著皇帝的調動。
蘇觀崖對於那個摸不透的皇帝,必須有所防備。
這種時刻,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想法,讓人重新去衡量利益得失。
皇城雖然緊閉宮門,但是蘇觀崖卻要隨時提防皇宮宮門打開。
正因如此,他不敢輕易削弱城中的叛軍兵力。
而且,對於世家軍能夠擊敗疲憊不堪的西北騎兵,蘇觀崖還是充滿了信心,雖然蘇觀崖善於玩nong政治,雖然他對於軍事並不精通,但他卻認定韓漠走了一步臭氣。
年輕人的衝動,總是要付出代價。
韓漠已經衝動過,所以蘇觀崖相信世家軍一定能夠讓韓漠付出代價。
……
世家軍本以為他們要對付的是一頭已經受傷而且沉睡的獅子,所以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後,朝著西北騎兵大營瘋狂地衝過去。
他們本以為如此有氣勢的衝擊,定然會讓睏倦中的騎兵們慌luàn不堪。
聲音撼天,四野震顫,每一名世家軍都傾力怒吼著,及時為了給敵人以震懾,也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子。
畢竟面對的是身經百戰的騎兵,世家軍的內心深處,終究還是存著恐懼之心。
世家軍中,甚至響起了衝鋒的號角聲。
排山倒海的世家軍漸漸靠近大營,這是在衝鋒之時,他們卻沒有看到騎兵大營應該出現的sāo動景象,只是那些戰馬卻是發出長嘶之聲。
豁然間,沖在前面的世家兵士發現,從那黑壓壓的馬群之中,陡然間shè出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如同飛蝗一樣,簡直是鋪天蓋地。
箭矢如雨,沖在前面的世家軍只聽得空中「嗡嗡」之聲大作,那漫天箭雨瞬間變成奪命閻羅,shè入世家軍的身體,前面的士兵成排成排地倒下。
世家軍雖然人多勢眾,看起來聲勢壯大,但是他們根本不懂的軍隊陣列,更不懂得如何進行兵種的搭配,大多數都是刀手、長槍兵,便是連弓箭兵也很少配備。
而被他們視為不堪一擊的西北騎兵大營,在那黑壓壓的馬群之中,神弓營的一千名騎兵首列前陣,更有許多善於shè箭的騎兵竟然有序地排列著,他們面對著數量龐大的敵軍衝鋒,毫無懼sè,很整齊地取箭,彎弓搭箭,拉弓,shè箭,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前面的世家軍倒在血泊中,後面的衝鋒立時為之一頓。
本以為像一群狼撲向一頭奄奄一息的雄獅,誰知道這頭獅子顯出來的戰鬥力,遠超出他們之前所估計的。
寒風怒號不休,想要鼓舞世家軍的士氣,亦或是吹散戰場上瀰漫出來的血型。
寒夜不帶絲毫暖意,似乎已經見慣了這種冷血的殺戮,麻木不仁。
世家軍的將領們怒吼著,鼓舞著士氣,揮動著戰刀,高聲喊叫著:「殺過去,殺過去,弓箭是他們最後的依賴,衝過去,他們就不堪一擊!」
於是號角聲更有力地吹起來,世家軍終是鼓起勇氣,瘋狂往前衝鋒。
衝過去!
靠近上去,他們便不堪一擊。
腳下的積雪被踐踏著,積雪盡去,冰屑紛飛,天上地下,寒冷一片,而戰士們的血液卻燃燒起來,在戰場上,無論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恐怖,都會讓人的血液異乎尋常地。
遠處的蘇如水望著前方的戰況,進皺起眉頭。
很快,他的眉頭編輯便即展開。
不錯,西北軍終究是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邊軍,如果一擊便潰,那反倒是不正常了,這弓箭或許就是西北軍最後的王牌。
衝過去,靠近過去,西北軍必將抵擋不住。
騎兵中,善於shè箭的不會多,而且他們的箭矢也不會太多,只要全力以赴,很快就能靠近過去。
蘇如水大叫著:「吹號角,讓大家鼓起勇氣,衝過去!」
他身邊的號角手們,拼了命地鼓起腮幫子,號角聲響徹雲霄,這些號角手使出了吃nǎi的力氣,就似乎號角聲吹得有力,便能夠取得此戰的勝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