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戰室的顯示屏上直播著比賽畫面,鄒凱專心致志趴在屏幕前看著,盛緒翹腿坐在後面,仗著眼睛好,根本不往前湊。
一開場,tea出師不利,原本想儘快在中下路累積優勢,好有更多的精力應付zzy,卻不想ware被埋伏到,早早送了一血。
鄒凱重重一砸大腿:「哎呀,總是不看草!」
往往這時候,備戰室里總有人針對選手的失誤跟他交流兩句,可今天,身後寂靜無聲。
鄒凱咂摸滋味兒,轉頭看了一眼,發現盛緒只是翹腿坐著,冷漠盯著屏幕,完全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鄒凱悻悻扭回了頭。
盛緒窩著火,他明白,可職業比賽不是網吧開黑,他不可能讓一個態度不端正的選手上場。
盛緒的上限是飄忽不定的,但ever起碼能保下限。
遊戲裡,虞文知嘗試著去野區幫ware做視野,可他剛一走,ever就有點扛不住,一連丟了兩個炮車兵。
沒辦法,虞文知只好改變策略,讓打野貼著下路發育。
這局直到三十分鐘,tea都被v6壓著打,就在大家以為敗局已定時,虞文知突然一個靈性開團,大招擊中四人,tea順勢打了一波反擊戰,經濟很快拉了回來。
這次失誤讓v6亂了手腳,最後竟然被大翻盤,輸了一局。
「nice!」鄒凱用力一攥拳,半邊身子都跟著抖,頭髮也飛了起來。
隊伍贏了比賽,總要慶祝吧,於是鄒凱轉身,打算跟盛緒隔空對下拳。
誰料盛緒的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屏幕,滿眼除了變幻的色彩,再無別的。
鄒凱舉著拳頭,皺起眉,又瞥向屏幕,發現此刻鏡頭正給到笑著摘掉耳機的虞文知。
賽場的燈光亮起,在虞文知臉頰脖頸浮上一抹白,他談笑低語間,明滅的光線都泛起漣漪。
導播不憚於給虞文知更多的鏡頭,畢竟他是本場的mvp。
鄒凱總覺有點彆扭。
正常人,看到比賽結果就已經開始嗨了,哪有人看選手退場看的這麼認真的。
但很快,茶隊五人已經回到了備戰室,鄒凱大心臟,轉頭就忘了這點彆扭,迎上去,重重摟了一下虞文知的背:「力挽狂瀾啊。」
虞文知被他拍的眼睫顫動,搖頭笑著去拿那瓶玫瑰涼茶喝。
喝茶的間隙,他眼珠稍微一瞥,借著濃長睫毛的遮掩,快速掃了盛緒一眼。
盛緒雖與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但始終被條線連接在這個不大空間裡——
看向他的視線。
虞文知含下一口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拉扯,勾他去回應那視線里的驚艷,敬佩,迷茫,失落,和期待。
可是勝局不換將是不成文的規定。
ever尚在興頭上,飄飄然道:「我覺得今天可以早點下班了,晚上火鍋我請客?」
鄒凱笑罵道:「別給我飄,那可是v6!」
盛緒聽出鄒凱話中的意思,扭開臉,目光暗下去。
很快,第二局比賽開始,這次鄒凱也不叫盛緒來喊加油了,幾人信心十足的上了場。
然而這次,卻沒有第一局那麼好的運氣。
zzy被打出了脾氣,從一開始就長驅直入,接管了比賽,後來更是憑一己之力帶走了虞文知,將tea拖入生死一線的境地。
澤川急得直吸涼氣:「保隊長啊!想什麼呢!」
沒有輔助他們不能搶龍,只得拱手送人。
茂義委屈:「我保ad啊。」
澤川嘆氣。
虞文知語氣平穩短促:「好了,別討論。」
台下,來看比賽的其他lpl戰隊也順勢聊開。
dog徐冊明感嘆:「zzy這是拼死也要帶走虞文知啊。」
曾和盛緒同在dtg的潘竇樂道:「你還別說,ever夠慫的,自己跑的挺快,這要是那炸藥包,能直接把『逃跑』這倆字從字典里扣出去。」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潘竇身邊傳來:「ever到底在顧慮什麼啊?」
這人說話,晏汀予一定會答,他一語點破:「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把adc玩成了透明人。」
聽到晏汀予的聲音,喻泛笑嘻嘻:「還不如那頭小倔驢呢。」
曾經同屬dtg不同分部,喻泛很清楚盛緒的脾氣,遂起了這個外號。
沒有奇蹟發生,這局v6追回一程。
沒能早點下班,茶隊幾人都有些失落,但賽中不復盤,誰也沒再提剛才比賽的事。
回了備戰室,鄒凱剛欲安慰鼓勵兩句,但他嘴巴張開,一個音節還沒來得及蹦出,就聽盛緒在身後毫不客氣地說:「3+2我能打,讓我上。」
鄒凱額頭青筋繃了繃,一轉頭,卻發現盛緒根本沒看自己,而是直直盯著剛進門的虞文知。
虞文知回望盛緒,稍蹙眉,沉默不語。
鄒凱卻明白,這是他在猶豫的表現。
虞文知確實考慮要不要換盛緒上場了,哪怕他在賽前答應不再強推盛緒。
ever察覺到微妙的變化,趕忙擠過人群走上前來,氣急敗壞道:「你什麼意思,你說誰不能打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盛緒這種理直氣壯毛遂自薦的人,一句話激的他血灌頭頂,頭皮發脹。
盛緒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冷颼颼道:「逼團你逼不了還用我說嗎?想三打四對付v6隻能我上!」
如果ever能扛的起來,這兩局根本不用走到大後期。
當然,抗不起來是應該的,都是職業選手,少打多本就是劣勢。
但他就是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
ever氣的半個身子都在哆嗦,他語無倫次道:「你不知道謙虛這倆字怎麼寫嗎?」
教練隊長在場,他罵不出太難聽的。
而盛緒只是抬起下巴,眼神下瞥,嗤道:「我能寫,你能c嗎?」
ever眼睛都要翻過去了,鄒凱生怕影響選手心態,當即出言打斷盛緒:「你有時間在這兒逞能,還不如平時多練幾個小時。」
盛緒直截了當懟了回去:「我怎麼沒練了!」
鄒凱沉下臉,當下也不再忍,直接挑明:「我看你都練直播里去了吧,粉絲暴漲打賞翻倍開心嗎?」
盛緒呆住。
鄒凱:「你以為為什麼不選你,什麼時候你擺正心態再談上場,你隊長已經承諾了,不會再強推你!」
又是一記重錘砸下,不知哪根神經猛地錯亂,盛緒覺得渾身像被鐵鑄般僵硬了一瞬,動彈不得。
所以,虞文知不選他是因為直播?
虞文知早就決定不選他了?
他居然還期待和他......
盛緒咬牙,目光中摻著冰,手掌被他自己攥的發酸發痛,仿佛終於從一個夢境中清醒了。
「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直播沒耽誤過訓練。」
就在鄒凱以為盛緒要發狠打人時,盛緒一腳踹開遮擋在身前的椅子,大跨步離開備戰室,帶起的風將鄒凱頭髮糊了一臉。
鄒凱撥開頭髮,低罵:「什麼狗脾氣!」
「咣」的一聲,大門回砸,震得鄒凱一哆嗦。
茂義,ware,澤川噤聲,左右為難。
ever則添油加醋:「我看他就是借著茶隊的平台出名賺錢來了!」
鄒凱:「不管他!來加油準備下一把!」
他剛伸出一隻手,等著眾人搭上來,就見虞文知神色嚴肅,擰開備戰室的大門,跟著走了出去。
鄒凱:「......」
虞文知自問從來沒有任性過,當年茶隊奪冠後,崔京聖執意要回韓國,茶隊高層變著法挽留,澤川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只有他淡笑著替崔京聖收拾好行李,說一句「一路平安」。
盛緒這樣無組織無紀律,本該如鄒凱所說,給點警告和懲戒,可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走廊里了。
虞文知倒不是會為難自己的人,想去哄,索性就去。
距離下場比賽開始還有四分鐘。
虞文知找了一圈才找到盛緒。
盛緒蹲在牆邊,後腦勺抵牆,帽子罩的嚴嚴實實,陰影沒過眉眼,停留在高挺的鼻樑上。
他背手夾煙,掐在指縫處,猛地吸了一口。
挺高的個子,蜷成一小團,像冰天雪地里咆哮嗚咽的小狗。
總有人誤以為帽子可以遮住大部分情緒,但失落和不甘早已蔓延至每個角落。
虞文知剛欲上前,卻見晏汀予與喻泛路過。
喻泛是dtg謎鋒分部的大神,前段時間因為盛緒出走,他轉型到了英雄聯盟分部。
他成名比虞文知還早一些,卻沒什麼架子,反而很喜歡開玩笑。
一見到盛緒他就揶揄:「喲,抽菸吶,剛才汀予哥哥還說,要是在dtg肯定選你上。」
盛緒聽聞,憋屈無處宣洩,將帽子扯得更低了些。
喻泛繼續逗他:「tea也太愛求穩了,好沒意思,虞狐狸就沒力薦你上一次場?」
這下盛緒身子繃了繃,乾脆狠狠將半截煙捻滅在手腕處的隊服上。
火星濺起,滋啦聲響,隔著布料都感覺到了瞬間的熱度。
虞文知不能再聽喻泛拱火了,他抬腿走過去,揮開濃郁的煙味兒,瞥了眼盛緒褐色的袖口。
「聊什麼呢?」虞文知笑眼彎彎。
盛緒察覺到虞文知走近,下意識想將袖口藏起來,但轉念一想,美夢已碎,索性就破罐破摔了。
虞文知輕嘆,隔著帽子,在盛緒腦袋上拍了一下,嗔笑:「哪家選手像你脾氣這麼大,加油都沒喊就要跑出來找你。」
他聲音聽起來絲毫不嚴厲,確確實實是在哄人。
盛緒嘴唇抿的發白,眼睛挑起,一撮火還在熊熊燃燒,但對著虞文知,卻根本發不出來。
他乾脆扭開頭。
晏汀予出言提醒:「該開賽了虞隊。」
虞文知點點頭,沖晏汀予和喻泛微笑:「有空再聊,我帶人回去了。」
時間確實很緊,虞文知來不及多聊,拉起盛緒的後領就要帶人走。
喻泛一邊擺手一邊打趣:「小倔驢為了你這個頂級輔助三千萬都肯賠,你們就忍心讓他當個吉祥物?」
虞文知聞言一頓,眼皮倏地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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