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美的校園改革由於涉及到收費內容,被認為會在之後的家長投票中遇到麻煩,不希望強制住校的一些學生因此抱著一線希望。
然而天不遂人願,絕大多數家長覺得與其把孩子交給自由的時間,不如交給軍事化半封閉管理,青姿學園主要貴在學費方面,相比之下住宿費絕對良心價。對於在校內禁用智能機的決定,家長更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就該這樣!在家的時候我們管不了他,天天玩什麼法特狗陰陽人的手遊,氪金不知道氪了多少,眼鏡度數也增加了……孩子就交給你們了,不聽話就餓著他反正那麼胖!」
「沒多長時間就要高考,住宿制當然比走讀收心了!我家樓上天天打麻將,本來還打算給孩子在學校附近租一間安靜的房子呢!」
青姿學園一直以來都是住宿制學校,目前少量住宿+大量走讀的情況是校園改建造成的,恢復成原本的住宿制度無可厚非。何其美全面提高學生成績素質的破釜沉舟決心也感染了好多家長,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家長們紛紛上書要求校長和老師再嚴厲一點,就算不能讓孩子在高考當中光宗耀祖,至少也別不學無術,到時候想去美國留學英語成績都不過關。
距離高中部全體住校的期限只剩下一周,何其美校長倡導的其他校園改革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其中就涉及到學校的團支部建設。
作為私立院校,青姿學園的團支部一直存在感極弱,每班的團支書除了收團費以外,基本沒有任何組織活動。
這年頭不僅是私立院校,就算是公立院校,初中入團還能頂著首批入團的光環炫耀一陣,高中入團則沒有任何優越性可言,寫個600字的入團申請書就能入,然後發個團證發個團徽,每學期交6元團費,真正是人人有團入,入了也白入。
然而何其美校長休假期間,高二班這樣的日語班居然成了日精主導的漢奸班,還一度成了副校長何希范跟日本公司套近乎的工具,不得不引起校方重視,需要狠抓一波政治素養教育了。
於是這天下午,陸瑟從教職員辦公室領了一疊個人信息調查表,打算調查下團員數量,以及有誰想成為預備團員,其中自然包含政治面貌這一選項。
把調查表平均分成5份,從第一排向後傳給每個人後,陸瑟坐到自己位置上開始填表。
「姓名」、「年齡」等項目沒什麼好說,「對中國社會的看法」、「認為怎樣才是一個完美的人」等項目,陸瑟虛偽地寫了些泛泛之談,反正他字跡工整,就算填寫內容不深入心靈,一樣能讓老師看著高興。
包興在後座一邊填寫一邊嘟嘟囔囔:「中國有那麼多導彈不往美國扔實在是太窩囊了……完美的人從身到心都不會產生任何廢物,也就是說不需要大小便……」
林琴今天雖然上了學,但是下午預感自己要死,去了醫務室休息,愛麗絲不失時機地占領了自己後排林琴的座位,變成了陸瑟的鄰桌。
看著愛麗絲窸窸窣窣地在調查表上填寫,陸瑟心感好奇,想知道她一個英國人是怎麼回答「對中國社會的看法」等問題的,結果抻著脖子過去一看,首先看到了政治面貌,也就是「本人成分」那一欄。
愛麗絲居然在那一欄里端端正正地寫了「碳水化合物」!
陸瑟好懸沒從椅子上滑下去,一臉黑線對愛麗絲說:「人類的主要組成成分是碳水化合物沒錯,但這一欄問的是你到底是群眾還是團員啊!你肯定不是團員只要寫群眾就行了!」
愛麗絲先是一愣:「什麼團?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稍後才恍然大悟道:「指的是中國共青團嗎?顧問你是團員還是非團員?」
對於非團員就是群眾的叫法,愛麗絲顯然還有些不習慣。
陸瑟讓愛麗絲看了看自己調查表上清晰的「群眾」二字,慢條斯理地說:「我來青姿學園以前一直在南極自學,當然沒入過團,有時間參加團支部活動還不如多做幾個實驗呢!」
擁有化學系學士學位,成分為碳水化合物的愛麗絲深以為然,她點了點頭,在漫畫專用塗改液的幫助下,跟陸瑟一樣填寫了「群眾」。
「誒?你們都不是團員嗎?」坐在愛麗絲後面的冬妮海依聽見了兩人的對話,瞬間變得十分有優越感起來,「我是團員誒!初三的時候老師跟我說初中入團只需要寫200字申請書,高中就要600字,我以後吃虧就趕緊入了!」
陸瑟點了點頭評價道:「如果希望入團的話,當然是越早越好,否則到了大學申請書就會變成3000字,雖說網上模板多得是,畢竟抄起來麻煩。」
包興苦著臉道:「過了這個星期就要強制住校,強制換成非智慧型手機,到時候作業要自己寫,模板也沒地方找了!陸瑟你倒是不用擔心,可我怎麼活啊?」
陸瑟臉色一變,擺出幾分班長的威嚴道:「作業和申請書之類的東西,原本就應該自己寫!另外沒有智慧型手機的時代大家就不抄作業了嗎?一個班級里總有人擅長寫作業和寫報告吧?」
「善哉,善哉!」包興恍然大悟,撫掌笑道,「陸瑟你以後的作業我承包了,其他文章也要幫兄弟我寫啊!」
「可以是可以,」陸瑟繼續填寫調查表的筆並沒有停下,「但是作為代價你要用學生卡請我吃飯。」
本次校園改革讓學生卡儲值有了上限,陸瑟打算優先用別人的卡,把自己的卡留在關鍵時刻。
「沒問題!」包興翹起大拇指表示同意,「小學、初中的時候家長不給買智慧型手機,照樣還不是請優等生吃飯解決問題的嘛!」
這時班主任南宮夢在講台上問道:「同學們誰有擔任過團支書的經驗?咱們班以前的團支書出國了,現在連團費都沒人收……」
教室里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陸瑟,畢竟他是高二班的班長。
陸瑟皺眉道:「南宮老師,怎麼以前的班長出國了,以前的團支書也出國了啊?咱們班有進班委會就出國的傳統嗎?」
南宮老師似乎也覺得奇怪,想了幾秒鐘之後恍然大悟:「因為團支書工作少,所以根本就是班長兼任的,出國的班長就是團支書!要不然陸瑟你也兼任團支書吧?」
陸瑟連忙搖頭:「這個不太好吧?應該給其他同學鍛煉的機會——林憐是副班長,工作量比我少,由你來兼任團支書最合適不過了!」
林憐填表格填到一半,正一邊發呆,一邊玩弄自己手腕上的繃帶,突然聽見陸瑟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哎」了一聲當做回應。
慕容姣第一個反對:「團支書應該是無神論者,林憐她是修女,怎麼能當團支書?」
陸瑟嘆了一口氣:「其實中國軍隊裡的政委就相當於西方軍隊裡的隨軍牧師,見習修女和團支書殊途同歸——林憐你自己的意見呢?」
林憐還沒來得及回答,包興興奮不已地把手舉得老高:「我!選我!我一定能當好這個團支書!」
包興不發話還好,他一毛遂自薦,大家紛紛搖頭道:「與其選包興,還不如選林憐呢,至少不擔心團費被貪污……」
「我在大家心裡形象就那麼差嗎!」包興氣得臉都紫了,「反對我當選的請舉手!」
這是包興在陸瑟競選班長的過程中學到的,舉手畢竟是一個費力氣的事,只要不是強烈反對,不見得會有很多人舉手。
沒想到大家如同約好了一樣,連埋頭學習的學霸項尚都把手高高舉了起來,教室里瞬間成了手臂的海洋。
包興直接吐血倒在了桌子上,歪著頭奄奄一息對陸瑟說:「你們對我有偏見!你們都是帝國主義的走狗!」
陸瑟微笑道:「我夠意思吧,至少我是支持你的。」其實陸瑟只是單純懶得舉手而已。
旁邊的愛麗絲和冬妮海依則分別把手舉高,包興問兩人說:「你們是不是沒聽明白,以為我讓支持者舉手才舉的手啊?」
愛麗絲撅著小嘴搖了搖頭:「顧問說團支書的職位類似隨軍牧師,這種職務如果讓你來擔任,這支軍隊就要滅亡了!愛麗絲實名反對!」
包興又吐出一口鮮血,用人生的最後一口氣問冬妮海依:「你……你呢?」
冬妮海依稍微露出抱歉的表情,撓著後頸道:「這種表決我習慣隨大流,我二大爺說政治站隊很重要,站錯了隊伍會被弄死的!」
陸瑟汗顏:「你二大爺經歷過文革嗎?」
包興陣亡在書桌上不動了,南宮老師沒啥主意地問林憐:「那林憐你願意當咱們班的團支書嗎?」
林憐先是很禮貌地站起來,然後想了想推辭道:「我當副班長感覺已經很吃力了,另外我信耶穌當團支書也不合適……慕容姣同學不信耶穌,她來當團支書不是很好嗎?」
「我哪有時間做那種無聊的事情!」慕容姣雙眉一挑,她以為林憐是在藉機報復,其實林憐只是單純地見慕容姣天天領著倆跟班,以為她組織能力強來著。
「阿姣不做我也不做!」泰龍立即表態,其實誰也沒打算選他。
局面一時間很是尷尬,陸瑟環視四周,發現大家要麼是嫌麻煩,要麼是爛泥扶不上牆,這時從教室後門處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陸瑟你既然那麼想當官,這個團支書就由你來兼職好了——啊南宮老師不好意思,我昏倒在醫務室里現在才醒過來。」
林琴儘量不發出噪音低推門而入,南宮老師對林琴點了點頭表示諒解,而愛麗絲發現林琴回歸,立即雙手扒住書桌,做出不希望座位被林琴搶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