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古樸的滄桑宮殿裡,一位穿著棕黑色寬大長袍的男子端坐於銅台之後,他凝視著下方,那位來歷不明卻從一出現便不斷展現出,只有那傳說中的仙人才配擁有的奇蹟的老者。男子是這片土地上最偉大的王,他建立了不世功勳,雖然這份偉業有一半歸功於他祖輩的努力和建設,可無論如何,最後做到了這一步的人是他,將被後世傳頌,被稱為千古一帝的人是他,也只有他!
「你說……長生不死?」
「是的,您沒有聽錯,」老者恭敬的說道:「老朽說的正是長生不死!」
老者端詳著這位帝皇的表情,可無論怎麼看,他所能看待的都只有興奮以及,那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他害怕,害怕死亡,更害怕失去如今的一切,他要做帝皇,過去、現在乃至將來的唯一的帝皇!
『可那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沒有任何一位帝王不渴望永恆的生命,越是站得高,越是得到的多,就越害怕死亡,因為死亡代表失去,失去一切。但是,對於長生的秘密,不知道有多少前人進行過探索和求取,可嘗試所得到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失敗,至於那些神話傳說,作為英明的君王,創下了如此偉業的他,根本不相信那些無稽之談,若真有長生之術,為何今日不見一長生者?更何況,自己是否能夠成為那個幸運兒也是未知數,比起這樣毫無意義的傳聞,他更希望將自己的這份基業流傳下去,或許好好培養自己的那位繼承人就比什麼長生不死要靠譜的多。
但是,老者的話,卻讓帝皇動搖了。
「您一定很恐懼死亡吧?」
「哼,」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帝皇還是直言道:「世人皆恐懼死亡,若是連直面死亡的勇氣都沒有,我大秦也不會有一統天下的今天!」
面對這位霸道、尊貴,做到了前人所無法做到王業的男人,老者謙遜的低下了頭:「王的勇氣自然無需多作證明,直面死亡是每個人都無法逃脫的人生歷程,但從古至今,所有人直面死亡的結果都是被其無情的摧毀。」說到這,看著眉頭越皺越深的帝皇,老者笑道:「難道皇帝陛下您,不想做那個哪怕面對死亡,也是將其跨越並走的更遠的人嗎?」
「更何況,」老者:「您的選擇,從來都只是唯一的,不是嗎?」
帝皇並非沒有嘗試過探究長生的秘密,可無一例外的,他們都失敗了,而現在,這位老者卻如此的自信,以他的眼光看,如果沒有一定的準備和底氣,絕對不可能如此公然冒犯自己,而要是對方真的有長生不老的辦法,那麼就算冒犯一下自己,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比起永恆的生命,這點忍耐力還是有的:「你有長生不老藥?」
就像老者說的,帝皇也不想死,他的選擇,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嘗試!
「呵呵,」終於聽到對方詢問了,老者笑道:「不才,已經為皇帝陛下準備好了長生不老藥,只待陛下您差人隨我去取便可。」
「你說的是真的?!」
哪怕是帝皇,都為之動容了:「不老藥在哪,我現在就派人去取!」
在老者的指導,或者說,在老者的慫恿下,加上日漸衰弱的身體,皇帝終於因為死亡的恐懼,將大量精力放在了尋找長生秘密的道路上,他開始越來越信任這位帶來了無數奇蹟的老者,最後,終於聽取了老者的建議,組建一支船隊,前往那傳說中的蓬萊,尋找不老不死的仙藥。
「你們要記住……」日漸腐朽的身體,蒼老的聲音中,他將希望交到了白唔惜的手中,然後凝視著她的眼睛,看著這位身穿銀白鎧甲,年輕,卻威風凜凜、殺氣凌然的將軍:「不要輕易相信他!」
作為帝國的軍人,也是那位偉大將軍的後裔,雖說因為祖先被人猜忌,最終落得了那般下場,甚至連帶著他們白家都遭到懷疑,不過幸運的是,皇帝還是信任他們的,雖然他們不再得到委以重任,可實際上這只是明面上的,背地裡,兩人卻一直肩負著保護皇帝的重擔,世人只知道那些站在最耀眼舞台上的將軍們,卻不知道在黑暗中,還有著他們姐弟倆,一直忠心耿耿的守護著帝國和皇帝,正如噹噹皇帝聽到那位老者提出要帶領軍隊尋找蓬萊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那些功勳卓越的將軍,而是帝國白家如今現存的血脈。
他信任他們,他從來沒懷疑過白家的忠誠,而他真正不信任的,是那位老者,他從始至終都不信任他。
所以,他要讓自己麾下最信任的將軍,跟著老者一起去,美其名曰保護,實則為監視,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更重要的,也是皇帝有所擔心,擔心他們是否會監守自盜。畢竟長生不老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哪怕真的被人找到了,誰能保證他們能夠將不老藥安全的帶回來。
將在外,君命不受,更何況眼前還放著足矣讓人墮落的誘惑。與永恆的生命相比,什麼金錢、美色、權利,都不值一提,人若是連生命都沒了,那還要它們幹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相反,如果有了永恆的生命,那麼直需要換個身份,或者等待個一段時間,以後有的是時間去享受這人世間的一切,有的是時間!!
只要有無限時間,財富和權利,都只是附屬品罷了!
所以,軍權必須交給值得他信任的人,必須得交給哪怕面對永恆的生命,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而是將其完整帶回來的人,這人不僅僅要忠心,還要強大,強大到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他們回歸的腳步。恰恰,白家姐弟就是皇帝能夠託付生命,將自己的生死都託付在他們二人手中的臣子,絕不會背叛的兩位帝國最強大的將軍。
「因為這份信賴,我和弟弟成了這支遠征軍的領袖,然後在那位智者的引領下,前往傳說中的蓬萊仙島,尋找那能讓人永生不死的仙藥……」說到這,白姐姐卻是低下了頭,眼中也浮現出了淚花:「但是,這次旅行的結果,卻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失去了一切!」
白姐姐最重要的人,對這個心思細膩、單純的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的東西嗎?
顯然,白先生就是在那個時候過世的,可讓亞倫不明白的是,如果僅僅只是過世,應該沒有必要如此悲傷才對啊,就像亞倫如果過世了,黎姐會傷心,也會絕望,甚至會選擇自殺,可要是黎姐最終決定活下來了的話,那必然證明她有面對的勇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一定已經跨過了那份痛苦的回憶,否則要是跨不過來的話,早就自殺,甚至瘋掉了。
然而白唔惜的情況卻又有些怪異,她甚至自責到了拋棄自己的身份,希望以弟弟的模樣活著,乃至模仿弟弟的生活習慣和感情、愛好,去演繹一個早就死了的人。
她到底遭遇過什麼,才會變得如此,說真的,亞倫很好奇:「你們,後來真的找到不老藥了嗎?」
「哪來的長生不老藥啊……」
白唔惜搖著頭說道:「都是騙人的,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長生藥,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人編造出來的謊言,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我!」
「什麼?」
亞倫沒聽懂白唔惜的意思,什麼叫目的是白姐姐,對方難道是變態?不不不,這怎麼可能,耗費如此大的代價,怎麼可能是為了抓白姐姐,沒理由啊,更何況,抓白姐姐有什麼用,想來想去,貌似除了是女性外,也沒有別的不同之處了啊?
然而,白唔惜的話,卻讓亞倫愣在了那裡:「行走的版塊!」
「行走的版塊?!」
那個被安姐姐稱之為洪流在物質界的具現的天災?
『對啊!』
亞倫這才意識到,白姐姐既然也成了洪流的話,那自然也就被行走的版塊吞噬過一次,而她也說了,她們有過相似的經歷,都是從行走的版塊口中活了下來,如此分析的話,亞倫覺得,對方所謂去尋找蓬萊仙島的這個騙局,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將白姐姐引誘到海外,然後遭遇行走的版塊,從而以葬身大海的方式,變成第二洪流。
「等等,那,難道說……」亞倫有些猜到白姐姐口中的痛苦是什麼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換做亞倫,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當年的東渡蓬萊之旅,迎接我們的並不是什麼蓬萊仙島,而是行走的版塊,」白姐姐說道:「那一天,行走的版塊頂天立地的偉岸身姿出現在了我們的船隊面前,然後無情的摧毀了渺小人類的那僅剩的丁點希望,將我,還有所有此行路上的士兵,以及那用來獻祭的五百童男童女,都送入了黑暗的深淵。」
「沒錯,」看著亞倫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白唔惜沉聲道:「我的弟弟,死在了行走的版塊手中,被其吞噬,換言之……」
「是我,親手殺死了最重要的家人!」
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當親眼看到自己所珍視的家人,最重要的弟弟,被行走的版塊吞噬,而過了很多年後,當自己成為第二洪流,才真正意識到,殺死了自己弟弟的兇手,自己找了無數年都想要復仇的對象,卻是自己,一個連自殺都做不到的可悲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