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充?
補充什麼?
至少羅伯特·基利曼沒有什麼想補充的,在他看來,多恩的敘述已經非常好了。再者,他目前也沒辦法完全投入到工作狀態中去。
他現在深刻的理解了過度使用魔力後到底是個什麼感覺——硬要說的話,就像是有人拿著一塊鋼刷不停地在你的大腦皮層上刷來刷去,不時還往上邊踹一腳。這種感覺可想而知,自然不會多好受。
更糟的是,哪怕是已經從醫療艙里出來了,這種感覺仍然存在。
「......有什麼辦法能讓這種感覺消失嗎,老師?或者,至少減緩一點?」
法師抬頭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忍著吧,羅伯特。」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那種虛幻感仍然沒有消失,依舊存在。他仿佛一個坐在羅伯特·基利曼對面的幽靈似的,平靜地一笑:「就像我一樣。」
「您已經習慣這種感覺了嗎?」
「大差不差......早些年裡我還需要拼命對付一些魔鬼領主的時候是得這麼幹,當時不僅僅只是過度使用魔力,我有時候甚至還得找另外幾個魔鬼領主簽契約賣靈魂。」
他一邊說著,一邊聳了聳肩:「但它們都想在這件事上耍點心眼,所以我就只好在拿了力量後連它們一起殺了。」
】
「......這會不會有點不講信用?」基利曼委婉地說。
「是它們先不講信用的。」法師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來了這麼一句。「和魔鬼們打交道就是這樣,契約的邊角與花紋上都是條款,就連字符與字符之間的空擋處都用隱形墨水寫著附加條款......你敢相信嗎?它們居然還與時俱進用起隱形墨水了。」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大笑起來:「真是活見鬼......」
會議室內此時已經只剩下他們兩人,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去做了,值得一提的是,多恩現在正忙著搞清楚這一萬年來帝國之拳到底在那隻不知道是誰的手骨上刻了多少個名字。
而察合台可汗還在馬場裡沒出來,他的子嗣們卻也在裡邊一起陪著他。
法師估摸著不久以後就能看見察合台跑過來問他能不能列裝這種馬之類的事了。
「真的只能等它自然恢復嗎?」基利曼再次問了一遍。「我怎麼感覺您在騙我?」
「第一。」
法師嚴肅地豎起一根手指:「我從來沒說過它只能自然恢復。我只是說,讓你忍著點。」
魔法學徒版本的羅伯特·基利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痛苦難言地點了點頭。
「第二,這是一個教訓——當然,我對於你的勇氣和決心非常讚賞,你在那種情況下用一種你還不是很熟悉的力量做出了最正確的舉措......但是,一碼歸一碼,你得記住這種感覺。」
「很難受吧?」
羅伯特·基利曼緩慢地點了點頭。
「難受就對了。」法師嚴肅地告訴他。「任何力量都有其代價,揮劍之手尚有可能被反作用力震傷,何況是一種近乎無所不能的力量?」
「我沒有使用任何法術。」基利曼小心翼翼地說。「我只是用魔力給法陣中樞供能了——」
「——那就是問題的的關鍵!」
法師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揮舞著手臂:「打個比方,羅伯特,看這裡。」
基利曼看見他抬起的右手手掌心上有一抹火光乍現。
「一個標準的火球術,大致需要多少單位的魔力?別用我教你的那種『想用多少就用多少』的方法來回答,我這種方式只限於你我這樣天賦超群的人使用。我現在詢問的是,標準單位。」
基利曼很快便得出了答桉,他平常可沒少看法師所提供的教材。
「五個單位。」基利曼謹慎地說。「威力能夠——」
「——威力不重要。」法師直接打斷了他,再一次。「你的控制力不足,這才是致命問題,羅伯特。每一次都是這樣,儘管我告訴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但你仍然需要一個模湖的感覺來界定那種尺度,明白嗎?」
「......這未免,也太不嚴苛了吧!」
基利曼只覺得自己的理性受到了挑戰,我在這裡學魔法,你告訴我想用多少就用多少,完了還來句模湖的感覺?我怎麼知道『感覺』是什麼感覺?!
「不嚴苛是相對而言。」
法師平靜地說。
「你完全有天賦能支撐你這樣憑藉感覺施法。天才們是超越理性的存在,任何事都能用理性去分析的世界只存在於想像當中。你的天賦能夠支撐你打破這樣的常規,實際上,如果我用尋常法師的那種標準教學方法來教你,你完全沒可能喚醒法陣中樞。」
「......也就是說,我做對了?」基利曼疑惑地問。
「不完全對,我的學徒。我並不是在苛責你,我是在告訴你,循規蹈矩並不是我這一派的人該做的,但有些時候,你必須敬畏某些古老的規則。」
法師嚴肅地拍在他的肩膀上,疼痛在瞬間消弭:「否則,你便會承受更大的代價。」
那你呢,老師?
羅伯特·基利曼望著他離去時的背影,在看見那種詭異的虛幻感後,他忍不住在心中如此問道:你又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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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何慎言知道基利曼在想些什麼,但他不想回答。有些東西不應該被人聽見,甚至不應該存在。
他的身形一閃即逝,眨眼間便從復仇號上進入了大裂隙。已經被焚燒過一次的亞空間對他的到來並不如何歡迎,甚至算得上是厭惡。惡魔們再一次尖叫了起來,生怕他又一邊走一遍宣洩憤怒把路上的所有星球全部燒成灰。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可供如此奢侈的行為了。
物質界中需要航行上一年的距離在至高天內不過一眨眼便轉瞬即逝,他在下一個不可言說的時間內出現在了星炬周圍,熊熊燃燒的人類奇蹟未曾有片刻停息,穩固的燃燒。
哪怕是重傷昏迷,人類之主也不忘記為它供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星炬現如今的地位可能比以前還要高。不僅僅只是因為裡面那個正在孕育的復仇之種的關係,還因為它涉及到的某些計劃。
金色的光輝中,一個念頭漂浮而來。
「他們還好嗎?」帝皇問。
「你指哪方面?」
「身體健康——我暫時可沒辦法去處理他們遺留的精神問題,與彼此之間的關係。」
「比你好就是咯。」
何慎言翻了個白眼,人類之主見狀苦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又免不了一頓諷刺了。
「你怎麼想的?我後來回朔了一下時間,發現那把劍刺過來的時候你躲都沒躲——你瘋了?」
「我不能躲。」
人類之主如此答道:「德拉克尼恩能對我產生致命的傷害,但它也是一個古老到極點的惡魔,不僅僅只是鋒利那麼簡單。我的身後即是網道入口,如果讓它刺中那裡,後果不堪設想。」
「擋一下都做不到?你在說些什麼呢?」
人類之主苦笑了一下。
「任何人,任何事物——只要嘗試保護我,便會被那把劍一併認同為需要傷害的目標之一。無論是多麼堅固的盔甲或盾牌,只要被那把劍標記,就會成為不堪一擊的紙製品。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的血肉。」
何慎言眯了眯眼。
「聽上去是個很不講道理的特質......有點意思,我抽空去趟白塔吧。我也有筆債要讓它還。」
「你有辦法能對付它?」
「暫時還不清楚,但總得一試——就像圖拉真·瓦洛里斯。」何慎言平靜地說。「有一千個更好的解決辦法,但他不知道,他總得一試。所以他選擇了那種方式......」
虛幻的金藍交加靈體扭頭看向燃燒的星炬,金色的光點一同閃爍,在那熊熊燃燒的冰冷火炬中,破碎的靈能與意志正在被動地供給於一個尚未誕生的神祇。
「......或許我們還有機會見到他。」良久,人類之主如此說道。
「只是或許而已。」法師不置可否地說。「還是別抱期待比較好......總之,好好養傷吧,老頭。」
「你還撐得住嗎?」人類之主如此問道。
「總得一試。」
法師在離開前平靜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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