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打定主意再找機會削長昆派一頓,可不知是否被打怕了,之後長昆派的行事極為低調。
就算在街面上遇到三兩個持槍的弟子,一見到他,要麼遠遠地避了開繞著走,要麼點頭哈腰客氣恭敬,竟找不到半點發泄的由頭。
加之宗言在為印章的事情煩惱,也就無心拿幾個小蝦米出氣了。
宗言最近變成了街(gai)溜子,整天混跡於茶肆酒樓,為的就是得到一星半點兒的消息。
可惜各種雜七雜八的流言倒是不少,卻多屬旁人臆測,做不得准。
弄來弄去,還不如看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柳三娘消息靈通。
而柳三娘見宗言對印章也很上心,竟絲毫不作隱瞞,有什麼說什麼。
他們約定,若真從印章上得到仙緣,好處共享。
這讓後者很不解,對方在霖城紮根十幾年,人脈廣泛不說,其實力已經先天、也就是《小築基法》中的築基階段,按道理是沒必要與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小人物合作。
「我認識的,要麼實力不夠,要麼過於奸猾,要麼勢力龐大不好相與。也就你順眼一些,功夫不差,還是個心地純良的。」柳三娘對此疑問,只是淡淡回答。
宗言無語,這話聽著,怎麼感覺對方是在說他傻?
而對於所謂的仙緣,宗言卻並不抱有什麼幻想。
儘管有了「關鍵詞」,宗言在祈願池那裡仍沒有獲得什麼信息,更別提了解印章的功用了。
但他隱隱有了些猜測,這幾日,打聽了不少關於玄鳴道人的消息,與當初前任傳遞過來的信息一一驗證,再細細觀看《小築基法》上記載的內容,感覺玄鳴道人並不是祈願池的前任主人。
從前任留下的信息來看,其不說能獨斷萬古摘星拿月,呼風喚雨下九霄下九幽還是可以做到的。而宗言對此深有體會,短短兩個月便即將築基,相信用不了幾年,《小築基法》對他就無用了。
雖然民間傳說中對玄鳴道人的描述充滿讚譽和新奇,可歸納總結起來,無非壽命長一些,有些玄妙的本事,卻與《小築基法》上記載的境界描述相差很大,至少從傳說中看來,遠沒有達到金丹境界,牌面小的很。
也可能是人家為人低調?可從江湖各大門派咬牙切齒叫他玄鳴老妖這點來看,呵呵……
因此,宗言推測那枚蓮花印章或許與祈願池有些關係,但牽扯應該不大,持有者極有可能只是前任的弟子或者幫手。
當然,這些目前只是假象,具體如何,還要得到印章才能確認。
心裡吐槽歸吐槽,對於「結盟」,宗言是樂於接受的,畢竟他人生地不熟,消息來源也單一,遠不如老闆娘人面廣。
這段時間相處愉快,老闆娘對他的幫助極大,將來有了能力,回饋給朋友一些東西,他自認還是可以做到的。
嗯,總比那個不靠譜的印章要強。
想到此,他也不糾結,再不必忍受茶樓說書先生那老套的故事了,只要每日雨打不動地去柳家酒肆報備便可。
幾天下來,除了印章沒有半點線索有些氣餒外,日子過得尚算舒坦,不知不覺,祈願池中的第三朵花也開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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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灼,烘烤著乾裂的地面,遠處的景物在蒸騰的熱氣中,變得扭曲模糊起來。
袁學義趴在乾草叢中,抬著已被曬得發昏的腦袋,努力睜大著眼睛,盯著前方晃動的人影,就算小蟲子在他手臂與脖頸處爬過,淋漓的汗水在軀體上肆意流過,他只能忍著噁心與瘙癢,不敢動彈分毫。
因為被發現,就會死。
可惜任他忍受得如何辛苦,等幾聲犬吠傳入耳中時,眯眼望著遠處奔來的兩個黑點,他知道自己隱藏不住了。
這幫馬匪竟然還帶著獵犬。
他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是大戰後回鄉省親,還沒走出多遠竟會遇到一小股馬匪,而且這股土匪竟然還敢追殺他這個朝廷命官。
而且,逃到這片荒無人煙的戈壁當中,那些土匪竟仍死纏不放,宛如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不,我要活著,我要弄清楚是誰要殺我。」想到這裡,他再顧不得隱藏,一下子站起來,撒腿便跑。
但幾日奔逃,滴水未進更不曾休息,讓袁學義困病交集。就算在求生欲望和心中的怨憤刺激下,使他耗盡了潛能,到底還是跑不過四條腿的獵犬與馬匹。
沒跑出幾步,他便感覺自己如被捆縛住了一般,四肢沉重,再提不起半點力氣,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後方的犬吠聲越來越近,昔日同僚的瘋狂大笑與馬蹄聲也越發清晰。
袁學義努力數次,也無法將身體撐起,這般酷熱的天氣,這時他心裡完全被冰涼與絕望占據。最後只能徒勞地翻個身子,望著碧空如洗的天穹,等待自己的命運。
「呦,袁大人,您怎麼不跑了?」雜亂的聲音臨近,一張醜陋至極的臉遮住了烈日,出現在面前。
袁學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想要說什麼,可此刻他心氣一懈,就覺得天旋地轉,面前的那張臉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最後視線被黑暗籠罩,再無知覺。
等袁學義恍恍惚惚恢復些意識的時候,只感覺唇上被放了什麼東西,緊接著一股渴望許久的清涼進入喉嚨中,他不受控制地大口吞咽起來。
「慢點慢點……」有道很親切的聲音仿若自天外而來,空蕩縹緲。
然後,他的頭被放下,一陣腳步聲又從身旁離開了。
有了久違的清水補充水分,袁學義總算有了些力氣。慢慢睜開眼,最先看到的卻是璀璨絢爛的星空。
「你終於醒啦?」又是那清朗帶著溫度的聲音,他不由轉頭,只見晃動的篝火旁,正有一個留著光頭的年輕人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多謝小師父。」袁學義坐起了身,對著年輕人抱拳致謝,他不是笨人,眼下的情況,明顯是對方從土匪的手中救下了自己。
「救命的話等下再說,先吃些東西。」那年輕人依舊笑著,轉手遞過來一根大簽子,上面一塊熱騰騰的烤肉正散發著香氣。
袁學義早飢餓難耐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接過簽子便大吃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餓久了,他只覺這烤肉口感細膩,進了嘴裡有股獨特的香氣。
「這是狗肉?」他問道。
那光頭年輕人正慢條斯理地將肉一條條撕下來放進嘴裡,聞言點頭:「這還要托你的福,細犬肉可十分難得,我也是第一次吃呢。」
細犬……袁學義一愣,猛地想起之前被追殺時土匪們牽來的兩條獵犬,竟覺得狗肉比之前更香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塊連骨肉,又猛灌了幾口清水,他這才感覺自己徹底活了過來。
用袖子擦乾淨了嘴,他坐直了身子,雙手合十一禮:「在下袁學義,多謝小師父的救命之恩,不知師父上下。」
年輕人卻是抱拳:「好說,我叫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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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袁學義畢竟疲乏,加之身體虛弱,此刻已靠近篝火緩緩睡去。
宗言卻沒有半點困意,跑到不遠處檢查了繳獲馬匹的韁繩是否牢靠,確認周圍沒有危險之後,他才重新回到篝火前,添了柴,才緩緩坐下去。
望著熟睡的袁學義發起呆來。
也不知祈願池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要搞得這麼驚險。
等將五個土匪送去見了佛祖,宗言心裡忍不住開始吐槽。
上次一睜眼就遇到菩提寺三個和尚被殺手圍攻也就算了。
這次他背著足夠的乾糧與清水穿越過來後,第一眼便看到自己這次的任務目標即將被人打斷四肢,割去舌頭。
當真驚險,若自己反應慢一些,那眼前這個袁學義可就真倒霉了。
這已經是宗言的第三個任務了。如今,他既不像第一次那樣懵懂,又有了一身不算頂尖、卻足以自保的能力。更何況這次任務目標明確,信息完整,護送一個被冤枉成外族奸細的倒霉蛋去京城喊冤。
面前的袁學義,自然就是那個倒霉蛋。
表面看來,憑他的武力,護送一個人入京似乎極為容易。
但這任務絕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袁學義,字方雅,奉郡松鄉人,大乾朝涼州行都司六品行軍書吏。他乃涌貞五年舉人,正經的讀書人出身,卻投筆從戎進了邊軍。
頗為離奇的是,這傢伙雖然積功升到了六品官職,卻人緣極差,在邊軍十多年,關係親近的人都沒幾個,更因為人古板尖酸,被上官嫌棄。
以至於被冤枉成裡通外國的奸細,連個為他出頭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樣一個人,無疑是個失敗者,他成了殘廢被帶入京城後,無處申冤,被凌遲處死不說,還拖累了家族的父老兄弟。
「眼下,消息應該已經傳開了吧?」宗言嘆了一口氣,即便他身為祈願池的主人,聆聽了袁學義臨死前的心聲,也不知到底是誰在陷害他,對於這麼一個無名小卒,竟耗費這般大的力氣,出發省親的第二天,通緝令便傳遍了北方州郡。
如今只有戈壁還安全,可若是進京,沿途必要面對官府的抓捕與幕後黑手的無窮追殺。
偏偏此時大乾與北方韃靼大戰,無論官兵還是民間百姓,對奸細可謂是恨之入骨。自己帶著他上路,可謂舉世皆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