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蝗螽才想起一直困擾自己心頭的這個疑問。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既然獄警知道這件事,為什麼會把這片雨林試做禁足地?蝗螽這一回沒有走在前頭,他緊跟在李翊身後,腦子裡一直抹消不掉這個疑問。
按理說,既然有辦法深入雨林調查,看守或者追蹤,總會有一樣等著他們。難道真的像李翊所說,這東西有毒?
這麼想著,蝗螽不自覺感受到胃裡有些反水。
他抬起頭,正想問什麼,卻被李翊捷足先登。
「話說回來,蝗螽,你為什麼知道這裡的獄卒其實是傭兵呢。」李翊的問題讓蝗螽有些手足無措。
「我說過嗎?」蝗螽知道,即使搪塞,也瞞不過李翊的眼睛,蝗螽長出一口氣,索性便把這些事說了出來。「算了,老子也不瞞著你們。」
蝗螽準備交待出他在這座監獄裡所知道的一切。至少李翊看到蝗螽的態度,做出了如此的判斷,很顯然,也沒有必要瞞著了。
果然有什麼隱情。宋玉書回頭瞧了蝗螽一眼,眼神里直勾勾地像是說了這麼一句話,然而迫於蝗螽的淫威,他當然不敢出聲打斷。
早在被押送到這座鐵壁一樣牢固的監獄之時,宋玉書也不是一早就放棄逃生的。不如說但凡有一點希望,一點風吹草動,他也會冒頭,不論他自己多麼瞧不起自己,自己的生活又有多麼卑劣,但生存對他來說顯然更加重要。
不然他也不會參與到李翊和蝗螽的冒險行動中來。
在獄警的警務室打水擦牆是他每日起第一件事。
這天當然也不例外。宋玉書來了監獄沒幾天,地位早就連趴在地上的蟲都不如了,能落到這樣一樁差事,也不算差。他雙腿屈在角落裡,抖落烏黑色的抹布,鏽黃的鐵桶里渾濁不堪的水,在宋玉書看來尚且能用。
他擰乾了抹布,開始擦牆。警務室不同於聖塔內部,古牆面自然多是石灰岩等天然岩石砌成的方磚,頗不平整,平日裡除了撿拾一些垃圾,也用不到。
但這裡不同。宋玉書抬起頭,牆皮呈現出墨綠色,卷了皮的構造看上去又老又舊,更沒有什麼設計感和藝術感。但實際上這建築要比聖塔年輕得多,這是鋼筋混凝土砌成的工事。
工事也是宋玉書從獄友嘴裡聽來的。他只聽過一次,犯了些小事兒的獄友明確提過這裡,看起來和普通監獄大為不同,城堡和工事,完全不像是為了收監犯人,倒像是一座整裝待發的堡壘,或者一個僱傭兵的小國。
哪來的工事呢?宋玉書當時沒有敢出聲詢問,儘管他的確好奇。但現在看來,也再沒機會問了。他不知道這個獄友從哪裡套來的消息,但總之,消息源憑空消失,他們也無從得問。
帶著這種好奇,宋玉書提著破舊的小水桶,桶里晃蕩的半桶污水無論怎樣也乾淨不了。但宋玉書倒不在乎這些,擦完這些現代化的牆,這一回他沒有立刻返回。
這些警務室的獄警人數並不多,至少他能看到的不多。一隻手掌著抹布,順
著牆一路擦過去,宋玉書瘦小的身板上滿是傷痕,這些也不重要。他把身體的一面緊緊貼靠在牆面上,這樣也許就能聽到些什麼。
他想。如果這群獄警,或者說這座東南亞的監獄真的有什麼貓膩的話。
「處理了?」
厚重的皮靴聲傳來,宋玉書一邊在牆上來回擦拭,極力掩飾自己的古怪動作,聲音也一點點從混凝土裡滲透到了他耳中。
「跟上邊說清楚,這種垃圾就別往外面這扔了。」
聽起來有些熟悉,宋玉書突然來了精神。這聲音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哪裡聽過,由此判斷警務室里的獄卒的確是有隱藏什麼事情的。
「別抱怨了,知道這叫什麼?招安,收編,有口飯吃不錯了。」
「去他媽的招安。」
宋玉書聽得膽戰心驚,他直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凝固了,拼命壓抑住自己的呼吸,不敢出聲。儘管隻言片語里他聽不出前因後果,但很明顯,這些對話涉及到的秘密的確非同小可。
「那怎麼辦,不怕對岸那幫不要命的?」
「上面的意思,退守到林子裡。」
「你他媽不要命了?那地方能待人?再說了,所謂的整編,根本沒有動活過,這跟之前說好的也不一樣。命是我們賣,最後擦屁股的還是我們?」
「這不是有檳榔嗎,再說他們大概也沒這本事。」
「放屁。這東西管不管用還兩說呢,再說了,你不知道這玩意兒招什麼?」
宋玉書沒能再聽下去,他磨磨蹭蹭的動作終究開始暴露了,肚子上狠狠挨了一記厚皮靴,單薄的身軀多挨上幾腳,他懷疑自己的胃袋可能會破。但是很顯然,這些所謂的「獄警」,並不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當然,他們並沒有懷疑宋玉書竊聽,不然不會這麼便宜了他。在一幫獄警看來,無論是監獄裡還是監獄外,像蛆蟲一樣活著的宋玉書,壓根就聯繫不上這種行為。
頂多是偷懶罷了。
宋玉書下定決心要逃離這個地方。
然而真的到了林子裡,他才意識到這也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在黑暗之中尚且看的不大清楚,但宋玉書也真切感受到這種濃烈的屍腐臭味,還有沁入心脾的惡毒。
「他們不是別的,就是一幫沒有國籍的僱傭軍。」蝗螽第一句話就讓宋玉書的背脊冒了汗,他感到後怕。也許那一次冒險,很大可能就已經送了自己半條命。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種歧視也許救了自己一命。
「僱傭軍怎麼會給政府打工?」李翊對這一點很不理解。東南亞當然有大股小股的法外勢力,說得好聽也就是僱傭軍,受僱於不同僱主,或是政府或是組織,遊走在法律國別的邊緣,甚至不止參與火併和戰爭,算得上一群亡命之徒。這一點李翊明白。
「從他們的服裝編制來看,僱傭軍可沒有成體系的指揮和武裝。」李翊想像不出,在這樣一座隸屬於政府的大型監獄裡,怎麼會是僱傭軍來把
守。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蝗螽搖搖頭,嘴角露出了微笑,牙齒像刀鋒一樣,他看著李翊,有些得意。在東南亞,尤其是在光明之外的陰影中,李翊的一切知識都得重新塑造,這一點的閱歷上,蝗螽遠比李翊要滲透得更深更多。
「他們本來就是一群死不足惜的囚徒,在東南亞的一些小政府武裝是養不起部隊,也供不起武裝勢力的,聯合起來養一隻僱傭軍,倒也不奇怪。」
蝗螽的說法,李翊不是沒有聽過,只是從沒想過像這樣全副武裝,不亞於正規軍素質的「獄警」,會是僱傭軍。
「他們為什麼甘心被政府收編?」李翊皺著眉頭問,他覺得這裡面的玄機比他想像的還要深。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而且他們藏匿的功夫還真不錯,也虧你能發現。看來只有特定的囚犯收押,他們才會亮出招牌來,也不知道是威懾,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蝗螽說的這件事,就是隱藏在島嶼之上的部隊。對於一般囚犯而言,他們上島之後其實是看不到這些全副武裝的部隊,更多能見到的,也就是一般監牢搭配的獄卒,頂多扛上兩隻槍罷了。
「這裡本身就是天然的監牢。」李翊也想不通。「即使不用重兵,本身囚犯想要越獄,補給和交通都是天然的阻隔,再加上這島上兇險得很……他們是不是在怕什麼。」
「蝗螽,你究竟是怎麼發現的。」李翊突然意識到什麼。「你什麼時候察覺到這一點的?」
「對於外人來說,這當然算是個秘密,但是老子怎麼可能認不出來。」蝗螽嘴角露出苦笑。「這幫人為什麼要防著你,李翊,老子還沒弄清楚,但是之所以給老子亮傢伙,這可瞞不過老子。」
「二十年前,就是老子一手帶起來的部隊。」蝗螽感慨一聲,說道「雖然現在跟老子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但總歸還是帶過的班子,他們的習慣性動作和暗號,老子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說完這些,蝗螽決定繼續上路。
李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蝗螽。
「蝗螽,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李翊發覺,也許自己把眼前這個魁梧的男人看得太輕了些,他不僅強悍,精明,兇狠,到現在,李翊甚至覺得在謀略和大局觀上,這個看似簡單的人卻並不比自己差。
「錢,不然還能有什麼。」蝗螽背過身,沒有看著李翊回答。他魁梧的身軀搖了搖,徑直往叢林深處走去,他知道,只要順利通過這一段,離他的目的地就更近一步。
宋玉書也爬起身,盡力跟在身後。
最末尾的李翊看向蝗螽,這個男人和他背後的組織,僱傭軍的關係遠不止像他嘴裡說的那麼簡單,更要緊的是,當下一無所有的他,視線里迸射而出的野心和鬥志壓根說不通。
蝗螽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東西,不像是一個面臨絕境的人該有的。不如說正相反,他堅信著只要走出這段困境裡,就能東山再起。蝗螽應該是有著這樣的確信。
為什麼呢。李翊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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