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公寓位於這棟大廈的頂層,一共才兩戶住客,自從那次巧遇時常不在家的隔壁鄰居後,她就沒再擔心過楚明涉上門一事會被人曝光。
她有不能公開的事,對方亦然。
電影接近尾聲時,外面的門鈴聲似乎停了下來。
左子傾走去門前看了看貓眼,公寓走廊上已不見了那男人。
整整兩個小時,他終於消停離開了。
左子傾低低嘆了口氣,她被很多男人追過,卻從沒被一個男人如此執著的糾纏過。她承認,這種躲避方式讓她自己也很不舒服。
一想到那個男人竟在她門外站了兩個小時,她心口就有些堵。
她承認,她對他並非全無感情。
只是她的這種喜歡,完全沒有辦法和他的相提並論。只是喜歡,並不沉溺,即便分開,也能讓情緒在可控制的範圍內。
這便是她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仍能保持冷靜的原因。
她靠在廚房的吧檯上,低頭喝了口水,思緒卻被露台方向傳來的聲響中斷。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聽錯,可很快第二次聲響又傳了過來,她擱下水杯,穿過落地玻璃前的紗幔,來到公寓寬敞的圓弧形露台上。
左子傾朝發出聲響的露台右側看去,頓時愣在原地。
露台右側的玻璃窗外,那個一手扶著窗欞,一手敲打玻璃的男人——竟是楚明涉!?
都市的夜光閃爍,露台外的夜空深沉而浩瀚。
近四十層高度的大廈窗台上夜風獵獵,男人的額發被全數拂起,露出漂亮白皙的額頭和那雙子夜般清寒的深瞳。他站在玻璃外的窗台上,腳下便是深淵,只要稍一偏差便是米分身碎骨。
在這樣的夜裡,這樣的狀況下,他的神情卻依舊沉靜如常。
左子傾自心底戰慄了起來。
他怕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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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再度震響,那位不常露面的鄰居靜淡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準備什麼時候開窗讓他進來?我倒不是擔心他,只是他再站久一點,被下面的人看到,估計110和119就該來了。我們兩個因為這種事上明天的頭條,你覺得真的好嗎?」
這個人,要麼不開口,每次開口總讓左子傾有種扶額的衝動。
掛上電話,她開了旁邊的窗,示意他趕緊進去。
他移到打開的窗台前,扶著窗框半蹲下身子,朝她勾唇一笑,「真想不到那人竟會是你的鄰居。」
「你該感謝這點,否則估計這個時候記者就快到了。」她見他沒有其他動作,皺了皺眉,「不管你想做什麼,先下來再說。」
「我能對你做什麼?」這話帶上了自嘲的語氣,他微微眯起眼,盯著露台上的女人,「我以為你失蹤的時間會更長一點。」
左子傾只感覺自己的頭一抽一抽的痛,「你能先進來然後再和我討論其他事嗎?」
「擔心我?還是擔心被別人看見?」他眸色深沉的凝視她,突然覺得能讓她將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這裡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談話地點。
「你到底下不下來?」她語帶警告。
他輕輕揚眉,朝下方的她伸出了手,手寬大而修長,骨節均勻,很是漂亮。
他們彼此都清楚,換做其他時候,她是不可能伸手的,在這段關係里,她從來不算主動的那個。但現在狀況特殊,所以他才有如此有恃無恐的看著她。
左子傾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他的手,將他自窗台上拉了下來。俯衝的力度加上他自身的體重,她被他壓著退了幾步,背心抵上露台的牆壁。
她想推開他,但沒成功,想收回手,卻被他反握住。
她瞥了他一眼,沒什麼好語氣,「楚明涉,你現在連翻窗台的手段都用上了,之後呢,難道準備霸王硬上弓?」
他似是聽不出她語氣里的嘲諷,還眯起眼微微思考了會,才緩緩道,「如果真有那個必要的話——我不會手軟。」
左子傾眼角一陣抽搐,「楚明涉!你的自尊心和驕傲呢?我躲你躲成這樣你就一點都不生氣嗎?」
生氣?他眸底掠過冷光,單單生氣兩個字,恐怕連他心情的十分之一都形容不了。然而,那時他以為她和叢非牽扯不清都可以無聲息的忍下去,更何況是現在?
面前的男人緩慢而認真的蹙起了眉,朝懷裡的人沉聲道,「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手。」這是宣告,也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那雙深黑的眸底,隱隱有種執拗,近乎偏執的感情,能將人壓得喘不過氣,卻也會令人感覺到自心底蔓延開來的悸動和顫抖。
她眼帘微落,避開了與他的對視。
耳旁,男人的聲音淡淡繼續,「我這個人呢,因為以前發生的一些事,所以有時面對事情,會只用自己認可的方式去做。只要能達到目的,我不排斥任何極端的方法。」
她低低嗤笑了聲,「別威脅我,我不吃這套。對我來說,愛情這種東西不過是人生的裝飾品,有或沒有,我的生活都會依照原本的方式繼續。」
「是麼,原來在你眼裡,還有愛情這兩個字的存在。」他緩緩笑了笑,眸光卻愈發晦暗不明,「可在我看來,愛這種東西,早就不存在了。」
他頓了頓,直到她再次看向自己,才又道,「可就算如此,我還是無法對你放手,所以現在,我也不準備再放開了。」
左子傾突然覺得頭很痛,「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我說的每句話,你呢,你又清不清楚你最近避著我的真正原因?」
他盯視她,眼底的晦暗逐漸被灼目的明光所取代,「左子傾,我不相信愛情,但我想相信你。」原來,不知不覺中竟已到了這種地步,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可以容忍,無論她怎麼樣,他都想去相信。
若不是今晚說出來,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骨子裡那樣驕傲的自己,會對她縱容到這個地步。
左子傾震愕的看著他,一時間竟有些膛目結舌。
她想他大概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否則,怎麼會說出如此主觀,又如此偏執,充滿矛盾,卻又堅定不移的……情話。
她扶著額頭,「楚明涉,你真是太可笑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就算我現在和你在一起,我對你的感情,也遠遠及不上你對我的,這對你來說公平嗎?」
他這時倒鬆開了對她的禁錮,交疊著雙臂蹙眉看她,「我什麼時候要你給我公平了?」
月光透過窗台,落在他俊美如斯的臉龐上,他額前被吹亂的髮絲重又垂落,隨著他的呼吸輕輕微動,甚是誘人。
見她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男人眉宇的褶皺漸漸平緩下來,她沒有化妝,眉目清淡眸光澄澈,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他伸手撫上她臉頰,指下肌膚細膩柔軟,他眸光一暗,低頭朝她吻去。
他吻她的動作很突然,但她卻先他一步,擋住他的動作,並將他推開。
他閉了閉眼,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習慣,反正從來主動的都只是他,而她,永遠這麼靜冷疏離。
他眉頭一擰,正準備再次吻過去,面前臉色靜淡的女人卻突然低低笑了起來,「楚明涉,如果我不願意,你不會真打算霸王&硬¥上弓吧?」
「不會。」他這次的回答倒讓她意外。
見她挑眉,他繼續緩緩道,「就算我真做什麼,也不能算霸王硬¥上弓。左子傾——」他盯著她,頓了頓才說,「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如果真的不喜歡,以你的性格你多的是方法甩了我。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今天晚上我連爬窗的機會都不會有。」
那時她想結束,不過一張支票,幾句話,就讓他憤怒至極。她可以借他來讓紀航死心,相反也可以借著別的男人讓他不得不死心。
在她微有些愕然的眼神里,他低頭在她微張的淡色嘴唇上吻了吻,「左子傾,我了解你,比你以為的還要更了解你。如果不是因為你也喜歡我,你根本不屑這麼避著我。所以,就算我們兩個都不相信愛情,就算像你說得你的喜歡遠遠及不上我的感情,我仍然還是想試一試,看看我們究竟能夠走多遠。你呢,你敢試嗎?」
她靜了數秒,或許更長,也或許更短。
在他身後,都市的燈光璀璨美麗。可這些璀璨美麗,卻不及他眸光的十分之一。
她慢慢笑起來,滿眼都是因笑容而漾起的星光,在他詫異的目光下,她原本推開他的手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楚明涉,你贏了。」
她話語的尾音,消失在她主動吻上的雙唇里。